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薇雨行走在大街上,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这个城市,车水马龙,繁华如许,百姓笑着谈天论地……这一切都是对这个朝代的肯定。
她心里感触良多,曾经,她居住的大城市,也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但在那里她只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和疏离,在这里,感觉很不一样,有着质朴和纯真,它们无一熨帖着她有些躁动的心。
“嘭!”一人迎面撞来,佟薇雨因为走神而被他撞到。
“对不起,对不起。”男孩十五六岁,身上一件打满补丁的麻布衣服,被浆洗得很白。他高高瘦瘦,脸色有些发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
佟薇雨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弯着腰的少年心里打鼓,这要怎么应对。
良久,佟薇雨向他伸出手,一个讨要东西的姿势,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眼神很执着,仿佛拿不到东西,誓不罢休。
“什么意思啊?”少年扬起一张阳光灿烂的脸,眨了眨那双狡黠灵动的眸子,不解的问。
“要是以前,你死十次都绰绰有余了。”佟薇雨走近,抬起他压在腹部的双手,少年脸色一变,接着一个精致的小袋子掉了出来,稳稳落在佟薇雨手中。
无论是袋子的布料,还是做工,都不可能是眼前这个落魄少年所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他从佟薇雨身上顺来的。
少年张大了嘴,满脸不可置信,她怎么知道他藏在那里的!太不可思议了。
忽然少年大叫一声,跑着,朝佟薇雨扑了过去,抱住她的大腿,大声道:“师父!你收下我吧!”
佟薇雨下意识动作,伸手,抓衣领,扔人!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在空中飞翔了,衣服在空中飞起,像招展的旗帜。
围观的群众的脑袋,随着那被抛飞的人从左到右成一道弧线似的转动,最后“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群众抱着膀子,觉得骨头有点痛。
这是谁家的河东狮母?
她的男人被她摔死了没有?
众人下意识吞口唾沫——太可怕了。
“好……好……厉害……我是……不会……放弃的。”少年颤颤巍巍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佟薇雨不以为意,转身就走。
好一会,少年才爬起来,鼻青脸肿的,还流了两管鼻血,红艳艳的洒在白色麻布衣服上,血色殷红。
少年眼神坚毅,用袖子擦了擦鼻血,又追上去。
佟薇雨走得太快,街上人太多,少年走两三步就遇到阻力。
这可不行,再这么下去,肯定会跟丢的,于是少年打算抄近路,从几个小巷子里飞快翻过,最后居然走到了佟薇雨前面。
“师父!你好啊。”少年依旧笑的灿烂,露八颗白牙。
他不知道的是,佟薇雨很想把那几颗牙齿拔掉,这样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笑的这么贼。
佟薇雨继续走走走,一边走,一边注意四周环境,似乎在找什么地方。
“师父,你找什么地方啊?我可以告诉你的,只要你收我为徒,好不好?”
这少年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拍不绝得蟑螂,甩不掉的牛皮糖。
佟薇雨找了家中等偏上赌场,抬脚就进去,毫不犹豫。
少年吃惊地道:“哇!师傅你不会赌术也一流吧?”后脚也跟了进去。
“我不是你师父!别跟着我!”佟薇雨冷冷的下逐客令,步子又快了些,在鱼龙混杂的赌场里,她消瘦的身躯在几个沉浮见就再也寻不见。
少年在赌场里寻了好一会,还是没找到人,这个师父,甩人的手段也一流,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看她进来估计是有事,一时半会也不会出去,他门口守着先。
佟薇雨在哪?
在赌桌前,和一群大老爷们撅着屁股在下注。
庄家将骰蛊扣好,吆喝着喊:“下注啦!下注啦!”
佟薇雨毫不犹豫伸手将银子放在写有“大”字那一区域。
“四五六,大!”
一时间,兴奋的叫声和捶胸顿足的哭喊声此起彼伏,佟薇雨面无表情的开始往自己面前扒拉银子,周围艳羡的眼光不断。
“小姑娘好厉害啊!”
因为佟薇雨今天出来时没挽发,就扎了个马尾,大多数人都还以为她是个黄花闺女。
“怎么以前似乎没见过你啊!”
“这怎么搞的,女人什么时候也能来赌场了?”
佟薇雨手中动作一顿,一个眼刀扫过去,鄙视女人不能上赌场那家伙,顿时禁声,一身冷汗。
这一段小插曲并没有浇灭大爷们狂热躁动的心,他们还是不停的下注,有时赢有时会输,但有一个人,从进来开始就没输过。
“一二三,小。”
佟薇雨收钱。
“四五六,大。”
佟薇雨收钱。
一个时辰过去了,佟薇雨面前已经对的像小山似的,庄家摇骰子的手抖得越发厉害,天气并不是很热,他却满头大汗。
这杀神是打哪来的,赢了那么多钱,再不走,他就要叫人收拾她了。
在庄家快要崩溃的时候,佟薇雨终于打算收拾东西走人了,她去把碎银子换成整个的,在赌场所有职工的磨牙嚯嚯、目光发狠中,旁若无人都走了出去。
在赌场跟丢人,一直在门口守株待兔的某人,等了两个小时,等的差点走了,忽然看见个熟悉的人走出来,顿时满血复活,双眼贼亮贼亮的。
“师父!哇!你好厉害哦,就进去一个时辰,收获这么多。”少年看见佟薇雨就像老鼠见大米,兴奋的手舞足蹈,然后他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
佟薇雨有点头疼,眉头皱起,眼神阴阴的——你他妈怎么还没走!
佟薇雨又在大街上寻找目标了,身边的少年踌躇一会,问道:“师父,你还要去哪,跟我说,这宜京还没有我燕长青不知道的地方。”
“宜京最大最豪华的赌场在哪?”
“西三街——岁月坊,有好几家比较大赌场都在那。”
“带路。”佟薇雨从包袱里掏出两锭银子,扔给燕长青。
燕长青错愕,看看手中的银子,又看看佟薇雨,虽然他现在确实很需要钱办事,但是他么打算带个路也从她这里讹钱啊。
“带个路,举手之劳,不……”收钱的……
佟薇雨脸色一沉,不悦的看着他,燕长青吞了吞口水,咽下剩下的几个字,乖乖带路……
……
“三天前,如意赌坊又送来战帖,说是要一较高下。”布置精美华丽的房间内,有两个人,一个首位上懒懒的坐着,黑发逶迤在一旁的茶桌上,湛蓝色的衣摆似此刻外面无云的蓝色天空,又因为内里织了银线而反色熠熠光辉。
几步之外,一人跪在地上禀报事情。
“嗤——”首位上的男子似嘲讽的笑了笑,“知道爷这边的人比不过他,就三天两头来下战书,有意思吗?这么多年一直没变,生意上的去才有鬼。”
“总把错误纠结在别人身上,是永远不可能进步的。”为首的男子托着个雕刻精美的上好紫砂茶杯,杯中有茶,他放在鼻尖嗅了嗅,脸上是沉醉,一时间屋子里茶香飘逸,勾的人心里痒痒。
“他们说,如果这次,他们输了,如意赌坊就是您的了。”下头那中年男子又说。
“反之呢?”蓝衣男子漫不经心的问,白皙修长的手指拢了拢自己的乌发,又拈了两支放在鼻尖嗅了嗅,清香四溢,极好闻,连他自己都快要醉了。
“要我们永不踏入宜京。”
“好大的口气。”男子转过头,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显露出来,肌肤如珠如玉,细腻光滑,蚊子都估计可以在上面打滚,墨发用一支墨玉簪子束住,额头两边特意留下两缕头发,他一动,头发也随之而动,飘逸如云,“查出他们背后是谁支持了没有?”
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杯中之茶,动作该归优雅,极尽风情。
“似乎是戚子英。”
“戚家世代皇商,皇帝的人,皇帝最近很缺钱吗?”男子问,这次他又不知从哪里摘来一朵红色月季,捏在手中,一瓣一瓣的扯花瓣。
“皇帝最近应该在训练密卫,所以急需用钱。”
“训练密卫?问过爷的意见了吗?爷一不高兴,这密卫,他这辈子都别想练出来。”男子将手中尽数花瓣,置于唇边,轻轻一吹,花瓣飘了出去,纷纷扬扬。
“发悬赏令——谁有把握在赌术上碾压如意赌坊的那个老头,岁月坊以五万金作为酬劳”
“主子,是不是太多了。”下面那人提醒道。
“不多,刚刚够表现爷想决一死战的决心,顺便刺激下皇帝,让他们傻眼去吧。”男子押着嘴,打个呵欠,蹬蹬蹬朝软榻走过去,外袍手中一过,飞了出去,稳稳落在不远处的衣架上,男子已经轻声躺下,右手支着额头,双眼和尚,长长的睫毛扫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他此刻如同童话中陷入沉睡的睡美人,安静而美好。
那在屋里有徘徊一会的手下,最后还是推门出去办事了。
宝珠璎珞串成的珠帘,在半空中相碰,晃荡几下,恢复平静,外头有日光穿过窗户而来,洒在软塌前三公分的地方,白光反射,衬得睡觉那人越发气质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