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唯恐清漪尴尬,便不再言及此事。他起身与清漪并排坐着,静静享受着二人在一起的时光。
夜深路长,抬轿子的车夫也是乏了,清漪几乎能听到他们喘着粗气的呼吸声。
“灵渊,要不咱们下去走走吧。”
灵渊否决道:“路还长着呢,你腿上又有疾,还是在这里歇着罢。”
“他们也忙碌了一天,都挺累的。咱们这样是不是太娇惯了些。”
灵渊道:“他们本就是苦力,这点事情不算什么。”
继而又对清漪说道:“若是乏了,你就小憩一会儿吧。”
清漪低低道:“我不累。”
灵渊道,“别勉强自己。你稍稍歇一歇,我依旧在这里陪你。”
这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话语,然而对清漪来说,已经足够的温暖了。
她眯上眼,万籁俱寂,只听得有风打在帘子上,飒飒作响。她的身上还披着灵渊的外衫,并不觉得冷。静静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柔,竟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心动的时光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那轿子猛地一震,往前倾斜下去。慌乱之中,清漪毫无防备,整个人便往前摔去。
晃神之间,她便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之后。
轿子再次平稳落在地上,清漪惊魂未定,紧紧靠在灵渊胸膛之上。
只听得外面“扑扑通通”跪了一地,又是磕头又是赔罪的。灵渊却不置一词,只问清漪道,
“怎么样?防不妨事?”
除却惊吓,清漪并无大碍。她定睛去看,却见灵渊挡在了轿口。
如果不是他挡在那里,自己怕是要狠狠地摔下去了吧。
她心下感动,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动了。只得静静地看着灵渊。
许久,她才开口道:“下次不许你这样冒险了。”
灵渊笑起来的样子很温和,眼角连带的温柔比那漫天的繁星还要耀眼。
“芜儿,你放心。”
清漪不知他这句“放心”到底是指什么。但是清漪知道,她与灵渊,早在水月庵里便牵连在一起了。不论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都愿意听之信之。
这二人下了轿。
“你们每人回去领一百大板。”
他声音不大,却自含威严。
一百大板,就算勉强捡条命回来,那双腿估计也都要费了。
清漪有些许不忍,道:“他们累了一天,也是乏了,就不要责罚太过了吧。”
灵渊看了清漪一眼,那双眸子清澈如水,丝毫没有沾染这紫陌红尘里的庸俗之气。他本不想在清漪面前管教这些人,不想让清漪堕入这凡尘俗事之中。但是,转念一想,清漪已是沐家二小姐了,她已回到了这个圈子里,又怎能独善其身。
这些事情,她早晚都是要经历与习惯的。
与其让别人来教她,倒不如他来教。
“这些人做错了事情,理应受到惩罚。这次由你替他们求情,我姑且饶过他们。下次若再犯又当如何呢。难不成还要你替他们说道。芜儿,我不过是要他们长些心罢了。”
清漪的神情有些暗淡,她何曾没有见过灵渊的残忍呢。
那日水月庵中,灵渊怒极,挥刀把那黑衣刺客砍成了肉泥!那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清漪想想,竟有些后怕。
那么罚这些人板子竟算是从轻发落了。
她未说话,却已经闪过千百个与灵渊相关的念头了。
“芜儿,人人各司其职,有错要罚,是再正常不过的。若是一味纵容,这些人永远都做不好自己分内之事。对你身边的人,若是他们做错了事情,你切不可心软,定不能轻饶了去。”
清漪向来心软,如何能够做到这些。
她怔怔地问灵渊道:“如果有一天,我犯了错,你也要对我重重责罚吗?”
清漪带给灵渊的感动,全部来自于她的单纯与美好。她对灵渊毫无隐瞒,毫无虚伪做作,全然是一片真心流露。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灵渊心里没来由地一紧,他搂过清漪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
“芜儿,你与他们不同。不论你做了什么错事,只要你向我坦白,我都不会怪你。”
他的话仿佛给清漪吃了一颗定心丸。罢了罢了,他待人如何,终究是别人。只要知晓他待自己与那些人全部一样,便足够了。
这二人拥了许久,那些轿夫都不曾抬头去看。他们个个抖如筛糠,想着以后自己还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了。
“算了,你们都回去罢,今日之事,既往不咎。若还有下一次,直接打死!”
灵渊鲜有如此严厉的说辞。但是有错不罚,也是第一次。
分明是看在清漪的面上,才饶过他们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