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当空,暑气正浓,破军阁四处都有挥汗如雨的身影,浑不把酷热当回事,反当做一种磨砺。
快要月比了,紧跟着便是一季一次的三阁会武,能否在会武中出战展现自己的才能全看这次月比的结果,很多外出历练的弟子也纷纷回归潜心准备,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哪怕自知无望的弟子也加紧修炼,力求在月比中取个好成绩。
杜云自然是不敢回来的,没人在乎,很多人甚至还暗暗庆幸。
外门弟子竞争激烈,破军阁作为鹭湖三阁之首更是如此,杜云实力不俗,每次会武都能摘得出战的资格,能少上这么一个强劲的竞争者自然是好的。
至于丢不丢脸,那是后话,就算丢也是丢的东院的脸。
破军阁东西两院,康有道、徐云义两位副阁主各领一脉,平日里彼此竞争都想盖过对方一头。
然东院出了个苟安新,实力强横,西院首席陈世荣与他六次交手,三负两平一胜,使得东院声势大振也越发骄狂,往日里不但在外嚣张,对内也是一样,隐隐不把西院众弟子放在眼中。
西院技不如人,有怒难言,如今东院丢脸,他们自然乐见其成,背地里没少取笑。
东院大为不满,只因月比临近,这才没有发作。
两院都憋着火气,准备在本次月比一并发泄,杜云和封知平也成了禁忌词语,没人会当着对头的面提起,生怕提前引爆怒火影响战绩。
封知平不知道这些恩怨,只知道他们要月比,本就比较松懈的后山几乎无人巡守,所以直接带着尤双儿绕道后山野林,背着麻布遮盖的大捆兵刃,,叮当作响的往山上摸去。
他不是不想走正门,只是猜到周夏冬会堵在那儿,不想多费口舌。而且走正门还会让人提前知道自己来了,月考将近,以这些人的谨慎断不会接受他的挑衅,他又不想再犯门规来个强闯,只能换个花样勾引这些人出手。
反正有吴老头给的腰牌傍身,身边又跟着尤双儿,被人发现了也不惧,大不了被赶下山就是了。
况且把该办的事儿办完,破军阁的人很可能根本不想他走了,到时候该发愁的就不是该怎么留下,而是该怎么离开了。
想到这儿,封知平看了眼尤双儿,心神大定。
双丫头是最好的护身符,可攻可守还能当吉祥物看着赏心悦目,若没有她跟着,借十个胆他也不敢动这些念头。
只是,小丫头的脸怎么还纠着?
“还没想好?”封知平站住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不会怪你的。”
尤双儿抬了一眼,没说话。
路上,封知平已将前因后果告诉了她,她也很气愤,但对封知平的想法不太赞同。
从小到大,她算不得循规蹈矩,但总的来说是个乖孩子,外人眼中现在的她乖巧懂事,另一个她也被美誉成人淡如菊,惹事生非仗势欺人这种事从来跟她不沾边,也就碰着某个混小子才变作了小炮仗,一点就着,做过许多以前都不曾做过的蠢事,比如强闯破军阁。
但以前是以前,而且那次闯山是为了救人,如今混小子要她主动去挑衅别人,不择手段的勾引怒火逼人出手,这与她平素理念大为不和,心里很不舒服。
按理说她本该第一时间拒绝并规劝封知平,可她没有,不仅是不忍对混小子说不,还因为心底深处勾出一股冲动,催着她想要放飞自我跟着封知平瞎胡闹。
难道自己很有做恶人的潜质?
尤双儿反复琢磨着这个问题,令人惊讶的是心里进没多少反感,反而还有些小兴奋。
乖女孩当了这么久,从没想过变坏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她很想试试看,只是从小竖立的道德理念束缚着最后的心理防线,冲动与理智间徘徊了一路,纠结万分。
封知平猜到了几分心思,引诱道:“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苦恼,咱们又不是为非作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那群缩头乌龟冒出头来。你想想老赵他们,再想想东哥那样的好人被他们如何胁迫,你会发现咱们做的其实是好事,咱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欺负人还有正义的?
尤双儿苦着小脸,感觉有哪里不对,又感觉没什么不对。
封知平肚里偷笑,面作遗憾,轻轻叹了口气:“实在不行你就回去吧,我不会怪你的。我坚信自己做的没错,哪怕过程有点问题,但结果是正义的,我做的任何事就都是正确的!”
“我不回去!”
尤双儿立刻摇头,又犹豫了片刻一咬牙。
“好,我跟你一起,但是咱们先说好,不能太过分,尤其不能随便伤人性命!”
“还用你说?”封知平大翻白眼,“点苍山规矩这么严,我还怕被律宗堂打死呢!”
下定了决心,女孩的表情轻松起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循林上山,快到坡顶时,尤双儿拉住了封知平。
“你能不能安静点,背这么一堆破铜烂铁当啷当啷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咱来了是吧?赶紧放下,挑两把趁手的带着,其他的回头再来拿。”
说着伸手来摘,封知平轻轻挡开,微笑道:“不行,得带着它们,我有大用!”
“什么大用?”
“山人自有妙计。”
“你!”
气鼓鼓的指着封知平,尤双儿点点头:“好,我不问!那我问你,它们一直这么响,万一暴露了我们的踪迹怎么办?”
封知平满不在乎:“暴露就暴露呗,他们还敢杀了你我不成?”
“可那样咱们就不占理了,别忘了咱们是偷偷潜上来的,他们完全有理由禁止我们再上山!”
“谁说咱们是偷偷上山的?咱们明明是从正门光明正规大走上来的。”
“哈?”
尤双儿傻眼,不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某人失心疯了。
“不对吗?”封知平眨眨眼,“明明就是从正门上来的,是守山的眼瞎没瞧着咱们,错也是错在他们玩忽职守,关咱们什么事?”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这套说辞除了你自己,谁会信?”尤双儿抓狂。
“为什么不信?”
封知平懵懂的挠挠头,掏出腰牌:“我有它,可以行走外门九阁无阻,还可不经召唤随时拜访七脉,你更牛,有韩山主亲赐的牌子,按规矩连神藏期的长老们见你都得行礼。整个外山没有咱俩去不了的地方,摆着正门不走,何苦偷偷上山呢,做贼好玩啊?”
尤双儿彻底无语,咬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带着这么多东西是为了栽赃的!你偷偷上山就是为了把它们分散藏起来,到时候来个贼喊捉贼,落破军阁的脸面,逼他们从你身上讨回公道!”
封知平愣了愣,一脸感慨:“小双儿,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聪明了,果然近朱者赤啊!”
尤双儿啐道:“呸,你是朱吗?你是猪才对,肥头大耳的猪!连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你觉着人家想不到吗?还山人自有妙计,这就是你的妙计?妙你个头啊!”
“不妙吗?”封知平坏坏一笑,“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打我?”
“当然!”尤双儿立刻应是,“我不光想打你,我还想...呃?”
灵光一闪,女孩明白过点什么,目露惊疑。
封知平满眼的得意,表情却故作深沉,淡声道:“我说过了,咱们的目的是激怒他们,怒到失去理智不考虑后果,中间无论用什么手段,有什么突发状况,只要能达成目的就都不是问题。”
尤双儿无语,这家伙算得太尽了,竟将一个荒唐可笑的想法变成了妙计,而其中的关键正是自己的参与。
原本他的打算只是空想,破军阁有的是办法应对,或绑起来扔下山,或请出某位通传斥责下山,再或者直接点,置之不理让他变成跳梁小丑,只要不接招一切就都万事大吉。
可自己掺了一脚,情况就变了,自己代表的可是望月峰。
望月峰乃七脉之一,山主韩仙子在九位武神中位列第三,门下虽不收男徒,但与其余六脉是有消息往来的,如果破军阁的弟子耍赖不认账,或者遭人栽赃而不敢吭声,,自己知道了就代表望月峰也知道了,其余几脉也就都知道了,无论什么原因,破军阁都会丢尽颜面。
届时主因苟安新自不用说,其余弟子也会一损俱损,一段时间以内很难再有择徒的上师将目光放在此处,没人愿意收一个无赖或者懦夫当徒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明智之士”也不行。
“大坏蛋,你太损了,你这是要把整个破军阁都得罪死啊!”尤双儿头疼的感慨。
封知平撇嘴:“得罪了就得罪了,谁让他们先惹我的,要怪就怪那个姓苟的狗东西。我家祖训,犯我者虽远必诛,我不能违了老祖宗的意,该还回来就得还回来!”
“可是万一那个苟安新真应了你呢?人家是破军阁首席大弟子,你确信你打得过人家?”
“这不还有你嘛!”
封知平堆起谄媚的笑脸,肩头轻轻碰了女孩一下。
“万一我败了,你能看着我让人欺负而无动于衷?”
尤双儿无语,真想一巴掌拍扁这张熊脸。
刚才光想着别的,一时忘了这家伙找自己同来的最大原因,他是拉自己来当打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