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问,“你今儿给人添妆送了什么?回头我让王府做些衣裳首饰给你。”
美娘心里甜,“我又不是没得穿戴,做那么多干嘛?你有好东西,省着点花。难得在府上过个年,很该给上上下下打点一番才是。”
殿下斜眼觑她,心里更甜,“那我不是忙么?要不师姐替我打点了吧。回头我就让方先生拿了名册账簿过来,之前师姐在京城,就替我打点得好好的。你要喜欢什么,就自己拿。嗯,给秋大姑她们也都挑些好的,别替我省着。金子银子打了又不会浪费,否则王府工匠白养着干什么呢?绸缎那些搁几年就不新鲜的,放库房里也是白霉烂了。”
那,那好吧!
美娘“勉为其难”,接了殿下私库,开始替他管家了。
因说到京城,好不容易想起正事,闵柏却先提起一事。
“那纪柱,委实是个人才。师姐,我想把他搁方先生手下,调教几年,再委以重任。”
美娘早有同感,“以他那身本事,若只当个送货小哥,确也浪费了。当初举荐给你,我就没想着收回来。”
二人对视一眼,眸中颇有几分相似的狡黠。
在这一点上,他们跟薛父一个思路。
人才么,那不就得可劲儿用?
一个顶俩不算啥,一个顶十才叫好呢。
这个纪柱,空手套白狼的本事不要太强,怎能屈尊只做一个顺心小站长?
太浪费了。
他的天地,广阔着哪!
平安公公在门外,忍不住同情的替纪柱默哀,两遍。
被一个惦记上还不算,这混合双打,也太可怜了。
只让他们都意想不到的是,到了方夫子手下的纪柱,不上几日,就被发掘出一个被忽略的重要才能。
语言天分。
要说湖州江州,许多村庄的口音也并不相同。但这位自小就走南闯北的纪柱,却能听人说几句话,就模仿出别人的口音,进而跟人混熟。
这可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才能。
最适宜他的,并不是忽悠百姓,种地沤肥这些小事,而是进鸿胪寺,出使番邦,谈判建交的不二人选哪!
尤其他又机变灵活,能屈能伸,脸皮八丈厚,骗人不眨眼。
这样的人若是自立教派,相信都能开山立宗,成一代宗师,更何况是忽悠番邦这等小事呢?
大燕虽然强盛,但周边也不是没有强国。
这样的人才,搞不好是能名垂青史的呀!
可汉王殿下回头一听,却赶紧打消了方夫子热血沸腾的美好畅想。
他如今一个藩王,又不是帝王,弄一个这样人才干什么?
不过他要真有这才能,浪费了确也挺可惜的。
那就先学着吧,看回头有没有机会,举荐给父皇了。
方夫子白拣了个好材料,喜滋滋的手持教鞭,去教书育人了。
可怜纪柱,却从此开始数年水深火热的学习生涯。
如今学汉字不算啥,还逼他学鸟语。
还不止一门!
归乡之路遥遥无期,他与那顺心小站,从此就如牛郎织女,天各一方。
纪柱迎风流着辛酸泪,那个管坑不管埋的东家,你到底敢不敢站出来,说说这“借用”,到底是要把他借用到几时?
而此时,正事谈定,心情大好的某殿下,正想拿出日记献宝,谁知美娘却说起一事。
“虽说国家大事我也不懂,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还是给皇上,去个信吧。”
当儿子的先服软,不丢人。
因为燕成帝,确是真心疼爱闵柏的。无论如何,父子之情不要因此生分了。
不管皇上调了严大将军,还是张三李四去了庆国,既然当爹的决心打这个仗,就算是错了,当儿子的也要支持。
就算不让他去,出钱出粮也行。但这个态度,一定要表明。
看闵柏沉默,美娘以为他不乐意,还加重了语气,“两父子哪有隔夜仇?听话!”
可殿下却反捏着她的小手,低头闷闷,“方先生刚送来上官先生的信,他们也都是这么说的。”
只有真心为他好的人,才会说这样的话。
其实他也早想跟父皇和解了,只是没人递台阶。
如今先生师姐都这么说了,那他,他就从了吧。
美娘放下心来,不再啰嗦,只是笑问,“先生可说要回来过年么?”
闵柏摇头,声音极轻,“先生在信里说,要我过年多养些膘。”
美娘一愣,随即色变。
上官令虽然对两个男弟子,从来以打击嘲讽为主,但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损他们。
猪养肥的,是要杀的,人养出膘来,那岂不是——
要用?
“严大将军会……”
败。
美娘没说出口。
但眼前的殿下,同样一脸沉重,微微颔首。
他也很希望是上官令看走眼,可从认识到如今,上官先生预言过的每一件事,无一落空。
美娘想不明白。
严大将军再怎么说也是员老将,人也算沉稳干练,为何在他未交战时,上官令就预测到他必然会败?
这个问题超纲了,任美娘再聪明也想不出来。
闵柏却是摸着些门道,在美娘手心,轻轻写下一个字:
主。
鸟无头不飞,兵无将不勇。
严大将军确实是个能干之人,但问题是他去到庆国之后,谁领导谁?
德阳长公主的驸马萧旦,可还在那杵着呢。
他要是没有跟萧旦撕破脸,争当主将的决心,这个仗别说是调去了顾琰一千人,就是把顾瓒那五千人全调去,也打不好。
闵柏倒是敢甩萧旦脸子,问题是父皇没让他去啊。
当然,殿下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其实是那些王公亲贵们不敢让他去。
所以如今唯一就是希望严大将军能刚强些,顶着压力,坚持自己的想法。
还有顾琰那傻小子,可别实心眼的听人指挥,否则非把自己坑死不可!
美娘不跟闵柏腻歪了,豁然从他膝上起身,正色道,“你赶紧去给皇上写信,并把你还未巡查的地方巡查完,就办正经事去。有需要我襄助的地方,只管来说。”
闵柏点头,揣着册子,便叫上平安要走。
干脆利落。
他确实事多,尤其在收到上官令的传信,就更有得忙了。
韩王氏还奇怪呢。
原以为他们青年男女,多日不见,必是要黏糊一阵子。谁知殿下竟是来去如风,说走就走,她饭都让人预备下了,真的不吃吗?
“不必了。”
若说男孩子干脆,可美娘一个女孩子,更加果断,把手里的小暖炉塞给闵柏,“路上小心。”
闵柏又赚一暖炉,微一挑眉,心满意足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