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知平不知道自己又被当做了怪物,他的精力全部击中在面前的剑罡上。
随着长剑横挥,剑内的火灵性疯狂涌动,缠绕在元力丝线上决堤般的滚涌入体内,只有少部分溢出剑外,融入他的剑罡当中。
横竖两道剑罡交汇,十字形精芒让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瞬,下一刻,孙宝才的剑罡被打散吞没,带着少许热气的剑罡一路平推,眨眼来到跟前。
“什么?!”
孙宝才几近失神,本能的竖剑挡格,一股巨力震得长剑悲鸣手腕麻木,那股看似温度不高的热感渗入体内霎时化为酷热,弥漫在胸膛各处烫灼着他的器官。
“啊!”
一声惨叫,尾声被鲜血淹没,孙宝才倒飞丈许跌落在地,趴在地上吐血不止。
落在地上的血微微冒着热气,他的人也想从里面烧起来一样,丹田疯狂运转想靠内力驱散,可周天转得越快酷热弥漫的速度也越快,竟是连压制片刻都做不到。
关键时刻,胡老跃入场中,伸手按在他的背上。
“静心,凝神,莫为外力虚妄惑神思,随我引导迫出热毒!”
孙宝才赶紧遵从,片刻后哇的一口黑血吐出,那血中竟是带了一缕焦味。
“无碍了,在此打坐调息片刻,三个周天之后便可重固根基。”
拍拍孙宝才的肩膀,胡老站起身,转过来看向封知平。
封知平也很不好过,那一剑胜了孙宝才,也让他抽干了剑内的所有灵性,此刻又身处那种充盈又空虚的古怪境地。
充盈的是丹田,剑内的灵力让元力丝线暴涨三条,气海比当还初夸张,像个臃肿的胖子,内息充盈到竟然顺着毛孔缓缓向外散逸。
可他的人却疲惫又空虚,仿佛七天七夜没合眼,明明身体充满了力量却一点都不想动,只想闭上眼在这儿大睡一场。
“该死,这招以后绝不能再使,太浪费了!”
试图阻拦内息流逝却怎么也拦不住,封知平心疼得想哭,瞧见胡老走来赶忙脸色一正,拄着剑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我赢了,对吧?”
胡老没回答,走到面前定定的看着他,深邃的双眸像要穿透灵魂。
“还不宣布?”不舒服的错了下视线,封知平试图岔开话题。
胡老这才开口,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能逼出剑内的灵力?”
封知平默不作声,胡老眉梢一挑,点点头。
“好,你不愿说,那我不问,咱们换个问题。我派的流云剑,紫杉剑阁的飞虹九式,还有鹤州府赵家的地趟剑,你,是从哪学来的?”
就知道你会问这个!
封知平暗暗嘀咕,嘴上说道:“见过,就学会了,另外地趟剑不是鹤州赵家的那套,而是他们家的改进版,减了三招,改了五式,威力和破绽都更胜一筹。”
胡老表情古怪,上下一打量:“看一遍就会,还能改动剑招?呵,厉害啊,你以为我会信?说,你到底师从何门!”
“无门无派,一介散修。”
见老头不信,封知平一挺胸脯骄傲的道:“您老可能不信,但我是武学天才,学个招式改个剑法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武学天才能是杂役?你糊弄谁呢!”
胡老气乐了,仔细一想又不对,这小子说的可能是真的,要不马尚顽那家伙怎会如此着紧。
他们到底搞什么猫腻,这小子明明是个人才,扔我这儿当个杂役算怎么个意思?
心里嘀咕,胡老看向封知平手里的剑,眼神一闪刚要拿,背后有人叫住了他。
“老|胡,这么多人看着呢,还不赶紧宣布胜负?晚课要开始了,再不过去,小心李长老找你问罪。”
马尚顽说着走到近前,死鱼眼在封知平身上一扫,转回时发现胡老在盯着自己。
比瞪眼他可没输过,死鱼眼微微一睁对视起来,三息之后胡老落败,白了一眼将他拽到一旁。
“老马,你说实话,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这小子明明不是先天却能引出剑内的灵力,这种怪物你放我这儿,几个意思啊?是想送我份大礼让我收下吗?要真是,那我可收下了哈!”
马尚顽嗤笑:“收?别想了,我师父都让他给拒了,还有苏老,就你?你要能收下,我那几瓶珍藏的百年桂花酿全送你,以后见你尊称胡爷!”
“吴师伯,还有苏大堂主,都给拒啦?!”
胡老吓了一跳,捋着胡子偷瞥了眼封知平:“乖乖,这小子到底什么人?那天初见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愣头青,有点天赋,就是脾气稍大,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他要不是真傻,那肯定大有来头啊!”
“谁说不是呢!”马尚顽叹了口气,凑近道,“他的身份我一直在查,可这小子跟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似的,只能查到他出现在九莲县,其他一点线索没有。不过这小子应该没有歹心,我从迷龙山一路观察到这儿,他皮是皮了点但没有坏心眼,我觉着他进点苍山有点像是避祸来的。”
胡老眼神一凝:“闭祸?最近风调雨顺,除了剑候爷的宝贝儿子丢了再没发生什么大事儿,哪来的祸好避?也就那些不入流的小家小派有可能。可若是他们,出这么一个宝贝捧着还来不及呢,哪儿还能害他?”
“所以我才发愁啊!”马尚顽苦笑,“我想查,可查无可查,我真怀疑这小子会不会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后天境能激发出宝兵刃灵性,你听过?”
胡老咋舌摇头,想了想问道:“这个宝贝你是怎么捡回来的,运气够好的啊,其他几派就没找你麻烦?”
马尚顽笑容更苦,唏嘘道:“不是我,是双丫头,要不是双丫头耍赖,我差点把他拒之门外。现在想想,唉!”
“双丫头,哪个双丫头?呃,难道是韩山主的那位宝贝徒弟?”
见马尚顽点头,胡老越过他的肩膀偷偷往场边一瞧,猛捋胡子差点没揪下来。
“难怪,难怪,我说那妮子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她!小时候见过一面,一晃竟这么大了,人水灵运气还好,只出了一次山就捡了个宝贝回来,实叫我等汗颜呐!”
马尚顽感同身受的点点头,顿了顿说道:“总之,人先留你这儿,方安那边我打过招呼,你和他一起把人给我看好了。只要别太出格,想折腾就随他去,有一点你给我记住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离山,这小子可一直心心念念的想去紫杉剑阁呢!”
“切,紫杉剑阁有什么好的,不女子多了点,咱们点苍山又不是没有!”
胡老一脸不屑,瞧见马尚顽眼神不对头,赶忙尴尬的咳了两声。
“你放心,人搁我这儿,回头我再给王师弟打个招呼,有我们看着保准他没事儿!”
马尚顽点点头,想了想补充道:“也别太刻意,顺其自然。这小子身上有古怪,他不说咱们也不能逼供,我看咱们可以适当的给他安排一下,让他别闲着,等到他顶不住压力向咱们低头的时候,那还不是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高啊!”胡老一拍手,眼神诡异,“这是吴师伯的意思吧?嘿,不愧是吴师伯,软刀割肉|逼人就犯,果然精明!”
马尚顽不乐意了,一瞪眼:“喂,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逼人就范!这是为他打点前途,是为他好,明白吗?”
“是是是,你说的对,是我失言。嗨,你说咱点苍山收个徒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了,还得花费这些心思,这小子,邪性!”
两人相视苦笑,胡老清了清嗓子转过身,朗声宣布结果。
其实不用宣布,结果已然明了。
双方一个脱力却仍站着,一个就地打坐现在也不敢起身,加上以弱胜强的少见结局和孙宝才往日的威名,围观者早已兴奋起来,公证结果无非锦上添花,将情绪推向了沸腾。
张泉面沉如水,所有桥西的人脸色都不好看,这个结果是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他们不怪孙宝才,也相信孙宝才,尤其孙宝才为了桥西的颜面竟然不惜吞服虎阳丹催升修为,他们都看在眼里,他们只是想不明白此战究竟是怎么输的。
比起孙宝才,封知平的剑罡明显逊色许多,可就是那道看似绵软稀薄的剑罡正面击溃了孙宝才的剑罡,并且一击将人打成重伤。
他们看不出其中奥秘,只能往暗器之类的方面想,可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又有胡老在场,谁都没见到暗器的影子,想问更是不能。
待孙宝才调息完毕,张泉招呼人将其搀起,冲马胡二人行了礼后恨恨看了桥东的人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桥东的人已经疯了,封知平也快疯了,在胡老宣布结果后他瞬间被人潮淹没,认识的不认识的,不知多少只手拍打着他的前胸后背。
“小老弟,我就知道你行!”马六哈哈大笑,伸手就是一巴掌。
“我就说他没问题,你们非拽着我去劝他换人,一群没脑子的莽夫!”赵康大言不惭的嘚瑟着,伸手也是一巴掌。
“少来,主意本来就是你出的,你个小白脸给老子滚开!”老董在骂娘,一巴掌拍在后背上,封知平想不通他骂的是赵康为何要拍自己,还这么重。
“冯兄剑法小弟叹服,希望以后能多多指教。”徐昊红着脸说道,轻轻拍了一下,力道跟声音一样轻柔。
“不愧是我的小弟,今天表现不错,我还算满意!”
尤双儿挤了进来也想拍,封知平忍不了了,臭丫头瞄的是脸!
被人当成皮球拍个不停,他平很郁闷,却得保持微笑,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迎面看见周夏冬的大手也伸了过来,满心悲叹的闭上眼就待接着,熟料那只手并没有落在身上。
睁开眼,只见周夏冬蹲在身前,笑容满面的转过头。
“累坏了吧?上来,我背你回去。”
“这个,不合适吧?”封知平大窘,后退半步连连摆手,“冬哥,我只是有点脱力,又没残废,咱就别...”
“上来!”
强行把人背上,周夏冬笑道:“好久没这么痛快了,连孙宝才都能干倒,你小子真行!回头我就去拜访一下张泉,我倒要看看他那张驴脸是个啥表情,哈哈哈哈哈!”
桥东杂役们的簇拥中,封知平被周夏冬背出了演武场,竟是跟马尚顽打声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回头瞧瞧死鱼眼的微笑,他暗暗撇嘴。
不打招呼也好,笑的那么贼,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水,少爷得小心点,可不能给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