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觉的警惕并非毫无道理,凡是这些和他有关的事情,他都尽量不让妈妈知道。否则,谁又能保证那个古怪蛮横的男人又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举动!
冬瓜摇摇头:“他问过我,你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我只说了,你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呃,这个理由勉强凑合。”唐觉皱着眉说,早知道被偷窥,他就应该在镜子前摆个帅酷的造型,不是他自恋,而是那种刚从记忆石原跳出来又惊又吓、气喘吁吁的狼狈模样实在丢人。
“我想让你告诉我那晚是不是幻觉,是不是……”
在冬瓜继续问下去之前,唐觉赶忙打断他:“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答案。”
冬瓜有些失望,他咬咬唇:“你知道答案,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嗯,好。”唐觉一口答应。
“风追,我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和张克他们也不一样,总之,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么一通胡话。”
“嗯。”
“我得走了。”
“好。”
走两步,冬瓜突然回头:“说实话,我不认为人类能东山再起做这个世界的主宰,但我也同样不认为人类必须活在食物链的底层,鬼畜和人类一样都是受害者,我们更多需要的是团结而不是互相厮杀。”
唐觉点点头,冬瓜走后,他松了口气。现在,付书雪被关黑牢,他心里的话都快堆成山从喉咙顶出来了,可是,遍观楼下上百号人,他竟然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找不出来。
回到教堂下,锅里还剩一些狼骨,肉不多,唐觉找了半天连个像样的碗都找不到,要么脏要么破,只好洗了手,就那么拿在手里啃了一会。
他的这些已经很迁就的动作在旁观的姑娘小伙子们眼里仍然是十分矫情,即便不抬头看,唐觉也能感觉到他们的白眼,即便不认真去听,一些窃窃的私语还是能钻进他的耳朵。
“这小子以为自己是谁啊?吃个东西而已,讲究真TMD多。”
“是啊,还有,他虽然没动静,谁知道是不是狠心?幻枫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就是他的崽儿呢!”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连妈妈都说了,鬼畜极其看重自己的后代,这孙子可能让咱们宰了他的娃儿吗?”
“是啊,但是这事儿谁说的准,搞不好哪天付书雪那个贱人的肚子也大了……”
唐觉实在听不下去了,抬头,一个哺乳的女人正盯着他死看,目光相冲,赶紧抱起小孩走到另一边去了。再看那几个说闲话的小伙子,还在磨着刀,一个“咔”地一声就斩断了一截狼骨,丢到唐觉身后的柴火里。
柴火顿时窜了起来,差点烧到唐觉的衣服,还发出一股子呛味。
“哎,你们说,这人和畜生相交,生下来的后代是什么?”
“还是畜生呗,要不怎么能叫鬼畜呢,人那边是畜生,畜生那边是鬼,这体验风追最明白,对吧?风追?”
“我怎么可能明白呢?”唐觉丢掉骨头,站起身来,走到那几个小伙子身边,大大方方地把手上的油腻一股脑地都给他们蹭上去,“要不是你们装得栩栩如生,我都差点认为你们真的就是人呢!”
话说完,手擦干净,在小伙子们反应过来之前,唐觉迅速开溜,爬上木梯。
真是倒霉,下面的情况还不如上面呢。
教堂外还是之前那样的场景,唐觉手遮着阳光向周围看去,还是没有熟悉的影子,一个角落,幻枫和妈妈的影子刚刚消失。
他们会做什么?
“风追!”
唐觉吓了一跳。
“过来,帮我把这块石头扔掉。”沈飞舟叫他,浩子站在旁边,叉着腰也看着他,像一个正看着满地蝗虫发愁的农民汉子。
唐觉无奈,卷起袖子走了过去。
为什么要丢掉那块石头呢?因为上面的血迹太明显了!
唐觉要干的活就是帮忙把那些沾染了血的不干净的东西清理掉,好让教堂显出“乱世中圣地”的魅力,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心情去想。他一心一意想着这几天困惑到他的事情,比如凝聚冰雪的能力,比如记忆石原等等。
“你在这里干什么?”
幻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唐觉身旁,她紧紧拉着他向远走了几步,唐觉想挣脱她,但幻枫一直不松手,死缠烂打,像个碰瓷的泼妇。
沈飞舟和浩子等一众人立刻把视线投向了他们这边。尤其是这两活宝,假如妈妈的视线恰好也不在这里的话,他两绝对会又闹腾一阵。
“切,别以为我愿意理你,要不是付书雪的嘱咐,我才不鸟你!”幻枫叫嚣。
“你以为我愿意理你?要不是看到付书雪保护你,我唐……风追八辈子都不想看你一眼!”唐觉也气,幻枫死缠烂打让他更是烦心。
“切,一个大男人,不会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吧?”
唐觉不想再回想幻枫做的那恶事,他压低声音问:“我要问你,付书雪被关的黑牢在哪儿?”
“哈,现在才想起书雪?”幻枫冷冷一哼,翻了个大白眼。
唐觉压着胸中的气,希望幻枫能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我要问她些事情。”
“正确呢,如果她没用,你才不会亲自找她!”
“回答问题。”
“不知道!”幻枫一口回绝。
“她是你妹妹,你能不知道你妹妹被关在哪里?”
“不知道!”
唐觉咬着牙,扭头不去看幻枫:“少了猪照样炖菜,少了你一样做事!”
幻枫叹了口气:“好,算你狠,我道歉,行不?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怎么样?”
“虚情假意!”
“听着,如果让妈妈知道我偷了个狼心,他一定不让我好过,而你不一样,他顾忌你。”
“他像野兽般差点撕碎我!”唐觉感到愤怒、委屈,感觉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侮辱。
“哦,”幻枫回过身,报以震惊和同情:“对不起,除了你来到十一区那天和他的比试,他再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
“什么比试?”唐觉问。
“他逼你臣服于他,听他号令任其指挥,你差点打爆了他的脑袋,他眼睛上的那道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说这话时幻枫的语气不免欢快起来,像是回忆到了什么尤其令她痛快的情节。
唐觉使劲忍着鼻腔中的酸涩,郑重其事地警告幻枫:“听着,不管怎样,我决不允许你再有下次。凡是利用我的,都不允许,你懂吗?”
“我懂。”幻枫点点头。唐觉并不放心,他狠狠地抓住幻枫的肩膀,鼻子几乎顶到了她的脸颊,重音强调:“你懂吗?”
这次,幻枫才当真了:“是,是,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松手后,幻枫才狠命地搓着自己的面颊,她的眉毛上落了一点白霜,她有些恐慌,但仍是撇撇嘴,自嘲:“哈,真是死里逃生啊。”
“只是一层冰。”唐觉叹口气,“空气中的水分子冷却凝固所致。”
幻枫皱皱眉,没有再多说话。
唐觉使劲地瞪了眼她,天,真希望付书雪没有这样的姐姐。他带着幻枫又向远走了几步,身后,沈飞舟和浩子还在时不时地盯着他两,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唐觉低声问:“我问你,早上那些惨叫是怎么回事?你还好吧?”
“嗯,算你小子聪明,妈妈只是让我亮亮嗓子,不过他说,你要跑出来,这孩子就得死。”幻枫回答,唐觉刚松了口气,她便突然笑起来,“如果我给你一个吻……”
“想都别想!”
吃了闭门羹的幻枫冷哼一声:“是啊,如果是我那漂亮又贞洁的妹妹,或许还有点机会……”
她这冷嘲热讽不禁让唐觉想起角斗场上的情节,脸不由地烧了起来。
“哦,不会吧?你们已经……沈飞舟说你两已经……”
“没有!”唐觉纠正,“听着,我们在说你的事情,你现在可是有比我更操心的事。”
“那倒也是。”幻枫面色严肃起来。
“那他刚才还缠着你做什么?我看到他在和你说着什么。”
“他想让我去见百里屠。”
唐觉吃惊,怀疑自己听错了:“谁?”
“百里屠。”
“那个死亡医生?”
“吼,你也不是完全失忆嘛。”
“找百里屠做什么?”
“妈妈知道,他手上有块龙血木,可以更准确地鉴定我腹中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他还不放弃?”
“每件事他都不会放弃怀疑,甚至20年前的旧案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唐觉面色凝重起来:“我问你,那这孩子是不是真的是我……呃……我和你的……”
“没有,不是,你真是抬举自己。”幻枫立刻否决。
“那就好。”
“明天就出发。”
“等等,他让你,一个人类,去踏足兽族的地域?”
“沈飞舟会陪着我,这是妈妈的意思。”
“那小子?”唐觉鄙夷地瞭了沈飞舟一眼,不是他看扁对方,而是这种人渣压根就不知道所谓责任,更不知道怜香惜玉、体恤同伴,让他和付幻枫一起去兽族地域,还不如一口被狼咬死来得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