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龙哥往事
第41章
车还在绕圈，可人生的道路却感觉已经到了尽头，龙哥向一旁指了指，示意我转进一条小路，这小岛上的道路错中复杂，纵横交错，这条小路跟那座象牙塔的方向是相反的，而且很黑，看起来极其偏僻。
月黑风高杀人夜，这个地方对于我来说还真的不错。
我没有反抗，这个时候反抗没有任何的意义，我要是想要活命，在这个岛上已经不可能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出去。可逃出去的话，雪筠怎么办？我既然来了这里，如果见不到雪筠，如果不能让她脱离苦海，而是一次又一次地逃避，那么我剩余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我这一生总是在逃避，可那些个事情就算是逃避了，就算是对我人生有影响，还达不到让我抱憾终生的地步。
可这一次如果我逃避了，那么我这一辈子都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是一个永远无法翻身的失败者。
在龙哥的指挥下，我进入了另一个停车场，昏暗的路灯下，四周很静，没有一个人影。
这里会是我的结局么？我知道龙哥说的很对，他把我扔到河里，对警察说我是一个小偷，到这里偷东西，可是由于四周都是水，走投无路，我溺死在水里。
合情合理，非常的合情合理。
我根本就不是人家邀请的宾客，而且还是晚上过来的，这种事情就怕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真的解释通了，那么剩下的事情也就顺水推舟了，没有人会相信我这么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而去怀疑中国富豪榜上来来回回的欧阳家族。
而雪筠跟夏瑶，或许两个人根本就不会知道我出事儿，她们恐怕只会觉得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我临阵脱逃了。
我口中泛苦，对龙哥说，再给一根烟吧。
龙哥把烟递了过来，给我点上，他深吸了一口，然后说，你是来救大小姐的？
我愣了一下，这时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隐瞒也没有意思了，我要是想活命，我就苦苦哀求，然后离开，可是我不能离开，那么我也不想让自己最后的话是一句谎言。
我对龙哥说，是。
龙哥说，你胆子挺大啊。
我说，我胆子其实很小的，只是，有些事儿该做，有些事儿不该做。该做的事儿大丈夫拼了一切也要做。我只是想当一个男人而已。
龙哥哦了一声，在车里沉默了许久，一直都吸着烟，然后他打开了车窗，对我说，我十六岁被老爷了出来，如果没有他，我想我可能都活不到二十岁。所以，我可以为老爷做一切，为了欧阳家族，我可以去死，我也可以杀人。
我说，我知道。那么请你动手吧。
龙哥说，你真的不怕死么？
我说，我怕，可是如果死的另一面是让我离开这里，让我永远都离开雪筠的话，那么死有什么可怕的？
龙哥又吸了口烟，眯着眼，对我说，我十六岁跟人家打拳，黑市拳，或者叫做生死拳。这种拳赛没有法律约束，当然更没有比赛规则，没有地方不可以打，也没有什么回合得分，人什么时候倒下起不来，什么时候算结束。很多人倒下的时候，也就是死的时候。我当时很厉害，非常离开，可是我欠了很多钱。由于我一直都在赢，我的赔率高到了老板已经让我赢不起的地步了，因为所有人都买我赢，对面只有老板一个人。所以……你懂我什么意思吧。
我听夏瑶说了龙哥的历史，我点了点头说，你打假拳。
龙哥说，对，老板让我打假拳，我欠钱，不敢不打。可对方想要成名，知道我会输，当天就是要奔着打死我去的。结果我真的差一点被人打死，恰好那天老爷也过去看拳了，他的几个手下，也就是现在的浩哥，王哥他们制止了比赛。老爷在后台替我赎身，然后给我送进了医院。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医院住院部不收，只让我在急诊处理了一下。然后我就住进了，老爷家。
我不知道龙哥为什么突然话多了，不过人要是能多活一会儿，都不想早死。更何况我想着，龙哥要是多跟我谈谈心，是不是会放过我？
这种心理虽然侥幸，我明知道龙哥不会让我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而我又不肯离开，我剩下的路其实并不多了。
当然杀人的确是有点夸张，不过给我扔到湖里还是很正常的选择，到时候他们不让我上岸，我不肯离开，到底什么时候死估计也就是看我在湖里面坚持多久了。
我对龙哥说，我听夏瑶说了，你对她们家很有感情。
龙哥深吸了一口气，他说，何止是有感情啊。那个时候，夫人照顾我，整整三个月我才能起来，我从小没有父母，夫人对我真的是比亲妈还亲。那个时候两位小姐刚刚五岁，口齿还不是特别伶俐，天天在我的身边玩耍，跟着夫人一起照顾我。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她们大哥哥，大哥哥地喊着我，是多么的天真无邪。一晃，都要结婚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龙哥到底在回忆什么，我只看到他的神色并不太对，脸上没有凶相。
龙哥叹了口气，转头对我说，你见过夫人么？
我愣了一下说，没有，不是已经……
龙哥说，我是说照片。
我摇了摇头。
龙哥把钱包拿出来，然后在里面扣了很久，在最最里面的夹层中掏出了一张一寸照片，地给了我。
我一看就知道是雪筠的母亲，也就是我岳母，她跟雪筠真的非常像，尤其是脸上总带着那种哀伤，神色简直一模一样。
龙哥说，那个时候我十六岁，她刚刚二十八，每天她伺候我的吃喝拉撒睡，对我真的是比母亲还亲。我当时……留在欧阳家，有一半是为了报答老爷的恩情，有一半是为了报答夫人的照顾。可是我没有想到，夫人离开得那么早，她似乎还没有开始享福，就离开了。夫人临死前，对我说，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两位小姐，让我发誓，让我哪怕牺牲生命也要照顾好两位小姐。我当时答应了。
我看那张照片虽然陈旧，但是规规整整，没有一丝折痕，很显然被保存得很好。
我小心翼翼地把照片递了回去，龙哥接过来，看了看，用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钱包里。
我对龙哥说，您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龙哥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只是看着你为了大小姐可以去死，可以做这一切，可以这样的冒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当年我为了夫人，也可以做一切，什么我都可以做，夫人要是让我杀人，我一秒钟都不会犹豫。可是她并没有让我做过什么，总是对我很好，总是默默地关心我。而最后……最后摆脱我的事儿，我也没有做好。
我愣了一下，似乎是听出了什么东西，恰似黑暗中透出一丝光明。
我对龙哥说，最后的事儿？照顾好雪筠么？
龙哥点了点头，他说，大小姐回来之后，一直都不快乐，一直都在偷偷的哭。我是保镖头头，在家里可以随便进出，我看到大小姐有多么的悲戚，我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要逼着大小姐结婚。说真的，很多老人，都对这一次老爷的举动感觉到有所不满。
我说，是因为股份的事儿吧。
龙哥说，我知道，不就是大小姐举报了老马么？多大点事儿啊。那些个老兄弟这么多年也逍遥够了，真抓起来又能怎么样？自己作孽，为什么要让大小姐受苦？公司的股份有了问题，我也清楚，可真的到了一定要联姻的地步么？这场交易只是保了老爷这一代而已，下一代呢？公司就姓徐了？
我能够听得出来龙哥的不满，我试探性地说，龙哥，我的决心你也看到了，今天我在这里跟您说一句话，如果我救不出来雪筠，那么我就死在这里。
龙哥说，我知道，你小子其实挺混蛋的。
我说，是，但是你也知道雪筠现在有多悲伤，她不想结婚，可是又不得不结婚。不止一个人对我说，如果雪筠结婚了，她会死在婚礼之后。你没有看出来么？
龙哥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发出了一声嚎叫，好似一头孤狼啸月，我吓了一跳，却不敢乱动，龙哥仰着头，深吸了几口气，然后颤声说，我感觉到了。大小姐太像夫人了，她们两个人的脾气也像，身体也像。我真的怕大小姐因为过度悲伤，最后跟夫人一样死于心脏衰竭。我真的……很害怕，这些天我一直都害怕。
我说，所以，我求你了，你让我去救她。
龙哥猛然抓住了我的衣服，他嘶哑着嗓子说，你救她，我帮你。你要是失败了，让大小姐更加的难受，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你给我记住了。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我点了点头，对龙哥说，我替雪筠谢谢你。不，我替雪筠的母亲谢谢你。
龙哥说道，夫人，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两位小姐。这一次，我真的是拼了，哪怕最后以死谢罪，我也要履行对你的承诺。你放心，我一定想尽办法把小姐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