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广孝、沐永清因昨天闹得凶睡得晚,酒还没醒,眼神有些迷蒙,嘻嘻哈哈问贤世子:“这谁啊?好大的排场。”
当两人走进一看,眼睛都脱窗了,像见肉腥的狼,瞬间直瞪瞪变了绿色儿。
这也太太……太……漂亮了吧,绝色啊,比那什么行首之类……哎,不能比,那些都是砂尘,这个,简直就把天上的明月都比下来啊。
五官精致如画,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叫人想摸上一把,便是眉宇间冷冷淡淡的神色,也叫人迷醉。
但接下来的介绍,让两匹狼偃旗息鼓。
“这是楚王。”贤世子介绍。
好吧,纨绔的世界虽然很荒诞,但因为爱好八卦,而且得到消息比正统渠道来的要精彩,艳色的多。所以纨绔也是知道楚王其人的。
有志一同的是,不论是他们自己八卦的消息,还是被家中长辈屡屡告诫,都汇集成一个要命的信息——楚王,是绝对绝对,不能招惹的。
经常跟纨绔一起作乐的临江王沐意被新帝,在百官面前亲手揍到下不了床,又降成郡王,封号是耻辱的“安顺”,就是因为得罪了这个楚王。
新帝的皇位都是他“让”的,天下权柄基本都握在楚王手中,是真正的无冕皇帝,这在天京城谁不知道?
沐广孝和沐永清赶紧行礼:“见过楚王殿下。”又对牟渔这个护国公抱拳作揖。
沐慈面对外人,心绪少有波动,淡漠清冷,爱搭不理。当然,如果叫齐亲王他们看到,会认为楚王的态度已好很多了。
沐广孝沐永清哪里敢抗议人家无礼,但场面到底还是冷了下来。
幸而有贤世子这个万金润滑油,他打哈哈,把一群人领到泰和楼。他简直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一路上,被请出来的人里大部分都和他打了招呼,他也一一寒暄过去。叫出来的名字,问出来的话,没有一丝错处。
八面玲珑,也是一种天生的本事。
毕竟这是天京一环最繁华的地方,又是整个天京城消遣娱乐的最高级地段。所以只明丽街,随便拿砖头一砸,就能砸出七八个王爷国公郡公或直系亲属。侯爷什么的在这里简直不够看。
沐广孝、沐永清两人,因是两个实权王爷的亲眷,年岁又和楚王差不多,才被贤世子邀请,其他人则没有这样的殊荣。
四个人加沐若松和牟渔,走进了已经清空的泰和楼。
贤世子嫌弃地把凑上来的掌柜挥开,走上楼。自然有他的心腹去吩咐:上好酒好菜,找几个花魁来串场,嗯,有没有更好的会跳胡舞的艺妓?赶紧找了来。
酒楼里都有官妓等,日夜在里面助兴的。
掌柜姓佟,能在天京一环开大酒楼,不仅背后有人,他自己也是八面玲珑,十分有眼色的,看贤世子和平时不可一世的沐广孝、沐永清两人都恭恭敬敬簇拥着中心的那个绝色少年,一联想最近市井的许多传闻,啥星宿下凡尘,啥兄弟让皇位,哪里有不明白来人身份的。
哎呀,蓬荜生辉啊。
饭菜挑顶顶好的上,花魁娘子,肯定要叫最顶尖的那几个。喜欢看胡姬舞是吧,把真正的胡姬喊来,跳正宗的胡旋舞。
桌子是长桌,沐慈的身份应该坐在上首,但他喜欢临窗的位置,只能由他。他坐下后,贤世子等人才纷纷入座,避开了上首。
“阿兄也一起坐。”沐慈拉着牟渔入座。
牟渔是先帝唯一义子,又有护国公爵位,已经成了天京城权贵之一,走出去人家也要恭敬喊他一声“都督”,“国公爷”的。且他在宫里和沐慈一桌吃饭是习惯的,也不推辞,坦然坐下。
其他人也没有意见,都不会把他当普通的下属,
沐慈吩咐牟渔:“阿兄,你们以后跟我出来,自己安排好,别饿肚子。”这是第一次出来,沐慈才吩咐一声,以免大家不清楚他的脾性,不敢吃喝。
牟渔在外人面前一贯冷酷,惜字如金,十分恭敬回话:“阿弟放心,大家自会料理。”却并不动。门口几个锦衣卫听见,下去吩咐,大家心里都领了这份体谅。
沐慈对沐若松招手,指身边另一侧位置:“子韧,坐这儿!”
沐若松犹豫,不敢坐,桌面上的人辈分、身份个个比他高呢,不好平起平坐的。
贤世子也会心疼自家子侄的,赶紧说:“一家人一家人,别客气,阿松,阿慈让你坐哪里就坐哪里,坐下!”又感叹,“你跟着阿慈这么好的人,也是你的福气。”
沐若松只好落座,看一眼沐慈……是的,是他的福气。
沐慈并不多看沐若松,只问贤世子:“梅花包子呢?”
“现做现蒸的才香,还得等一会儿,饿了吃点心。”贤世子笑说。
桌上已经摆了四色小点心,四色开胃小菜。沐慈捏了一块乳酪,可有可无地闻了一下,又放下:“太腥。”
沐广孝、沐永清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大松口气。楚王虽样子看上去高贵冷艳不可亵渎,可对吃食很挑剔的样子,居然万分可爱,十分接地气,哪里有传说中那么玄幻?那么厉害?
只是个漂亮、可爱的美少年呢。
两人一时间也放松下来,恢复了嘻嘻哈哈的软骨头模样。
当然,言语上还是不敢造次。
这个楚王,说翻脸就翻脸,也不惧和任何人翻脸的德行,连五环外的光腚小孩都知道。
锦衣卫领着一个弹唱顶尖的花魁,还有一个红色卷发的艳丽胡女上了楼。
因安全起见,还有沐慈不喜陌生人接近10米以内的态度,红发胡姬和花魁娘子被安排在隔间。
沐广孝、沐永清两人之所以第一次见面能和沐慈同桌,一是牟渔认知这两个宗室子弟,而来有贤世子作保,得给面子。
沐慈出宫了,自由了,便要有自己的交际圈。
两纨绔对天京城风月场十分熟悉。
一个夸张惊呼:“哎呀,茱莉?这可是胡姬中舞技最绝妙的,这一头红发多漂亮。”
另一个夸:“咦?那是李花魁,天京弹唱一绝,她可不是花钱能请到的,我花多少水磨工夫啊,都没让人家瞧我一眼。”
沐永清吐槽:“就你长那德行,人家是不敢看你吧。”
沐广孝:“……”
魂淡,也不看看还有外人呢就拆台。他脸上挂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发小一脚。
贤世子拧眉说:“注意点,你那猪蹄子踢到我了。”在桌子底下回了沐广孝一脚。
牟渔冷哼一声……
小心别踢到楚王!
牟渔的威风是很实在的,武力值也很高的,两个大人立即收了小孩子一样的玩笑。
……
沐慈却问:“现在还在先皇父的国孝,就能够宴乐歌舞?”
贤世子有些讪讪,倒是沐广孝赶紧普及常识:“因文成武德兴宗皇帝(永和帝)仁爱百姓,为免国孝期太长,影响民间婚娶生子,缩短了国孝期,只七七四十九日后便一切如常。渐至如今更管得宽泛,小宴无酒,小舞无乐,小乐无喜,都不会狠管。”
沐慈再次体会到大幸朝自由,开放的风气,连皇帝的国孝都能缩短。不过沐慈从不是个拘泥的,既然不会触犯规矩,就不会去扫兴。
先是胡姬表演,拿着一柄胡琴模仿飞天,只着裹胸纱衣,露出腰腹,身材窈窕,妖娆挑|逗。
沐慈撑着下巴,安静看着,欣赏这个长得像吉普赛女郎的红发胡姬的飞天肚皮舞。
贤世子暧|昧笑说:“她叫茱莉,天京城最近颇受追捧的舞娘,你要喜欢可以把她带回去。”暗搓搓压低嗓子说,“她们在床上也一样热情如火,那小腰扭得……”
听得沐若松眼皮子一阵乱跳,赶紧低头研究点心,死忍着才没泼醋。
沐慈淡淡说:“只是看看,没那兴致。”
贤世子只以为他是年轻面皮薄,很不和谐地笑了,不再提。
胡姬一曲热辣的飞天肚皮舞过后,拿了赏还冲沐慈飞了好几个眼风。沐慈视若不见,叫贤世子他们三个只叹“毕竟年少,不解风情”。
然后是李花魁,她比较含蓄,微微低垂着头,头上只簪着一朵小白花,露出一截如天鹅般优美的白皙颈脖,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迎还羞,只冲沐慈微微颔首,开始奏曲,却不唱。十指灵动,一手琵琶曲虽然悲凉忧伤,却十分动听。
特色菜上得快,分餐制的,马上每人面前摆了有十个碗碟。
吃货贤世子喟叹:“你说吧,我来泰和楼这么多次,还从不知道原来吃菜心,还真就掐尖尖那一片芽呢。”挑了一只小小菜心,还无聊地用手指头比一比,“再小点,和指甲盖差不多少了。”
沐慈对美色没啥兴趣,他跑出来主要为了躲皇宫里蒸啊煮啊还冷了的御膳,小半为了出宫吃新鲜出炉的美食,看看真正的大幸风物。
闻言,沐慈夹了一筷子尝尝,蒸煮的,味道不错,是肉的鲜香,只怕像大观园里烧茄子用掉整只鸡,白瞎了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蔬菜。
还不如直接吃鸡,沐慈多挑剔啊,当下就没了胃口,放下了筷子,专心等梅花包子。
他不吃,两个纨绔也讪讪停手,贤世子看看沐慈的碗:“好东西,别浪费。”
沐若松简直想掩面。
“朝阳不是学了炒菜么,蒸煮的食物你还喜欢?”沐慈摇头,吃货也分不同档次的,他可不是什么都入口。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贤世子是出了名的牙口好,胃口好,吃什么味道都好。
“拿油炒才能吃出菜心本身的鲜美。”沐慈则是出了名的牙口刁,胃口差,吃什么都要求高。
“炒菜吗?我喜欢,但这里没有人会做。”贤世子一听有更好吃的,口水ING,他在朝阳那里吃过山寨版的炒菜,知道正版在沐慈这里呢。
“那就叫他们学。”沐慈说,“叫掌厨师傅来。”
贤世子瞪大眼睛:“……”
牟渔道:“叫掌柜来吧,你给说说怎么做。”
沐慈摇头:“这东西靠说,不能做出好菜,一定要掌勺的来。要么我就进厨房去。”
贤世子眨巴眨巴眼睛,与沐广孝、沐永清两人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沐慈不知道他惊奇什么。
众人摇头,这是个冷宫皇子,没常识不是新闻了,天京哪个不知道的?
贤世子于是耐心解释:
厨子、戏子、娼妓、乞丐等都属于下九流,不能叫贵人看见,整个一环的几条繁华街道,除了最当红的戏伶、花魁娘子等高级品供贵人赏玩,其他下九流人物是看不能在贵人眼前晃的。
叫掌柜过来已是开恩,如何能叫油腻腻,臭烘烘的厨子出现?
当然,也不怪沐慈想不到,上辈子他的世界观没有什么三教九流之分,这一世原九皇子也受过教育,所以沐慈说话、行事常常会惊到其他人。
贤世子趁机教训沐若松:“阿松,这就是你不对了,阿慈不懂这些,你也不多提点提点。”
沐慈可不喜欢别人教训他的人,淡声道:“我不在意这些,用不着子韧提点。我做事,只问事不问人,要知道隔行如隔山,掌柜听得再多也炒不出好菜来。”
沐广孝只觉得谪仙下凡一般的楚王应该被供奉在神台上,圣洁纯净,唯一的任务就是美化眼睛,净化人的心灵,如何能叫一个污浊不堪的厨子污染了?
他忍不住张嘴劝:“厨子日日围着灶台,一身烟火臭气……”
“厨子没烟火气倒有脂粉香么?少啰嗦,我饿了,去把人叫来。”沐慈饿得血压低,更不喜欢被人一再反驳。
沐若松对自己的二叔摇头。
贤世子早被父王和妹子提点过,知道楚王只是看上去软萌娇弱,实则强硬难缠。凡事他强调了第二次的,最好照着他的话做,否则这个人翻起脸来可从来不问对象,不管后果的。
而且他不按牌理出牌,你根本预料不到他会做些什么事。
贤世子就不想为了些微小事而闹僵,不再劝了,也给两个好友使眼色。
自有锦衣卫出去提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