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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很小的时候,郗麟灵看到过神仙。

那个时候她住在螣山脚下的曾奶奶家,大概四五岁,或者五六岁,她也记不清了,总之是她上学之前的事情。有一次她在山里走迷了路,无意间看到一个发着白光的东西在移动,她追了上去,那白光等她走到近前又开始移动,她便继续追。就这样追了一路,那白光突然消失在一棵枫树之后。她四处观望,竟看到了下山的路。

终于能下山的她非常高兴,欢快地往山下奔,走到半路,想起那团神奇的白光,回过身去找,那白光却没了踪影。她觉得那白光就像在给她引路一般,将迷路的她带出了大山。失望之余她继续往家里赶,走一段就要回过头去看一看,当她不记得第几次回头的时候,她看到在那片枫树林间有一个白色的人影,正望着她的方向。她觉得那人影就是刚才那团白光,十分高兴地冲那人影挥手,那人影却立刻消失不见了。

郗麟灵觉得那一定是神仙,是住在大山里的神仙看到她迷了路,好心带她回家的。她回去之后跟村里的所有人说她看到了神仙,可是没有人相信她,大人不相信,小孩也不相信,他们都说她肯定是被吓着了,看到了幻觉。她知道她看到的不是幻觉,那个站在枫树下的白色人影就是神仙,她是被神仙送回来的。可是不管她怎么说,都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她从山上下来的第二天就生病了,加上她一直说她看到了神仙,村里的人就都说她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曾奶奶还去请了会法术的人来给她做法事驱邪。不过那个所谓的道士,是个神棍,一场法事做下来,除了吵得她头更疼了以外,一点作用也没有。做完法事,那道士看她没有好转,掐指一算,说她命中犯煞,必有此劫,熬过去,她就大福大贵,熬不过去,她就死了。事实证明,那果然是个神棍,因为熬过了那场感冒的她,并没有大福大贵。

感冒好了之后,她还是到处跟人说她见到了神仙,但仍然没有人相信她,后来,这件事情就成了一件人尽皆知的她的小秘密。为了能再次见到神仙,她经常在山上玩到很晚才回家,可是那次之后,她没有再看见过神仙。

再后来,长到要上学的年纪后,她就被接去了城里,学校放长假的时候,她还是要回村里的,回了村里她就要去山上,去找神仙。她跟曾奶奶说,她肯定是看到神仙了,曾奶奶点点头,并不嘲笑她:“我们灵儿有慧眼。”

一直到曾奶奶去世,她年年都要回几次村里,在这里长到记事的年纪的她,对村子的感情很浓厚,或者说,她对大山的感情很浓厚,因为她在这里见到过神仙。

曾奶奶去世后,她便再没有机会回村里了。许多年过去,她依然将那个小小的村子记得很清楚,她记得曾奶奶跟她说过关于村子的所有事情。那个村子叫螣山村,村子依山而建,被大山养活,依附的那座山,就叫螣山。

曾奶奶说,整个村子都是郗氏一族的后人,都沾亲带故,她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个村子里,祖上还有祖训,子孙后代绝不可离开螣山村,要永世居住于此,否则会有大劫。一直到曾奶奶这一辈,村里的人都谨守着祖训,过着与世隔绝又自给自足的日子。

可是近年来,世间的变化越来越大,交通条件越来越好后,有越来越多的外人来到村里,给他们带来许许多多外界的东西和信息,村里的年轻人蠢蠢欲动,想要去大城市见世面。到郗麟灵的奶奶这一辈,就陆陆续续有好多年轻人走出大山,并且一去不回,在大城市定居下来。

对于发生在村子里的这种变化,曾奶奶是十分担心的,她说,螣山村迟早要遭劫,郗氏一族迟早要大难临头,因为她们没有听从祖先的教导,那些走出大山的人,肯定会给螣山村带来劫难。至于为什么,曾奶奶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祖训说:郗氏族人,不可出山,不可涉事,不可悟道。

可是谨守这个祖训的人越来越少,村里的人也越来越少,出去的人不愿意再回大山,留在村里的,都是老人或者孩子,而那些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也是要被接进城里的。

曾奶奶去世之前还拉着郗麟灵的手,再三嘱咐她:“灵儿,切记,郗氏族人,不可悟道。”

那个时候的郗麟灵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她知道这一定是一句很重要的话,便点头记下。这大概是这个村子留给年幼的她最后的记忆,伴着曾奶奶苍老而不安的声音刻进了她心里。很多年后,她已经不记得儿时的很多事情,但曾奶奶最后的话,和看到过神仙的事,她却一直记着。

曾奶奶留给她的话,一直到她长大成人也没有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时不时还是会想起,曾奶奶去世前那带着深深悔恨和不甘的眼神,她不知道曾奶奶到底是在担心她还是担心她嘴里的郗氏族人。反正郗麟灵觉得,曾奶奶似乎有很多心愿未了,又或者说,是有太多担心,她走得很不放心。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郗麟灵也无从知道,曾奶奶最后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除去小时候那段神奇的经历,郗麟灵觉得自己的人生和生活都特别平淡,没有大起大落,即不多灾多难,也不富贵荣华,平淡如水的生活偶尔觉得无聊,偶尔也觉得惬意。从大山里走出来多年,她没有被外面的繁华世界迷了眼睛,反而特别怀念那个淳朴的螣山村,和那座护了螣山村民世世代代的螣山。

她特别希望有一天能回归田园,回到螣山村去定居。只不过,那个在她儿时就已经人烟稀少的小村子,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也许早就已经消隐在静谧的大山里了。

一想到那个带给了她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那个曾奶奶心心念念直到去逝的最后一刻仍记挂在心的螣山村,可能已经不复存在,她就觉得非常悲凉,有种负了先人的遗憾和无奈。她想,可能她多少受了曾奶奶的影响吧,曾奶奶是非常喜欢螣山村的,有空的时候总跟她念叨各种关于村子的事情,她也爱听。只是有些可惜,她记得的事情并不多,因为那个时候她确实太小了。

而那个时候曾奶奶常念叨的,除了螣山村,就是郗氏族人。郗麟灵是不知道何为郗氏族人,这种说法放在现在听来,实在有种羞耻之感,好像她们祖上多么有名望一般,而且曾奶奶说起郗氏族人时的那种口吻,更加让人觉得她们这一族仿佛是归隐山林的大家大户。

郗麟灵还曾经为此特意去查过,古时候有没有关于郗姓一族的事迹,然而查到的结果该说是如她所料还是大失所望,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评判,反正,她什么也没有查到。虽然觉得是意料之中,但那个时候她还是隐隐有点失望,毕竟,曾奶奶那口吻……实在太容易让人有所期待。

虽然没有查到任何有关郗氏一族的事情,但是曾奶奶最后跟她说的那句‘郗氏族人不可悟道’,还是让郗麟灵留下了一些幻想。依据各种武侠电视电影的套路来看,这种某某族人不可如何的话,基本都会成为一个预言,预言着那一族人一定会如此,而且通常发生这种情况后,这一族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不管曾奶奶口中的郗氏一族有没有过惊天动地的历史,又会不会因为曾奶奶一句话立了死旗没有好下场,反正她现在是连郗氏一族在哪里都不知道。村子里出来的人,大江南北,很少有凑在一起的。好一点也许相熟的两家三家能凑在一个城市,不好一点的就只能跟曾奶奶嘴里老说的外族人过一辈子了。

这样说起来,郗麟灵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幸运的吧,参加工作以后,她竟然遇见了同村的女孩儿郗郝月。郗郝月和她同岁,但是如果按村里的辈分来说的话,却比她低了两个辈分。螣山村的孩子,取名字的时候是要按祖谱来的,郗麟灵的麟字辈比郗郝月的郝字辈早了两辈。

说到辈分,郗麟灵又想起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村里跟她同辈分的孩子非常非常少,少到连村里的人都打趣说她们这一辈是族中圣人,将来要有大出息的。大出息这件事,郗麟灵是不敢妄想了,她一个拿着普通工资的白领,除非是中了彩票,不然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总之,比起其他字辈,麟字辈的人少到让郗麟灵觉得凄凉的地步。郗氏一族走出大山发展到现在,人口也已经不少了,可是她长到这么大,却从来没有见过跟她同字辈的人,这对她来说是一种遗憾。就比如郗郝月,她在村子里的时候就有跟她同字辈的孩子一起玩儿,好几个孩子年龄相仿名字也仅差一字,大家称呼彼此都只喊尾字,那种亲近感让郗麟灵一直很羡慕。

“麟灵,看什么呢?”郗郝月端着两杯奶茶走过来,一杯放在郗麟灵面前,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

正望着窗外的郗麟灵收回视线,端起面前的奶茶,笑道:“没什么,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郗郝月含住吸管,一口气吸上来好几颗珍珠。

“螣山村。”郗麟灵也喝一口奶茶,问对面的郗郝月:“郝月,你还记得祖训吗?”

“能不记得吗。”郗郝月翻个白眼:“小时候被念叨得耳膜都要穿孔了。”

“你有想过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吗?我曾奶奶跟我说的时候神神叨叨的,总觉得有什么隐情。”

“能有什么隐情,要真有隐情,这些年从螣山村出来这么多人,早就出事了。”

“说的也是。”郗麟灵也觉得自己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她咬着吸管再一次看向窗外,淡淡道:“要下雨了。”

郗郝月也看向窗外,明明才是下午三点多,天空看起来却像临近傍晚,看上去有些阴森压抑,乌云层很厚很厚,仿佛天要蹋一般,偶尔还能看见几道闪电从云层里滚过,带起一阵透着玄幻色彩的奇妙光亮。“是啊,估计要下不小呢,我们早点走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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