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封知平摊手,“当我没说。”
没办法,这理跟游家人说不通。
天元剑是游氏皇族的立足之本,传承至今早已超越了兵刃本身的意义,成为游家人的信仰与信念,地位比皇帝还高。
对于游家人来说,天元剑是至高无上的,几可曰“神”。
神不会犯错,更不会被蒙蔽,哪怕有错也是凡夫俗子们自己被蒙蔽了双眼,终有一日真相大白时,凡夫俗子们才会明白错的是自己,而非天元剑。
听着有些夸张,但事实就是如此,否则天元剑也不会供奉在“元之心”,高悬于天元皇帝的头顶之上。
游家人对天元剑的信任早已渗透进骨髓里,成为一种极端的偏执,质疑天元剑就等于质疑他们的信仰与信念,等于质疑宗族的历史与传承。
一旦质疑成功,届时,人心动荡,许多人会蠢蠢欲动,因为天元剑既然是可以蒙骗的,那么成功一次就可以成功第二次,整个皇族、整个皇朝乃至整个天下的基石都会因此而松动。
别忘了,天元剑可以骗,那么同冠“仙”名的太始刀和空玄枪自然也可以。
三仙器对稳定天下局势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它们可以被蒙骗,甚至可以被“拐走”,那么觊觎者会层出不穷,三大陆势必会回到三国开朝前的混乱时代。
因此,这个口子绝对开不得,所有质疑仙器的人都得死!
也就是游景涟,换做陛下或太子、睿王等人听到这话,估计已经拿下他押往刑场了。
封知平心有余悸,打了个寒战摇摇头,换了个思路。
倘若游景涟说的没错,天元剑真的不会出错,那睿王的嫌疑就彻底摆脱了,黄泉是有人栽赃到睿王身上的,当年是,现在也是,而栽赃的人,无疑太子的嫌疑最大。
话虽如此,但这种推论太可笑了。
太子本身就是储君,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毫不夸张的说,他只要不犯错,即使什么都不做那张椅子将来也是他的,他何苦来折腾这些?
再者说,他与游景涟一奶同胞,是亲哥俩,从小到大他对自己这个弟弟都分外爱护,这点是游景涟亲口说的。
他的阴狠狡诈只针对敌人,哪怕睿王这个死对头很多事上他都没有做绝,所以才得了“贤”“慈”“敦厚”等美誉,这样的人在怎可能会对自己的亲弟弟痛下杀手?
尤其这个弟弟没有丝毫威胁,弄死他除了栽赃嫁祸打击政敌外再无别的作用的前提下,这得多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
封知平私以为,哪怕是买凶杀他的那个人,如果跟他是亲哥俩的话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血脉亲情这句话可不是空口说说的,亲人永远是亲人,远非旁的可比。
不是睿王,不是太子,那会是谁呢?
封知平烦躁的扯着头发,抓在手中绕来绕去绕掉了不少,冥思苦想了半天越想越迷糊,重重一叹一头叩在了桌上。
“烦死了,烦死了!卑鄙小人,就不敢亮明车马真刀真枪的干一架!”
“行了,别嚷嚷了,净说没用的。”
游景涟剥了颗干果丢进嘴里,拍掉手上的碎屑,慢慢嚼着冷笑道:“其实你根本不用这么烦恼,这次的事大了,不用你查,有的是人会帮你去查。”
封知平抬起头,跟游景涟对视片刻,豁然开朗。
对啊!
自己干嘛愁,这会儿子有的是人比自己更愁!
这里是哪?
这里是京城,不是泉州,更不是东大原!
堂堂剑侯世子天子脚下遭人行刺,出手的是黄泉余孽,发生地还是在二城,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黄泉组织不但没铲除干净,反而还暗中发展,这些年来已经悄然渗透进了皇城里!
这是打陛下的脸,直接威胁到一众达官显贵的人身安全!
所有相关部府,一应涉事官员,从上到下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这事儿且有的查呢!
而这些人当中,还有睿王和太子。
时隔多年,睿王又被泼上了黄泉这泡臭水,无论是不是他他都会卖力的查清此事以证清白。
太子这边,为了防备睿王祸水东移也会卖力去查,这并杞人忧天,而是极有可能,甚至都不需要睿王多做什么。
游景涟有句话说的没错,这次的嫌疑人,实在太好猜了。
所有人初闻这件事第一反应都会想到睿王,但紧跟着便会生疑,以睿王的行事作风怎会这么容易让人查到,简直明火执仗向全天下宣布就是自己做的一样。
这是睿王?
这是弱智!
那问题就来了,不是睿王,那会是谁?
第二嫌疑人立刻浮出水面——太子。1800文学
因储位之争,太子与睿王矛盾日久,两派人马于朝野内外明争暗斗,如果说有谁最想睿王倒霉,那定是太子无疑。
而且那晚的宴会乃王山所设,所有人都知道王家是太子的人,太子虽然放出和解的信号,但难说会不会借题发挥阴睿王一把,甚至整场事件根本就是太子一手导演的。
封知平跟黄泉打过三次交道,根据对方异化后的种种反应确信刺客就是黄泉的人,其他人可没他的判断依据,他们会质疑刺客身份的真实性,要知道虽然少,但世上确实还是有秘药可以让人达到类似的巨化效果的,太子贵为储君手里握着一两种不算稀奇。
所以太子一定会查,会紧锣密鼓、仔仔细细的查,封知平估计,这当中他还兴许还会与睿王联手,并借此机会与睿王达成暂时的和解,而这本来就是他一开始的目的。
想到这儿,封知平突生一股恶寒。
先前他推想后确信黄泉刺客与太子无关,可现在,他动摇了。
游景涟被陛下留在宫中,太子趁机设局拿他做引坑睿王一把,无论成败都不会伤害到自己的胞弟,又能于事后逼睿王和解,哪怕睿王不愿。
而调查的过程中,他又可以向自己示好获取自己的好感,哪怕自己识破,他也可以撇得一干二净,逼急了还能反咬一口说自己狼心狗肺不识好歹。
若真如此,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要知道封知平相当确信那些刺客就是黄泉的人,如果太子真的设计了整个局,那他定然与黄泉大有关系,倘若这份关系并非近期或黄泉覆灭后才存在,而是很久以前就有,那当年的那场刺杀...
封知平深吸一口气,不敢深想,也不敢看游景涟。
这些都是推测,有很多站不住脚的地方,所以想想可以但必须埋在心底,绝不能宣之于口,而且不论在理性上还是主观上,他都不相信太子会是一个为了储位不惜以胞弟的性命构陷于他人的人。
一个人可以装一时装不了一世,几十年来太子的贤名可不是白叫的,一装几十年,世上不存在演技这么好的人。
“殿下,世子,侯爷来了。”小雅在门外报道。
话音刚落,门就不请自开,封莫修昂首阔步走入屋内,看看儿子,看看皇子,朝后者摆了下头。
“看完了吧?看完就走吧,我要骂儿子,你留下不方便。”
宫里敢这么对游景涟说话的除了皇帝也就封莫修了,游景涟见怪不怪,当即起身告辞。
“哎,等等,我还有事没问完呢!”
封知平急声挽留,可哪里留得住?
游景涟一溜烟的跑出门,脚步顿都没顿一下,跟没听着似的。
小雅机灵的关好房门,命附近的宫女和内官全都撤得远远的处候着。
屋内,封莫修抱着膀子看着儿子,淡声道:“想问什么,问我,他知道的我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封知平看老头子就来气,哼了一声别过脸。
封莫修无声冷笑,大步走到跟前伸手掰正封知平的脸,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双眼。
“不问了?行,你不问老子问!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
封知平瞪眼:“什么事?我什么事你不知道?”
说着想起了什么,一阵心虚,色厉内荏的道:“我什么事都没有,有也是你搞出来的!我问你,你为什么把我带进宫来,你为什么把我叫来京城?游景涟那个坑货想了个馊得不能再馊的馊点子,你不拦着就算了,还跟他一起瞎搞合伙坑我,你还是我爹吗?亲爹有你这样的吗?”
“呦呵,还敢吼老子,转移话题是吧?”封莫修毫无所动,俯下身冷笑道,“行,你不肯说,我当你忘了,我给你提个醒。千舞那孩子我前天见着好像胖了不少,肚子都胖出来了,你猜怎么回事?”
肚子...
怀孕?
不可能!
詹千舞自己刚见过,跟以前一个样,要怀早显了,自己又不是瞎子,岂能看不出来?
再说了,就一次,以两人的修为,当时还是那种状态,哪儿有那么准的!
我呸死你个老不羞,就知道诓我!
“我哪儿知道!”封知平狠狠白了一眼,“可能吃多了吧,胀气,谁知道呢!”
“胀气?!”封莫修两眼瞪得铜铃一样,照着封知平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糊死你个小王八蛋,我让你胀气!死鸭子嘴硬,这时候了还不说实话!你说你老子我那么些优点,你怎么光随坏的,就是不随好呢?”
“我怎么不学好啦,我怎么就不学好啦?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哪儿惹着你了?!”封知平抱着脑袋跳开,垂死挣扎。
“还装!!”
封莫修一巴掌拍塌了桌子,指着封知平压低声音道:“詹王爷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想蒙混过关?说,你和詹千舞到底怎么回事!奶奶的放着正头老婆不娶你睡人家妹子,你,你...!”
封知平傻眼,浑身发冷。
奶奶的,真事发了!
詹千舞啊詹千舞,你个傻娘们儿,怎么就露馅儿了呢!
要死人了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