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知平找准的是一束火红色流光,除了因为近,还因为它粗,看着就结实,待会儿撞山肯定能撞出个大大的窟窿。
起初还担心它只是单纯的光流,没有东西可以抓抱,等靠近时发现光流里真的是有东西存在的,一条两人合抱一眼望不到头的火红色石柱,他这才放了心,一咬牙狠狠抱了上去。
“啊!!!”
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忍不住失声惨叫,石柱滚烫速度又快,抱上去的瞬间两条胳膊就血肉模糊散发出焦味,每一处关节都撕心裂肺的疼,两条胳膊险些被直接撕断,多亏筋骨扎实和元力护持才得以保全,他以莫大的毅力用尽所有力气死死抓住一块凸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死也不撒手!
眨眼间,石柱顶端撞到洞顶,他看在眼里,感觉到石柱微微一顿,紧跟着便势如破竹的长驱直入。
坏了!
我露在外面,等下岂不是要被搓死!
眼见洞顶里离自己越来越近,封知平惊恐欲绝,焦急中余光模糊的扫见附近有处凹陷,他咬着牙艰难的挪腾了进去,霎时间整个人被热浪包裹,他深深感觉自己像极了烤炉里的羔羊。
忍住!
再热也要忍住!
烤死比搓死强,至少能留下尸首!
心里反复给自己打气,元力一遍遍沿周天运转,被烤得浑浑噩噩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条讯息。
【红莲岩,红莲血原石,地级上品,含量极高】
吗的,这玩意儿原来是地阶上品的红莲血原矿,极品的火行灵材,难怪这么烫!
封知平半点没有遇见重宝的喜悦,反倒连连暗骂自己愚蠢透顶,那么多颜色的光雨不选偏选这个,不知道红色灵物多属火行吗,怎么就不选个白的呢?
冻死也比烤糊了强啊!
如今后悔也没用,只能忍着,好在石柱破入土层后温度不断下降,虽然还是很热,但比之前要好过很多。
不断有碎石崩落进来,打得身上每一寸肉都在叫疼,到后来封知平都感觉不到疼了,冲外的半边身子木木的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视野昏暗看不清外面,但根据摩擦的噪音判断石柱的速度一直在减缓,这样下去应该很快就能停下来,他刚准备松口气,突然又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自己这是在往地表走呢,还是通往更深层的地底?
绕着镇元磁母飘了那么久,上下左右早就分不清了,万一方向找错了是往地底走,吗的,那自己哪辈子才能被人挖出来?
正想着,脑海中突然又冒出一条讯息。
【赤炎岩,赤炎刚玉原石,地级中品,含量高】
嗯?
什么情况?
不是红莲岩吗,怎么变赤炎岩了?
封知平一头雾水的,第一反应是玉珠在开玩笑,可玉珠从来不说假话,那只有一个可能——灵力在消散,石柱的品级降了!
不,不止品级,种类都不同了,除了同属火行,红莲岩和赤炎岩再无半点相同,完全是两种灵材。
为什么会这样?
就算它是个活物也不该说变就变啊!
封知平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心中一动,想起老爹曾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那日,年幼的他津津有味的听老头子讲完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偶得地火之心的光辉事迹,第一次冒出一个疑问,好奇的问老爹为什么那么多人到过地火之心的出处,却独独被他捡了个便宜。
“因为我运气好。”封莫修如是回答。
封知平不信,认为老爹在敷衍。
封莫修收起笑容,认真的跟他说:“真的是运气,越高品级的灵材越要看脸,不是你掌握了相关信息,知道了出处就能寻见的,时间、环境、遇见的时机、收取的手段缺一不可。如果我不是在那天那个时间出现在了那个地方,我就不可能发现它,如果我当时不是恰好带着整整一坛天星石制成的坛子盛装的天海寒髓,我就不可能封住它,如果不是詹王派人来救,事后大方的拒绝了我用地火之心抵寒髓的损失,我就不可能得到它。我没想到沉寂万年的火山会突然爆发,更没想到自己能在遍地的岩浆里活下来,还有命碰见随岩浆一起喷出来的地火之心并且恰好有合适的东西能收取,再算上詹王爷,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真的是运气。要知道,你爹我那时候才刚刚灵识期圆满,神藏期都不是呢。”
天时、地利、人和,时间、环境、时机,那时的封知平根本无法深刻理解这些东西,只当故事来听,此时再想,若有所悟。
极品灵材,或许并非一成不变的。
撇开时间和人为因素,单环境这一点就对灵材的种类品级有很大影响。
刚刚脱离镇元磁母,身下的岩柱是红莲岩,可随着深入土层逐渐冷却,灵力的散逸加上周遭的环境和自身的温度的变化让它的性质发生了改变,从地阶上品的红莲岩退变成了如今的赤炎岩。
不,不是赤炎岩,玉珠又给出了一条讯息,身下的石柱已经变成了地级下品的火行灵铁原矿,并且还蕴藏少许雷电之力,成了雷火两种灵性的极品二色金。
火克金,土生金,镇元磁母虽是土行至宝,但磁与电息息相关,那少许的雷电之力应该就是它赋予的,难道这就是五行流转,阴阳变迁?
封知平感觉自己明白了点什么,又觉着更加迷茫了,石头变金属,还蕴生了雷力,以正常的思维来想怎么想怎么荒诞。
然而事实就在眼前,他不信也得信。
迷迷糊糊了许久,直到身下的石柱再变,玉珠给出了一条“铁精,人级上品,蕴藏少许火灵力,含量中等”的信息时,他才猛然回神。
“草!!!”
懊恼大骂,他悔得想吐血,刚才光顾着瞎琢磨去了,竟眼睁睁的看着偌大的宝山变成了“废铁”,自己他娘的怎么就没想到挖一块下来保存起来呢!
地级上品的红莲血啊,现在成了铁精,封知平死的心都有了。
要是刚才挖下一块下来,哪怕只有拳头大小的一小块,其价值也足顶铁精千斤万斤,那可是有价无市的稀世珍宝啊!
封知平欲哭无泪,转念一想,又觉着自己太想当然了。
自己的想法很好,实现的可能性却很低,越高级的灵材出现和收取的条件就越苛刻,即便自己真的搞下一块来,也未必能保证它不会发生变化,最可能的结果是它依然会随着本体变成铁精矿石。
算了算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必要强求。迅读网
反正知道了这些宝贝是怎么来的,等日后修为高了,做足准备后再来一次就是了,只要找到镇元磁母就不愁找不到天材地宝,可以的话直接收了镇元磁母更好,那等于收了只会生金蛋的母鸡,想要什么没有?
封知平释然,石柱也彻底停了下来,只余些许余震未尽,眼前的黑暗中不时响起零星的岩层磋磨声,但没多久就彻底归于平静。
自己没死!
但是好疼!
疼归疼,封知平还是忍不住欢呼雀跃,结果一张嘴,满嘴的土腥。
赶紧把嘴巴闭上,屏住呼吸凝神聆听,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再无半点动静,之前的念头又翻了上来,他禁不住心生惶恐。
这是在哪儿?
临近地表,还是地底深处?
满目漆黑死一般的寂静,他根本辨不出任何东西,片刻后他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快没有空气可呼吸了!
石柱停下后与周围的岩土融为一体,没有半点空隙,他所在的凹处很可能是唯一可容身的空间,但四周密闭,仅存的那点空气根本支持不了多久,每次呼吸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浑浊加重。
想出去,只能挖!
可空隙太小,胳膊都伸不直,他又身负重伤,赤手空拳的想挖出去,何其难?
寄希望于别人来救?
拉倒吧,那还不如指望神仙来救!
再难也得挖,不想死,就得拼命!
封知平默默调息,左臂伤上加伤是指望不上了,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右手。
他摸索周围想试试看能不能找根柱状的凸起掰下来当工具,不出意料的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能徒手开挖,运足内力一拳打出,下一刻,拳骨钻心的疼。
草草草,石头!!!
触感像极了赑屃岩,玉珠的反馈证实了他的猜测,这玩意儿可是大丘山地界最硬的石头,没有先天之力想徒手挖开,以他的修为根本没可能。
怎么办?
封知平焦急的脑筋疯转,可现实根本容不得他多琢磨。
空气已经浑浊到让人窒息,本能驱使着他疯狂的想要大口喘息,他以莫大的毅力才勉强忍住,他知道,这种时候越喘气死的越快。
就在他快要憋疯了,止不住的涌起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时,一抹灵光突然闪过脑海。
石柱!
石柱已经化为了铁精矿脉,但里面还蕴藏着少许火灵性,左右都是死,自己何不拼上一把,直接吸收矿脉的灵力引动先天之火,熔穿这该死赑屃岩?
迷龙山时他试过直接吸收灵材的灵力,下场很惨,那种比死还难受的痛苦他永生难忘,当时他就发誓这辈子绝不要再感受一次,可现在,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因为他想活。
右掌紧按身下的岩石,元力涌入掌面将吐未吐,略作准备,封知平瞳孔骤然紧缩,于心中发出无人可闻的咆哮,元力倾泻而出注入石内,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下一刻,整个人坠入了痛苦的深渊。
难以言喻的痛感折磨着他的每一寸血肉,灼烧着他的灵魂,折磨得他呼吸都忘了,几近空白的脑海里余一个执念——火!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视野突然多了一抹火光,那燃烧着的好像是自己的右臂。
他没有丝毫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自己的右臂会不会烧焦,循着执念攥起拳头,铆足全部气力,一拳打出。
拳石相交,铜墙铁壁般的赑屃岩仿佛变成了软酪,他的拳头只被阻拦了一瞬便长驱直入,手臂伸展至极限,没肘而停。
拳头停了,拳劲没有。
火行之力汹涌而出,势如破竹肆意侵蚀,赑屃岩迅速变红,随着封知平手一搅龟裂剥离,黑暗中出现了一条半人宽的暗红色通道。
不够,这样过不去!
封知平紧咬着牙,尝试控制火力将通道扩大。
眼见通道越来越宽,很快就能容纳他爬行过去,洞内突然热风倒涌,并迅速由干热转为闷潮,不等他想明白,就见尽头的红光向着这边极速黯淡,转息间,强劲的水流撞在他身上,险些将他撞昏过去。
水?
难道是地下暗河?
刚想到这一点,他就感觉身下的石柱震颤起来,好不容易打通的通道有碎石沉落,他顿时一惊。
地震了!
坏了,通道要塌!
无暇多想,他赶忙朝前游去,完全没有考虑自己会不会被封死在里面。
游了三四米,水中突然传来一阵闷响,通过与洞壁的接触他知道地震加剧了,这样下去不等游出去通道就会彻底塌落,这可怎么办?
闭气已到极限,思维越来越迟钝,可即便正常时候碰到这种情况也根本无法可想,他不禁暗暗一叹,自己终究是要死在这里了。
意志再也克制不出本能,张开嘴想呼吸,可哪里有空气,吸进喉咙里的只有水,肺部剧烈抽搐,火辣辣的疼。
意识不断向黑暗沉落,家人、好友和尤双儿的身影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划过。
封知平哭了。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往日的豪言壮语都是狗屁,他原来也是怕死的,他不想死,一点都不想。
他想活。
奈何,这是奢望,就像他融入水中的眼泪,看不见摸不着,再多,也都是徒劳。
弥留之际,他似乎感觉到了又什么东西拽了他一把,力道劲猛,之后不断有东西打在身上,而他已无力分辨,带着最后一丝对生的渴望,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