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霍青芳他们去了公社, 霍青花也回婆家,7月12日这天上午霍青山接到调动的最新加急通知,让他于公历7月15日, 也就是农历六月初二抵达部队,开始安排集体开赴北方农场事项。
他这些日子已经把林盈盈的手续都办妥,她随时都可以随军, 不过他想等自己安顿好了再接她过去。
北方农场是一个统称, 那里大大小小几十个农场, 有开发成熟条件很好的农场,也有新开发的条件很艰苦的, 需要部队去搞建设。
他们团要去的就是一个新农场,那里现在一片荒芜,只有一个小型劳改农场, 住房非常紧张,条件也很恶劣。
战士们去了以后,要趁着天气暖和赶紧搞住房建设, 再进行新的规划, 将劳改犯们转移另外地方, 同时继续接收来自各大城市的大批知青们。
霍青山想让林盈盈暂时呆在家里,等那里修整好再接她过去, 毕竟现在条件不好,她过去就是受罪, 就算她能硬撑他也舍不得她受一点苦。
从前他每一次归队都非常平静,虽然有些不舍却也不会太过难受。毕竟从15岁开始就离家在外, 已经等于有了另外一个家。
可这一次因为有了林盈盈, 他心里突然就生出了几分陌生的情愫,那是一种缠绵、缱绻的感觉, 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就好似有一张温柔而强韧的网,把心中那头猛兽轻轻地网住了,让它心甘情愿地臣服。
当他跟霍母和林盈盈说15号归队的时候,霍母只是点点头,转身去给他准备要带的东西。
林盈盈却明显地愣了一下,“原来不是说还有十来天吗?”
霍青山柔声道:“通知提前了。”
林盈盈立刻慌了,“呀,那我都还没收拾行李呢。”15号就要归队,那他们14号……嗯,凌晨就得走吧?
她从小到大出行的行李都是林妈给收拾,根本没有自己操心过,这一次要随军,那她得怎么带东西?她自己原地转了一圈,发出了困惑之声,“青山哥,我那些东西能都带着吗?”
她想了想好像什么都丢不下,都有用。
霍青山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不用急,你可以晚点过去。”
林盈盈又是一怔,“晚点?为什么啊?我不和你一起吗?”
霍青山便给她解释一下,让她在家里等两个月左右,顶多半年的样子。
林盈盈立刻小脸皱起,开始犯倔,“我要和你一起。”
霍青山:“我赶路急,你跟着我要吃苦头。再者现在那边乱糟糟的,去了睡没地方睡,吃也吃不好,太遭罪了。”
林盈盈把腰杆一挺,娇滴滴地逞能,“你能吃,我也能吃,我要和你一起吃苦。”
霍青山看她一本正经逞能的样子,笑起来,揉了揉她的头,“我舍不得。”
林盈盈嘟着嘴,撒娇,“青山哥,我不想离开你,一天也不想。”
霍青山心里**辣的,揽紧了她的腰,低声道:“我也不想,乖,等过些天那边安顿好你再去。”
林盈盈看撒娇没用,就开始耍脾气撒泼,“不行,我就要去!谁也拦不住我!”
大不了不带那么多东西,她就人跟过去,东西慢慢地让家里寄过去。
霍青山已经掌握了她的小脾气,知道这时候硬碰硬不行,不能强硬拒绝也不能小意诱哄,只能岔开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道:“要不要去山里玩,我记得那里有几棵野桑树,估计这时候还有桑椹呢,要不要去摘?”
如果是从前他这么说,林盈盈立刻就会跳上他的背催着他快去。这会儿她情绪有点低落,嘟着嘴,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霍青山看她还是不肯挪动步子,就逗她,“那你这是要去打油吗?”
林盈盈撅着嘴瞪他,泪汪汪的。
霍青山:“看这嘴能挂好大的油瓶呢,不去打油可惜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直接把她抱起来,“好啦,别生气了,我陪你去抓鱼,我们在外面烤鱼吃。”
林盈盈捧着他的脸颊,气鼓鼓地盯着他,咬了咬他的鼻尖故意刁难他,“我要去山里那个水潭洗澡。现在去!”
霍青山:“白天不方便,那里有人。”
林大小姐开始刁蛮任性不讲理起来,“就要现在去,就去!你不在家我天天去。”
霍青山看着秒变三岁的小媳妇,知道讲道理是行不通的,“那好,15号你和我一起走。”
“真的?”林盈盈双眼瞬间清亮灵动起来,她笑得张扬恣意,一副耍赖得逞了的得意样子。
霍青山缓缓道:“我们去的农场很偏僻,现在应该还不是农场,而是一片荒芜。去了以后,没有房子,我们要幕天席地,一群人排排躺下睡觉。没有茅厕,大家都是集中露天解决。也没有食堂,就支起锅灶做饭,就着风沙、蚊虫直接吃……”
“嘤嘤嘤……”林大小姐直接哭了。
霍青山内疚得很,觉得不应该吓唬她,“跟这个相比,在家里舒舒服服等俩月,是不是更好?”
林盈盈搂着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青山哥,你们太辛苦了,呜呜……我心疼。”
霍青山晓之以理,循循善诱,“你既然心疼,那是不是不应该再让我担心?我若是一边忙一边还要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岂不是……”
“好啦,我听你的。”林盈盈含着泪点点头答应了。
她弯翘的长睫上盈结着两滴水珠,颤巍巍的要落不落,看得霍青山心尖都颤了。
好歹给她哄住了,不会再哭也不会再憋着生闷气。
霍青山发现自己是真的见不得林盈盈哭、赌气的样子,就好似有人拿根细细的钢丝锯他的心脏一样,刺刺的疼。
霍母见小两口商量妥了,她从厨房探头出来,“青山,那你去跟书记他们说一声,晚上过来吃饭。”
以前霍青山每次探亲归队,都要去跟书记、大队长以及自己叔伯们打招呼,请他们来吃顿晚饭,大家喝喝酒说说话,托他们帮忙照顾一下家里。
现在自然不需要他们帮衬,可习惯还是留下来的。
大家听说他要归队,纷纷说请他吃饭,还要今日明日地轮流请,霍青山都婉拒了,只让他们今晚过去吃饭。
他回到家里,林盈盈正在厨房门口和霍母一起摘豆角呢。要是以前,她俩凑一起一边摘豆角一边话家常,林盈盈总是咯咯笑声不断,今儿却一副怏怏的神情,没有说笑的动力。
看他回来,她嘴角都抽了抽,眼神也透着委屈。虽然理智上明白这些他为她好的道理,可感情上还是舍不得和他分开。热恋中的小情侣,恨不得分分秒秒都黏在一起。
霍青山坐过去,帮她摘豆角。
霍母:“用不用叫青荷他们回来?”
霍青山笑道:“不用。他们专心学习呢,回来一趟耽误事儿。”他已经在家住了这么久,和弟弟妹妹们该说的都说了,也没有额外要交代的。
霍母就随他去,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林盈盈。上一次他就一晚上没回来,她在家里东盼西盼的,那坐立难安的样子,让她这个老婆子看得特别不忍心。
毕竟人家林盈盈嫁过来就是冲着自己儿子,要是儿子不搁家,那人家自然不需要留下。
她就想小两口天天腻歪在一起,早点生个娃娃,那样就更有家的样子。
晌午霍青湖和谢云回家,同来的还有谢三叔,霍青芳等人去学习家里人少,霍母嫌吃饭的时候冷清就让他也过来吃饭。
谢三叔听说霍青山要归队,少不得还跟以前似的仔细叮嘱叮嘱,“等晚上大家来喝酒,咱们爷们儿多喝两盅。”
霍青湖嘟着嘴比林盈盈还难受的样子,他舍不得大哥。
吃过饭谢三叔说回去抓只不下蛋的母鸡过来,让霍母杀了晚上加菜炖一锅,这样荤素都有了,也不用多忙活。
霍青山帮霍母把碗筷收走,就见林盈盈和霍青湖俩坐在桌前发呆,谢云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他笑了笑,敲敲霍青湖的头,“还不去上学?谢云等你呢。”
霍青湖机械地站起来,“哦。”扭头就往外走。谢云立刻跟上。
霍青山跟着出去,到了院门口才出声,“青湖。”
霍青湖闻言回头看他,“大哥。”
“好好学习,等大哥那边安顿好,也接你和娘过去。”
霍青山早有打算,等霍青芳和霍青荷嫁人,霍青峰也长大懂事可以成家立业,他就把娘和小弟小妹接走。
霍青湖一听,双眼立刻晶亮,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兴奋地问:“大哥,真的?”
霍青山笑了笑,“当然。大哥过两天就回部队,你嫂子先留在家里,你要帮大哥好好照顾娘和嫂子呀。”
霍青湖挺了挺胸脯,一副大人的样子,“当然,大哥你放心吧。”
霍青山就点点头,让他们去上学。
路上,谢云撅着嘴不乐意,开始低落了,大哥只说接三哥走,都没说接自己,嗯,不开心。
霍青湖踢了他一脚,“你干嘛呢?拉着脸跟妖精嫂子似的,可以挂油瓶了。”
谢云:“你要跟大哥走了,都不带我。”
霍青湖:“谁说不带你的,只要三叔同意,我去哪里就带你去哪里。”
谢云立刻高兴了,一把抱住霍青湖,“三哥你真好,我和你相依为命了。”
霍青湖牙疼,“你有爹呢,胡说八道。”
谢云叹了口气,学出一副沧桑的样子幽幽叹息,“哎,我爹不是要给我找个后娘吗?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到时候还算我爹吗?”
霍青湖想起自己爹,大伯娘和三婶总是悄悄跟他说爹是被他克死的,他是个小累赘,等娘改嫁找个后爹肯定就不要他了。
嗯,幸好娘没有改嫁。
最好三叔也不给谢云找个后娘。
他脑子一转,对谢云道:“咱留意一下,以后三叔去相亲咱们就打听打听,看看那女人咋样,要是和那个王香云似的,咱就给搅黄了。”
谢云顿时眼睛里燃起了小火苗,“三哥你真有办法,咱就这么办。”
家里,霍青山回转,看林盈盈还坐在堂屋发呆呢。
他握住她的肩头,“不去睡午觉?”
林盈盈立刻抱住他的手臂,“不想睡,我怕我睡醒你就走了。”
霍青山被她弄得心尖酸酸的,“后天一早走呢。”
林盈盈:“其实就是明天晚上。呜呜……”一想到明天晚上青山哥就走了,她好舍不得啊。
霍青山直接给她抱起来,“去午睡吧。”如果不睡觉,她更要胡思乱想,到时候一下午都得怏怏不乐的,谁也别舒服。
林盈盈抱着他的腰,让他□□,霍青山便顺从地躺下给她当抱枕。
她把毛茸茸的脑袋塞在他颈下,拱来拱去的,恨不得钻到他身体里去。
霍青山揽着她,大手揉揉她的后背,轻轻地拍拍哄她入睡。她却偏要努力撑着眼皮盯着他,似乎一闭眼就要少看一眼似的。
霍青山被她弄得心里越发酸涩,决定做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知道他不在身边跟她睡其实也挺好的。
她却不给弄,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要哭了。
他叹了口气,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了,只能搂着她静静地躺着。慢慢的,她没了声音,呼吸也均匀绵长起来,应该是睡着了。
霍青山也抓紧时间补一觉,等他再醒来感觉胸口湿漉漉的,怀里的小人儿抽抽搭搭的,哭得好不可怜。
霍青山忙把她的小脸轻轻地挪开,却发现她还在睡梦中呢,哭得很伤心,眼泪无声无息地流,睫毛黏得一簇一簇的,眼底通红一片,脸颊都被泪水给淹红了,真是我见犹怜的样子。
他体会到了心碎的感觉,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似乎只有看着她笑容和从前那么灿烂他才能真的放心。
他一遍遍地吻她,低声唤醒她。
林盈盈“哇”的一声,揪着他的衣襟呜呜地哭,“我梦见你死了。”
她竟然把霍青山的原剧情线梦了一遍,那么生动鲜活的影像,就跟自己跟在他身边一样。他疼她也疼,他难过她更伤心,看着他受伤、苦痛,她简直要疯了,尤其最后他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心都碎了。
如果说结婚那天她突然接收到原剧情,霍青山的剧情线之悲惨把她吓到了,可自从嫁给他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感受着这些鲜活的亲情爱情,现在再梦见那样悲惨的剧情线,她就无法接受了。
不只是害怕,还有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她害怕失去他,如果他真的死了,她有一种会活生生疼死的感觉。
她哭得霍青山真的要心碎了,只能用力地搂着她,力气大得都忘了顾忌会不会弄疼她,只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
理智地想想,就分开两个来月最多半年啊,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可感情会说不好不好,一分一秒都不要分开。
等林盈盈哭够了,心情就轻松许多,好像心里积累的那些阴霾都发泄出去一样。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矫情,就因为要和霍青山分开一段时间,就哭得这么难以自已。
如果不是她自己证明,从小环境优渥,爹娘疼爱,没受过什么委屈,倒好似自己是棵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一样委屈呢。
可实际想想她心里还是有不为外人道的委屈在,穿越以后的怪病,穿越以后的担忧,突然意识到穿书的害怕,爱上一个人又怕失去的那种患得患失,这一切都在她的潜意识里酝酿,一点点地施压,在她看不见感觉不到的位置积蓄着力量,压迫着她,最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将她压垮。
现在有了一个突破口,她得以大哭宣泄一场,似乎那些压力又减轻了。
“青山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为了我也要保重自己,知道吗?”林盈盈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霍青山点头,“我保证。”
君子一诺,千金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