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世钦一走,魏县令也不好干巴巴的和几个孩子聊天,他干脆离场,顺手就带走了魏青青的丈夫——城南一家富商的儿子郑鑫。
魏青青颇有些迫不及待的说:“这个时节,花园里的梅花也该开了,不如我们去逛逛吧。”
花园——事故多发地,魏景书话本没白看,再结合以前柳氏的手段,心里自是有防备的。他捧着自己的大肚子温柔的说:“还是不了,这天寒地冻的,小心别冻坏了你的侄儿。”
魏青青捏了一下手掌,眼神不耐,当初明明只要计划得当,这贱人就得嫁给她娘的那个远方亲戚,没想到却给他躲过了几次算计。忍着心中的不耐,魏青青道:“这倒也是,哥哥你如今嫁给一个农家汉子,身边也无人伺候,是得小心一点。”
“哦,对了。”魏青青一副突然想起的表情,说道:“哥哥如今应该也没多少银子去买一些补品吧,听妹妹一句劝,这怀孕期间多用些滋补身体的对孩子也好,这该花的还是要花,别在这些方面省。若不然,等妹妹回去了就叫下人给哥哥送一些燕窝、人参过来。”
她当然知道魏景书有嫁妆了,毕竟是县令嫡子,给的还不算少,但也就是些金银珠宝较多,商铺之类的也就两个。张氏本是农家女子,私下也没什么体己能够补贴给魏景书的。
魏县令自从得了男孩也就不再是万物不动心的样子,家里的一切都想给儿子留着。毕竟也就是一个县令,不算多大的官,还要孝敬上官,所以他给两个出嫁孩子的东西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而且她娘在府里的地位早已稳固,所以魏景书的嫁妆多少,柳芊芊也是在魏县令面前吹了枕边风的。真要算起来,魏青青一个庶女,嫁妆比之魏景书还真不差什么。
嫁妆是出嫁的哥儿日后生活的最大倚仗,魏青青说这话明显是在嘲讽,刚嫁出去没几年就要动用自己的嫁妆,这也是变相的说他的夫君不给力。
魏景书心里暗暗戳小人,现在他不再是爹心中最宠爱的孩子了,而家中唯一的男孩还是魏青青她娘生的。这种境况下,魏景书早先受气便找他爹帮忙罚人的法子自然是不好使了。
他跟人斗嘴不在行,但跟着二嫂吴氏,魏景书也算是学会了几招,他道:“这就不需要妹妹担心了,相公向来对我仔细周到,这些东西都是我喝腻了的。听说妹夫的一个宠妾生下了郑家的嫡长子是吗?”
就像吴氏跟何月对骂老是说人家生不出儿子,招式虽老,但相当管用。魏景书听的多了,也觉得杀伤力极强。
果然,魏青青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的极其难看。
郑家和大多数富贵家庭一样,儿子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把身边的丫鬟收入房中,当时倒是没有在正妻未入门的时候闹出人命,事后都是喝了避孕药的。然而魏青青嫁过去两三个月之后,这药就停了。
家里老夫人也怕儿子被嫁过来的儿媳妇勾走了,新婚没几天就给郑鑫赐了自己身边伺候的两个丫环过来。
这两人是老夫人身边的,轻易动不得,魏青青过的极为憋屈,天天和后院的一群女子争风吃醋,争夺郑鑫的宠爱。没多久她就怀有身孕,心里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没想到有两个妾室也怀上了,并且还比她的大两个月。
魏青青自然不甘心长子是妾室所生,动手弄掉了一个,而另一个有老夫人护着,本身也是宅斗技能满点的厉害人物,硬是把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了。而她自己最后折腾了半天生下了一个闺女,这事让魏青青每每想起就抓心挠肺的难受。
这会儿她也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道:“不过就是个庶子,也不值当什么。”
魏景书笑着附和:“妹妹说的对,不过就是个庶子。”最后两字他加了重音,他这妹妹不也是个庶女吗?一招制敌之后他就准备溜了,再说下去他怕自己招架不住。
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魏景书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小戈跑哪去了,这孩子天天在我面前晃着,这一下不见了,还挺不习惯的。妹妹你要逛园子就自己去吧,我有事就不奉陪了。”说完他不待人回答就走了。
漫漫雪色下,火红的狐狸毛披风没有一丝杂色,衬的魏景书的肌肤如雪,颇有些冰肌玉骨的模样。魏青青这时才注意到这一点,火狐可不好找,这一件披风拿到京城大抵价值千金吧。
她满脸妒色的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服侍她的丫鬟叫了一声:“夫人。”
魏青青一路气冲冲的来到柳氏的房间,一进门,不等她娘问话,便已经把桌上的茶碗推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你这是怎么了?”柳芊芊看着女儿怒气满满的样子,问道。
魏青青咬牙道:“那个贱人居然敢看不起我,说我身份低贱。”
柳芊芊轻笑一声,拿起桌上丫环刚换上的一套新茶具,倒了一杯茶水,嘴唇轻轻珉了一口,道:“你和他置什么气,从小到大他都是倚仗别人,自己没点本事,他娘也就空占着正室的名头,日后怎样还不一定呢。你且看着,男人都是那么回事,戚世钦现在慕他颜色宠他,待日后腻了,他那性子非得吃苦头不可。”
魏青青哼了一声:“早知道他的腿能恢复,当初我就不做那么多了。”她偏着头看向虚空,想着现在的生活有些微微的后悔。
从小她就被魏景书压在下面,爹从来就看不到她,那么优秀好看的少年也是魏景书的未婚夫。他来到府上,从来都不会多看她一眼,笑容也是淡淡的不及眼底,这让魏青青心里是极为不满的。
她的生活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如此,只有魏景书不要的,残次品,才会给她。
可是她也不想要呢。
魏青青知道自己想要的一直都是最好的,所以当戚世钦遭难了,她反而更加冷静了,抓住时机让事情更符合自己利益。这就是她和魏景书最大的不同,魏景书是娇养在园中的花朵,想事情带着天真的幻想,又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他随波逐流,不够狠心。
魏景书对待戚世钦就像是分了感情阶段,对人家有好感时,他处于观望时期,若是顺利就好,若是不顺就算了。但他一旦爱上对方,就算自己只是个拖后腿的,也想要和对方一起承受。
很显然,当年不过十五岁的魏景书,感情还很稚嫩,不够深厚,也不够他有勇气去承担外面的风风雨雨。
而魏青青就算爱上,也会一脚把人踢走,她会很快的把自己的心思埋藏在最深的地方。并且她希望对方一辈子就这样,不要崛起,不要变的耀眼。
因为如果对方过的好,她会变的越来越后悔。所以对方过的不好才是最好的,她才不会难过。
而此刻的魏青青不禁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柳芊芊显然是了解自己女儿的,她说道:“既然早就做好了选择,那么就不要让自己后悔。你也不要太在意那些妾室,现如今你最重要的,就是调养好身体,尽快生个嫡子出来。”
魏青青脸色稍缓,戚世钦虽然治好了腿,但是也没有进入官场,看那样子,也许一辈子就是个教书先生了。
毕竟,大皇子虽然没有上位,但毕竟是皇室众人,魏青青想着戚世钦应该是不能继续他的科举之路了。这么一想,魏青青心里轻松了许多。
但是,魏青青道:“我明白这些的,那些人我早晚都会收拾干净。不过,我的这位哥哥,可也得给他一份见面礼才对。”她笑容甜甜的却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这厢戚世钦给恩师拜了年之后也没有多待,替儿子拿了一份礼物就回来了。他熟门熟路的就在魏景书未出阁时的屋子里找到了娘俩,“小戈,看爹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戚戈眼睛一亮,他爹出门一般都会给他带些好玩的、好吃的,因此他的期待值很高。
当即跑过去殷勤的给戚世钦倒了一杯茶,乖巧的说:“爹爹辛苦了,快喝杯茶去去寒气。”
戚世钦笑着坐下喝茶,“你自己打开看看。”
戚戈小心的打开盒子,一旁的魏景书也好奇的凑了过来,只见里面装着的乃是一套文房四宝,还明显是被人经常用过的,戚戈当即小嘴撅的都能挂个油壶了。
倒是魏景书眼前一亮,亲密的摸了一下戚戈的头道:“这可是上品的青花砚,这种品种只能每年秋冬季河水下降时才能下岩开采,它以石质优良、细腻滋润和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的优点,被推为「群砚之首」,现如今已成为贡品。而且这支笔——”
他拿起来细细看了一遍:“这种制笔方式,难道是制笔大师李广生的作品?”
戚戈微微张大了嘴,他没想到看起来一副什么都不会的娘,居然能懂这么多东西,不由得用崇拜的小眼神看着娘亲。
魏景书内心颇有些得意的受用了,这些对他来说都很简单,他会的还多着呢。
戚世钦肯定了他的答案:“对,这是恩师给咱们儿子的礼物,这些东西都是恩师常用的。”不过老头那里的好东西多,戚世钦拿的还挺顺溜的。
戚戈道:“爹你不是常教我,君子不夺人所好吗?既然沈爷爷经常用这些东西,那么这肯定都是他最喜爱的。”
戚世钦首先肯定了一番戚戈的话,不让儿子以后跟自己抢好吃的,转而又道:“有俗语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果不是爹爹把这份东西拿过来,那么你沈爷爷库房里的一些同样很珍贵,但却无法重见天日的砚台不是就宝物蒙尘了吗?”
真正放在老人家心坎上的东西,戚世钦自然是不会讨要的。而他经常跟沈院长耍赖皮其实对老人来说是一种别样的开心,就像是父亲,总是不吝于将好的东西给自己的孩子。
他可算是从小就由沈院长教导长大的,甚至老头家里都给他准备的有专门的卧室。
单纯的戚戈想想那些可怜的宝贝,顿时大感同情的点点头:“爹爹你说的太对了。”
门外一个丫环走了进来,施礼道:“少爷、姑爷,老爷吩咐用膳了。”
“那我们走吧。”魏景书道。
戚世钦淡淡的“嗯”了一声,把魏景书放在椅背上的披风拿起来,细心的给他穿戴好。
“还有暖手炉。”戚戈在旁说道。
“好,谢谢儿子。”在戚世钦将儿子抱在手里之后,魏景书凑过去在小孩白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害羞的戚戈当即小手抱着爹爹的脖子,小脸微红。有些无措的想着:他都这么大了,爹娘还是这么喜欢亲亲他。
其实这些本不必他们自己动手的,身边伺候的丫环自会弄好,可是他们已经习惯于自己动手照顾对方。
每一次的关心与接触,都让各自的心里充满着暖意,细细的温馨在三人间缓缓的流淌。远去的身影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