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动男子忙劝道:“不要悲观嘛,再等五,不,十分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木屋的门被‘咚咚’敲响了:“开门,是我,波德森!”
声音透过木门,低沉如山魈,但那松动男子闻之却如闻仙乐:“开门,是波德森,他回来了!”
特斯拉却没那么高兴,他身子一侧,避开正对木门的路线,哼道:“开门前,要先确认一下吧?三个小时,他能领来一个营的人。”
“特斯拉先生,你谨慎是对的,但是波德森,不会干出那么离谱的事!”
冷峻男子对特斯拉也有点不满了,他亲自去开门,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们集团能给的,别的人可给不了!硝石矿,是有钱,但再有钱,能跟铁矿比吗?”
硝石产业是智利的支柱,硝石商富得流油,但同时也要给背后的大老板(英国)上缴一笔不菲的利润,而且由于是垄断,硝石商是非常贪婪和吝啬的,论到收买人,还真心比不上卡内基集团。
门开了,门外是一张仿佛蝰蛇的脸,皱纹如蛇纹、眼珠似蛇眼,面对他,就好比碰上一条毒蛇,浑身上下都会不自在。
“这么慢才开门?”
蝰蛇波德森皱起了眉,没进屋,而是迅转身:“船票已经到手,跟我走吧!”
蝰蛇是绰号,也适用于形容波德森现在的状态,来去如风、滑不留手……只是这风,貌似是阴风。
“走吧,特斯拉先生!”
松动男子推着特斯拉,与冷峻男子一前一后‘护着’这个犹自警惕的对象,大步跟上波德森:“我就说嘛,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看,船票可假不了。等离开了圣地亚哥,到了外海,我们就安全了!”
特斯拉的眉头依旧没解开,只是他的身子在两名男子的‘夹护’下太瘦弱了:“安全么?我可不乐观……那些硝石商手眼通天,智利的海军也是南美最强的!喂,你们不觉得事情进行的太顺利了吗?那个电解法,他们不可能放弃!”
“还顺利?三个小时才弄到船票。你说的,这可是过了你的预计,不是吗,特斯拉先生?”
“……所以才不能掉以轻心,你们确信我们不是在走向花费了三个小时才布置好的陷阱?”
“你太多疑了,这是明家的特质吗?噢。那可真令人讨厌!”
“我认为,是你不了解电解法的重要性……”
“能顺利离开这个鬼地方,难道不应该高兴吗?总保持悲观,真是可悲的人生观啊!”
“太乐观的态度,很容易令人自满,进而摔倒!那个电解法,你不明白。硝石商是不会轻易让我们,唔唔……”
“闭嘴吧,啰嗦的特斯拉先生,你难道非要我们遭遇不幸才开心吗?我可不想动用我的宝贝小手枪……”
一团说不出材质的布料堵住了不安的特斯拉,两名卡内基的雇员从一前一后变成了一左一右,架起了特斯拉,踩在树叶铺筑的小径上,沙沙作响。犹如蝰蛇吐信……
电解法,这个不断被特斯拉强调的东西,就是他来智利的原因,也是此刻他被迫出逃的原因!
电解法,全名应该叫‘硝酸盐高效电解提纯法’,尼古拉.特斯拉来智利前,这个法子还只存于他的设想。可不到两个月,这个法子便在卡内基的援助下,成为一项可申报的专利!
不像后世连个‘猜拳器’都能申请专利……专利在如今这个年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可以快投入生产,可以产生额利润。可以挤垮掉技术落后的商业对手!
没错,这套电解法已经被特斯拉完善了,一旦被卡内基集团投入到工业生产,硝酸盐(也就是硝石)的生产成本将下降45%~6o%!
成本降低一半,这是个多么恐怖的概念!
理论上来讲,假如这个专利成立,硝酸盐公司的利润将缩水三到五成,并且全球的硝酸盐价格,将在未来一年,呈现一个稳定的阶梯式下降!
而把硝酸盐作为国家支柱的智利,将面临工人失业、政府破产、百姓暴动的崩盘局面……
当然了,以上这些只是理论,势力不小的硝酸盐公司是不会让这个局面轻易生,他们垄断了智利的硝石矿,谁敢采用这套电解法来生产硝酸盐,必会遭到他们的联合打击。
虽说硝酸盐的价格降低,这些公司的后台英国会获利,但谁让这是资本主宰政治的年代?
谁敢断这些硝石商的财路,他们就敢剁掉谁的爪子!
也就是说,这套专利虽牛笔,可是放在特斯拉个人手上,就是一道催命符!
然而,假如这套电解法专利落入了卡内基集团手里,情况就会不一样,实际的后果也将无限接近于理论!
卡内基有资本、有资源来打一场硝酸盐价格战,最后的结果不外乎两个,一是智利、秘鲁等国的硝石商被逼得破产跳海,二是无奈下接纳卡内基集团进入硝石利益圈子,共同分享高额的硝酸盐利润。
综上所述,特斯拉研究出的这套牛笔的电解法,是卡内基和硝石商两个势力欲得之而后快的东东!
交待完了电解法,那么,各位看官该迷惑了:特斯拉在历史上好像没有对硝酸盐的提取做出过什么明贡献吧?他这是吃错了什么药,被哪门子的蝴蝶翅膀搧到了脑袋,居然鼓捣出了可以引导硝石产业革命的牛笔技术?!
这个问题如果可以提交给我们的特斯拉大牛,他的回答大概会是这样:“这个灵感的确是吃药吃……不,也许是脑袋灵光一闪,嗯,或许是那个女孩……哎,总之,这个电解法我在梦里似乎见过,而且这个梦很清晰、很真实,就像我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哈哈。以我的学识,有了灵感和方向,两个月搞出一个硝酸盐高效电解提纯法还不是轻而易举啊,小菜一碟,哇哈哈哈……”
没错,你没眼花、也没耳鸣,这套电解法的灵感之始。便是来自特斯拉的一个梦,一个大病中做的恍若真实的梦境。
遭遇股票‘滑铁卢’后,特斯拉在哥斯达黎加一病数日,当他醒来后,便开始琢磨这个神奇又诡异的梦:梦里我居然明了一个硝石电解法?而且效率好像比现存的要……高得多?
特斯拉是科学家,他很快验证出。按照梦里所述,这个电解法的确先进,而且有接近百分百的可能将其‘还原’出来!
有了这个希望,处于人生谷底的特斯拉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一面马上与卡内基集团联系,一面先行一步,到智利实地考察。来证明这套电解法对智利的硝石矿行之有效!
经过一个半月的努力,特斯拉终于将电解法百分百完美制出,可就在这时,他和他的助手团队被人盯上了!
助手一个接一个的离奇死亡,吓得特斯拉躲到了这座地点偏僻的小木屋,并且向卡内基求援:我的专利暴露了,硝石商欲杀我而后快!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冷峻和松动两个卡内基的雇员持枪来到了圣地亚哥。任务就是护送特斯拉安全地离开智利。
天已经很黑了,波德森、两名雇员、还有特斯拉一行四人,已走出了偏僻小木屋的范围,在魔影葱葱的林间,猫腰前进。
小木屋离最近的港口很近,这是特斯拉精心挑选的,即便是散步。半个小时也足够抵达,这也是为什么‘三个小时’会让特斯拉抓狂,坚定地认为波德森已出卖了自己。
“都过了,波德森。你还要带我们去哪?”
转眼间,一行人已掠过了港口,冷峻雇员叫道:“你不会如特斯拉先生所说,出卖了我们?”
‘咔嚓’,松动雇员没吭声,而是松开了特斯拉,子弹上膛。
波德森身形一顿,回过头,在月光下裂开蛇一般的嘴巴:“你说呢?船票在这,不识字吗?”
四张船票,粗陋的纸面上写着:任卡港、布鲁索号……
冷峻雇员从船票上收回目光:“任卡港?不是这里的奎列拉港吗?”
奎列拉港,就是距离小木屋最近的港口,是小港、私港,而任卡港距离此处还有几公里,是一处中型港口、公港。
“公港才安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暴露了身份,谁又敢硬来,对吧,两位?”波德森笑得眼瞳都变成了竖立的椭圆形。
“那这个布鲁索号?”
“美国邮轮,正规公司,开往巴拿马城,每张船票35美元,可不便宜哦!还有4o分钟就开船了,你们不去,钱要贴给我哦!”波德森缩了缩长长的舌头。
“谁说不去?好,就去这个布鲁索号。”
“特斯拉先生,公港更安全,美国船,智利军方都不敢扣的!”这话倒没错,别看美国在欧洲列强面前还是小弟,但在这些中南美独立国家面前,还是有些带头大哥的风范。
当然,这风范,有七成是打出来的。
任卡港,是个军民两用港口,这会儿,一艘银白色的邮轮,停靠在码头,三三两两的人拖着行李,通过彩旗围成的条形通道,检票登船。
波德森领着三个人,也顺利地登上船,35美元的票价,是一间四人舱室。等到舱门关起,冷峻雇员松了口气,拍了拍波德森:“办的很好,剩下的佣金我会……咦,你怎么也上船了?”
波德森往床上一躺,犹如毒蛇入洞:“我也买了一张票,为什么不能上船?”
松动雇员讶道:“你要离开圣地亚哥?”
“不离开行吗?你以为这次动静小?别看刚才一路顺顺利利,连个鬼都没碰到,那是因为我波德森见缝插针,逃出来的时机选的好!”波德森翻了翻眼皮,道:“听说这次连总统都惊动了,我不出去避避风头,或许明天就要坐班房咯!”
说了一会儿话,船身便开始摇晃,布鲁索号起航出港了。
船开动了。一直疑神疑鬼的特斯拉总算是将悬着的心搁了下来,他半躺着,脑袋里重温一遍电解法的核心步骤,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砰!”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凄厉的枪响把特斯拉惊醒,六神出窍的他第一件事就是原地跳起。想要嘶喊:开枪了,杀人了,硝石商追上来了!
不过没等特斯拉的脑袋撞上头顶的床板,一股大力就朝着他的肩膀压下。
“给我趴下!收拾东西,快点的!”
那股大力的主人声音急迫且威肃,特斯拉的身板差点没滚到地上。却是听出来,这是松动雇员焦急的喊声。
疼痛和心悸,令特斯拉迅清醒,他放眼看去,只见舱门半开,银灰色的月光洒进来,四人舱室里已是一片乱象:东西砸了一圈。三个人横躺在空地上,其中两个浸在血泊中,另一个手臂搭着床架子,浑身抽搐。
抽搐的那人赫然就是地头蛇波德森,他明显中弹了,痛苦的呻吟还没出几声,就被冷峻雇员一脚踹了回去。
冷峻雇员也负伤了,肩膀上有个血洞。不停地冒血,这令得他脸色苍白,仿佛夜月里的吸血鬼:“混蛋东西,敢出卖我们!草,老子剥了你的皮,草,狗日的波德森……”
冷峻雇员好狠。大皮靴踩在波德森的伤口上使劲摩擦,这使得那蝰蛇眼白一翻,气也没喘就昏了过去,脑袋重重磕在钢铁制成的床架上。铛铛声令人心里一揪:这,起码中级脑震荡吧!
只这一瞬,特斯拉以他缜密的脑袋立刻判断出:波德森是个内奸,他趁大伙睡着,领了两个同伴来偷袭冷峻和松动,结果棋差一招,咬人不成反被操!引动了枪战,自己反而两死一昏!
“收拾好了没有?波德森可能还有同伙,说不定连这艘船都是他安排的!”松动雇员扶起负伤的冷峻雇员,扬着枪,催促特斯拉。
“好,马上!就一个箱子……”
特斯拉的行李不多,他连帽子都顾不上拿,只是抓起一只小皮箱,就弓着腰,跟着两名雇员撤退。
刚出门,外边已然有了成片的脚步声,踏得甲板咚咚作响,特斯拉余光一扫,远处的楼梯口,赫然已钻出了一条人影!
“站住,丢掉枪,啊……”
那人影才喊一半,松动雇员的子弹就击中了他,掉回了楼梯,然后听得‘哐啷’一阵乱响,人声咒骂,估计是压中了后面想要钻上来的同伴。
不得不说,这两名卡内基雇员的本领,相当之高!
“走这边,这边没人!”
松动雇员就像铁血兰博,一手夹着冷峻雇员,一手持枪,大踏步朝另一边跑去,黑暗中,那些沿途的障碍物仿佛都长了眼,纷纷避让开,就连偶尔冒出的零星偷袭者,也被他和负伤的冷峻雇员一人一枪,解决得干干净净。
特斯拉竖着寒毛,缩着脑袋跟在后面,被一声声没规律的枪响骇得心跳也快停止了:我的妈呀,这还怎么逃?这艘船上都是波德森找来的人吧,大海茫茫,难道我们得跳海?我水性不好哇……
接下来的十余分钟,布鲁索号上便上演了一场真人版的孤胆英豪,松动和冷峻杀人无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杀上了最高点。
布鲁索号是中等邮轮,客舱高有三层,近十五米,它的最高点是一处五十多平方米的平台,周围围上了铁条栅栏,可以看做是放大化的瞭望塔。
三个人钻上了平台,松动雇员一脸杀气,狠狠地盖上入口,封死,然后扶着已经气喘吁吁、脸白如纸的冷峻雇员,朝平台的一处边缘走去。
特斯拉不敢怠慢,抹了抹汗,拉着小皮箱,连忙快步跟上:这十多分钟他算是总结出经验了,要想化险为夷,就得紧跟这两个杀神。
“呼,呼,尼奥,我快不行了,你带着特斯拉先生,自己走……”冷峻雇员道。
“少废话,我不会丢下你的,墨菲斯……”松动雇员尼奥冷冷打断,执拗地将墨菲斯拖到栅栏边。
栅栏外,是一片漆黑如墨的大海,波光粼粼,若是在白天定然很美,可此刻,却像是地狱的次元入口,阴森可怖。
特斯拉凑上来,对尼奥说:“跑错了啊,这是绝路!方才要是往下跑,抢来一条救生艇,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特斯拉这是马后炮,不过倒也没错,跑到这天台,安全是暂时安全了,但却绝了后路,等底下的敌人整顿后重新动攻击,自己三个人便是死路一条。
“特斯拉先生,明东西你是行家,但逃生嘛,我才是专家!”
或许是因为同伴墨菲斯重伤濒死,尼奥的脸庞在月下有些狰狞,勃勃的杀气慑得特斯拉说不出话来。
“呼,呼……”
墨菲斯斜靠在栅栏上,血像不要钱般向下流淌,经过刚才的生死狂奔,他的伤口已迸开得缝合不上,生命如狂风中的烛火,熄灭只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