肖恩的意识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中,那是每个亡灵最终都会遇见的终结式的虚妄:失去鲜活的生命却仍旧如生者一般活着所要付出的代价。那是一种对于外界事物感情和欲念上的的淡漠。亡者会渐渐变得思维迟缓,有时闭上眼后连再一次睁开眼的欲望都要积攒许久。陷入这种虚妄中而无法迅速摆脱的话,大多亡者都会选择长眠一段很长的时间,以时代变迁所带来的新鲜感来重新唤醒自己的活着的感觉,可这种救赎一样的长眠太多了也是会失效的,那个时候就真的永远也不想再醒来,很多的长生种就被发现在频繁的长眠中熄灭了思维的火花,彻底死去,当然,也有侥幸没死的,那时候最好的结果仍是,变成白痴。
所幸这种危机不是每一个亡灵都能随便遇见的,那必须经过八九个世纪的无聊生存才会发生,换言之,那是高岁数亡灵才担心的,而我们的肖恩·乔凡尼只不过是个小小男爵,板着手指数也只是活了两百岁不到,遇到这样的令亡灵恐惧的事真让亡灵费解。
“不是早就死了吗,在圣城里,可为什么...........毫无意.....义......谁知道..”可以看出,这是思维之火将要断绝的前兆,我们该期待一下,肖恩,就要死了,啊,没有下一章了,坑深不填啊!
可是,转折总是会发生的。
“兹拉,兹拉,”肖恩·乔凡尼在昏睡中听到一声奇怪的,熟悉的噪音,他很困惑,这声音绝对有着魔力,听到这儿他觉得要睁开眼,仿佛这该是他多年的习惯一样自然而然,然后声音继续兹拉了一下便变成了优美的小提琴和萨克斯风协奏,到这儿他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差不多一半,虽然还是很迷糊,可他隐约知道,他如果再不醒来,一定会发生一件很糟糕的事情,然后他挣扎着,这时,随着他渐渐清晰地意识,他感觉到了浑身的疼痛,那是一股很强的灼烧感,在不断地从他的身体内部涌出,想要喷薄而出,但他还是抬起了手,想将自己正上方的东西移开,它挡住了光线,然后,肖恩触碰到了一个棺材盖。
肖恩只用一个指头就能知道那是棺材盖,因为那个棺材盖他用了两百年,用来盖住他自己的棺材,上面的花纹,是枫叶,上面镶嵌的宝石,有三颗,上面的一切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是这不科学,他在圣城的那场爆炸中已经死去了,成了煤砟子,他现在完全记起来了昏迷前或者说死前的一切,强烈而精细。
可他现在摸到了自己的棺材盖,并且随着养成近两百年的身体习惯推开了它,然后,他听到了一首歌的开始“我的长剑钝折....”,以及一句小女孩所独有的叛逆的大声的抱怨:“肖恩·乔凡尼!你这个老是呆在棺材里舍不得出来的死人脸,你就和你的破房子还有破唱片一样让人讨厌,该死的,你总是这样让人讨厌!!”他从棺材里坐起来望着这个暴躁的小女孩,她有着北郡种族少有的黑色长直的头发,她的父母中一定有一位有着印加血统,然后她的皮肤很白,小巧的眉眼和嘴巴,加上很低的身高,粉红色的头箍和淡黄色的裙子加上黑色小圆头皮鞋,这是一个可爱的小人儿。
此刻这个小女孩因为说话太高声又太快,正停下来缓口气好接着继续说些什么。然后突然肖恩等着和她同时开口,口型一样,连语调都惟妙惟肖:“肖恩·乔凡尼,你有没有听我说什么,我讨厌这栋破屋子,到处都是石头!石头!石头!”女孩被噎了一下,然后又开口,但肖恩仍旧同时发动,挤着眼睛:“这该死的古怪的老留声机和老唱片,肖恩·乔凡尼,你该和他们去死,去死。”小女孩呆住了,她觉得今天她一定起的太早了,她该回去补个觉,再睡上三个小时,然后起来喝一点新鲜的温热的小松鼠或者兔子的颈动脉血,这该死的幻觉!
“哈哈哈哈,安妮,我很想你,但是,我还是要说,安妮·乔凡尼,你不该老是直呼你父亲的名字。”看见活生生的安妮的一瞬间肖恩被巨大的幸福填满。
安妮觉得自己还站在这里就是个美丽的错误,天天板着脸的肖恩·乔凡尼居然在演俏皮戏,这个幻觉太严重了,于是她转身准备立马离开这个诡异的房间以及房间里诡异的棺材和棺材里诡异的吸血鬼,虽然她自己也是个吸血鬼而且刚刚棺材里脑子坏掉的吸血鬼是她的父亲。
“安妮,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我要和你好好聊聊,哈哈,我太开心了,你知道吗,安妮,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和我都.......啊...啊!”安妮刚转过身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声变了调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混杂着留声机里的歌声,吓得她立马也大叫着跑出房间,“啊啊,这都是幻觉,幻觉!”她伸过手打算用力关上房间的门,而在那的一瞬间,她看见门里,白色的光线先是从那个惨叫的人的嘴巴里,眼睛里冒出,接着是全身,那儿仿佛成了一个光源体,而且那种光线给她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她的本能支配了她的手,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今天怎么了?
安妮跑回到房间的大床上躲进大大的天鹅绒被里,她作为吸血鬼却最讨厌睡棺材,尤其是今天,她觉得自己就是在黑暗的环境里呆的太久了才导致了这一连串的幻觉,恩,还是关起门睡觉吧。
安静时常笼罩着这座古堡,这个位于乡下小镇子的古堡里由于只是居住着两位生活在夜晚里的血族,所以白天一向没什么人为活动的痕迹,事实上古堡附近的人大多都认为这是一座没有主人的屋子,只是在传来很多闹鬼的故事之后,附近的人们也就离这儿远远的,曼多斯的乡民们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领主就在这儿沉睡着,也就不知道他还有着在午夜起床的习惯,当然,还有一个孤独的小女孩。
一个小时后,安妮还是没睡着,她很奇怪,她总是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她的名字,难道又是幻觉吗,她捂上耳朵,声音立马消失了,拿开手,声音又出现了,这应该就不是幻觉,想了想,她穿着睡衣跳下床,顺着声音找去,到了一扇关着的门前,那是肖恩·乔凡尼的房门,她刚才亲手关上的。
今天是怎么了,她第二次问自己,见鬼了吗,不过一想到自己也是鬼,害怕就小了很多,她默念着:“我也是贵,我也是鬼。”缩着脖子把门轻轻地推开了,房间里还是和往常一样,魔法点燃的蜡烛,老留声机在不断地播放着唱片里的歌,是一个女人的,听起来像在嚎叫,她想,视线移到房间的右边角落,那是肖恩·乔凡尼棺材的位置,往常这时候,他该随着歌声起床,然后板着脸等她一通抱怨,再板着脸给她上课,什么历史啦,艺术啦,一大堆让人烦的东西,然而今天,那个角落里的那具镶着三个宝石的棺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的碎木屑和一个穿着破烂布条装的浑身都是灰尘和烧焦痕迹的男人,奄奄一息的不停喊着她名字的男人。
“赤裸着身体就喊我过来,变态,暴露狂!”安妮咬着小牙走向那个衣不蔽体的狼狈男人,以前在一些血族的修行或者单纯的研究中她知道肖恩也会受一些这样的小伤,可是,一般他都会自行解决,安妮还是第一次听到肖恩呼唤自己的帮助,可是,考虑到她的性别,此刻她的眼神都不知道朝哪里,可怜她幼小的岁月里还没见过这么劲爆的画面,要不是那个该死的肖恩·乔凡尼看起来确实需要她的话,她一定离得远远地,假装没听见,可最后,善良的小小安妮还是妥协了,她费力地用小手抓住肖恩那一头金色的长发,不是报复,相信我,那只是适合发力,安妮满意地说服自己,然后拖动着肖恩庞大的身躯在地板上缓缓滑行,滑到旁边的浴室里,至于中间肖恩的某个部分撞到了墙角,门,椅子什么的,小小安妮还没放在心上。
此刻,肖恩躺在浴室地板上,安妮站在他身旁,不断地在他和浴缸间来回看,放心,浴缸还是太高了,安妮可不会什么托起,什么帮助脱衣,什么一起站在浴缸里,更不会什么湿身,什么萝莉的,安妮·乔凡尼思考了一会后只是残暴地抓住淋浴的魔法喷头,对着地上生死不知的可怜的肖恩·乔凡尼,将出水量开到最大。
肖恩·乔凡尼顺利地安全地醒来了,感谢黑夜女神的庇佑,感谢安妮小姐的辛苦【拖得很累的,过道那么不好走】,至于肖恩醒来的过程中受到的新的创伤和不小心灌水的鼻孔与耳朵,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我们都忘记吧,忘记吧,肖恩不是醒了吗,这才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