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雨曦下了出租车,看着眼前高高的墙,和角落一个狭窄的门,对比如此鲜明。整座建筑没有任何色彩,仿佛告诉外面的人,里面是另一个世界。而她的舅舅在里面,已经三年了。
办好了登记手续,丁雨曦来到了探视区。本来她还担心今天没有预约,舅舅不一定有空见她,看来今天运气不错。没多久,丁雨曦的舅舅穿着狱中的囚服出来了。
白景业的年龄和文昊宇差不多,但因为长期在黑道打滚,又在狱中待了三年,实际看上去像35岁的样子,带点痞气和狠捩的气质让他充满了危险的诱惑。
他的眼神和文昊宇不同。文昊宇是内敛深沉的,哪怕带着得体的笑容,你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而白景业的眼神则毫不掩饰,他可以像魔鬼一样,注视你的时候就连你心里最见不得人的内心想法,也看得一清二楚。
丁雨曦此刻就被看得发毛,直到白景业有点调皮地朝这个外甥女眨了下眼睛,慢条斯理开口说到,“小曦曦,你怎么未经通报私自觐见?有何要事禀告?”
三年的牢狱并未把舅舅原本的个性磨掉,丁雨曦被这句调侃一下子逗乐了,“没有要事就不能觐见了吗?我想舅舅了不行吗?”
丁雨曦嘟起嘴,摆出一个包子脸。现在,也只有在舅舅面前,丁雨曦才会流露一副小女儿的神态。
白景业最受不了这个外甥女的撒娇,之前的深沉邪恶装不下去了,他伸出双手隔着玻璃板痛苦地挠着,“哎呀,你别摆包子脸了,好想捏啊,但是又捏不到,你存心让我难受是不是?”
丁雨曦咧嘴一笑,舅舅还是破功了。
“舅舅,你最近好吗?里面有没有恶霸欺负你。”当年舅舅入狱,她最担心狱中的黑暗。
“切,你舅舅才是恶霸,谁敢欺负我。你一个人在外面,才要面对那些豺狼虎豹呢。说,有没有哪只大灰狼打我的小曦曦主意。”
白景业其实很不放心丁雨曦一个女孩子讨生活,怪只怪自己当年误信兄弟,受人陷害。姐姐姐夫不幸遇难,自己没能照顾好他们的女儿,还害她把读大学的钱也搭进来了。如果知道外甥女动用的是读书的钱,他宁愿就那样认了自己杀人,判无期徒刑。
丁雨曦原本惆怅的心情,因为白景业的话活络了不少。
虽然舅舅不能陪伴在自己身边,但世上还有一个亲人关心着你,记挂着你的感觉,比什么都好。她不后悔把读书的钱花在舅舅的官司上,读书不是只有一次机会,但舅舅的人生不能就那么走到尽头。
“大灰狼在动物园里,有饲养员伺候着呢,打我的主意做什么。”丁雨曦当然不会和舅舅说董豹绑架她的事情,也不说文昊宇要出钱买她一夜的事情。
“怎么可能,我的小曦曦这么可口,没有大灰狼,肯定也有年轻小王子。小曦你记住,男人不能惯,尤其不能轻易把自己交出去。他们都是犯贱的,你轻易满足了他,他就不珍惜了。”
白景业觉得姐姐不在了,有些事得由他这个做舅舅的提醒。女孩子家最是矜贵,不能便宜了那些小白脸。注:某黑道大哥觉得没有经历过刀光剑影的,都是小白脸。
丁雨曦不由得一头黑线,同时也想起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来。
她知道舅舅的脾气,于是旁敲侧击地问:“舅舅,你当年有没有追到过哪个小姑娘,又不珍惜人家呀?你那时快三十了,肯定有欺骗过涉世未深的无知少女吧?”
白景业果然被话题带进去了,侧着头开始回忆。
“嗯,那时的确祸害过一个姑娘。她还在读大学,就像你现在的年纪。一次黑帮仇杀,我逃跑期间冲上了出租车,也没顾车上已经有乘客。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后来……唉哟,小姑娘就是好奇心重,贪图刺激,通了几次电话见了两次面,居然就对我有好感。”
“你比她大很多吧,你们相处不会有代沟吗?你对人家什么想法的?是玩玩就算了,还是认真的?”丁雨曦看有戏于是追问下去。
“哎,我什么身世呢。有姑娘喜欢我,愿意跟我过就很不错了,怎么会不珍惜。不过后来我发现她原来脚踏两条船,我一气之下把那男的揍了一顿,然后骂了她一句荡-妇,就这样吹了。
咦?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些?不是有哪个中年大叔用感情欺骗你,要包养你吧?”
白景业确实比较了解丁雨曦的脾性,发现她忽然问什么代沟、是不是认真的问题,顿时觉得事有蹊跷。
“小曦,舅舅告诉你,千万别相信什么和原配夫人没感情,但一时半会儿离不了婚的王八蛋。那都是骗人的,别把自己搭进去。”白景业也是个思维发散的人,一下子把情节都脑补了。
丁雨曦头上的黑线挥之不散,舅舅你的联想力太丰富了,可居然被你说中了。是有个大叔,也是即将包养的节奏了。
为了不让舅舅怀疑,丁雨曦连忙转换话题,说自己存了一笔钱,有可能出国读书,那边正好有个闺蜜可以互相照应。白景业最在意的就是丁雨曦的学业和前途,于是就把刚才的猜测甩到脑后了。
很快,探视的时间到,丁雨曦和舅舅道了别,便自己回家了。在公车上,丁雨曦看着窗外的景物,又胡思乱想起来。
她感激文昊宇,也承认自己的心动。
可是自己和他不止是年龄的差距,社会地位,朋友圈子,兴趣爱好等等,都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这样的两个人就算有深厚的感情基础,也不一定能长久,何况他们认识才短短两三个月。
而且文昊宇也不见得就想和自己一生一世。他只是身体的特殊情况需要她而已,可能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好感。
丁雨曦觉得,他们充其量就是以恋人的关系相处一小段日子,对文昊宇来说就是和小姑娘玩玩,时间久了腻了,关系就结束了。
而这种关系是丁雨曦不能接受的。
在父母的影响下,她的爱情观一向认真,绝对不会抱着玩的心态,她的自尊和从小的教育都让她接受不了。可现在的情况特殊就在于,她欠了文昊宇一个很大的情,同时也急需一笔钱改变自己的现状。
以她现在所处的生存环境,她很有可能还会遇到第二个第三个董豹。那些一开始还是洁身自爱,后来为势所逼,被强迫、被诱惑,不得不堕落的女孩,她见过很多。
她不想整天生活在惶恐之中,她需要一个逃离沼泽,重获新生的机会。而文昊宇的出现,再及时不过。
丁雨曦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在车厢放佛筑起了一个哀伤的角落。在这个角落,她终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