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行李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嘈杂的大街仿佛离我很远，我现在只听得到心在哭泣的声音。
我这样走了很久，直到走到城门口，方才回过神来：我去哪儿呢？
没了钟玉，我只有回卧龙潭了吧！
我朝城门外走去，却听得身后狐狸在叫：“小辞云，你背着行李要去哪儿？”
我回过头，待他走近后方说道：“你可以交差了，我和钟玉和离了。”
他的神情有些惊讶：“你说什么？什么交差不交差的……”
他的心虚已经全写在脸上了。
我道：“你说你被老头捕了，可是那个老头为什么捕你不捕我和有容？你说你是公主的宠物，为什么我方拿着玉佩去当了，公主就找上门来了？”
很多事情，我不明说，不代表我没有数。
有容说我笨，我是笨，笨到情愿骗自己，也不情愿去揭开疮疤让人难堪。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我揽在怀中，说道：“跟我吧！我会对你好，比钟玉对你好。”
我推开他：“你可以比他好，但你始终不是他。”
他说道：“他只能陪你几十年，几十年后他死了，你怎么办？我可以陪你很多年，很久很久，久到你忘记他。”
我手指不经意间划过小腹，黯然道：“对不起。”
我忘不了钟玉。
他沉默了许久，问道：“你要去哪儿？”
“卧龙潭，回去继续修行。”我如实相告。
“随我去青丘山吧！”
我摇摇头，一心要去卧龙潭，曾经玄真君与我告别的地方，钟玉又将我带回家的地方。
我想，下辈子，钟玉会不会仍旧去卧龙潭把我带回家呢？
我别了狐狸，乘风向南，一路往永平而去。
月色下的卧龙潭静谧神幽，月色明亮，潭中映着弯弯的月，晚风吹过，影子就散了，漾着一池的月光。
我坐在曾经玄真君与我告别的地上，静静看着面前那小块潭水，想象着曾经他告别时目光所见的场景。
我等了他那么久，却只守了一年不到，我就将他弄丢了。
我对着湖水流泪，却发现自己不再有鼻涕泡儿冒出来了。
可我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常樱浮了上来，一脸惊讶：“辞云？”
我点点头：“常樱。”
她说道：“你离开好久了。”
我道：“是啊，怪想家的，回来看看。”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要不要打一架？”
我化了真身下了水，说道：“不了，打一架以后我也还是心情不好。”
我听得湖中“砰”的一声，像是被谁扔了一块巨石，转身去看，却看到是有容游了过来。
她大约直接从空中坠进了湖里。
她游上岸，一把将我捞起，丢在了地上。
我连忙化了真身，她怒问：“你跟钟玉和离了？”
我点头：“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我去杀了他！”
我慌忙拉住她，眼泪却流了下来：“放过他吧！不是他的错。”
我把真定公主的事说了一遍，还顺带说了狐狸。
有容恨道：“阿温这厮去哪儿了？”
我道：“大约去青丘山了。”
她丢下一句“我去找他算账”，又匆匆乘风走了。
我没有追，因为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离开卧龙潭。
常樱在水里说道：“真羡慕你们能到处走，不过我也快离开这里了，这里的城隍说我守在这里几百年了都没有害过人命，打算封我做水神，做了水神，我就能到处走了。”
我真心道：“恭喜你了。”
她羞赧的说道：“其实要不是每次你和有容出来坏我好事，我可能还得不到这样的封赏。”
我想，怪不得今天她见我客客气气的。
她问我道：“你刚刚说你的相公是被一个公主给逼的跟你和离了？”
我点点头，并不想多说此事。
她说道：“辞云，我很想到处走走，要不你带我到处逛逛吧！只要拿个蚌壳盛点水，我住在蚌壳里就可以了。”
我心想，我有孕了，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每天去镇上逛逛走走舒缓一下心情才是正道，既然我帮她成了水神，那待她四处走走又有何不可呢？
我答应了，她于是潜下水去找来了一只蚌壳递给我。
“辞云，你要是心里堵得慌，我就去帮你教训那个公主。”
我想了想，说道：“你不知道，那个公主有一个道行很高的老头做帮手，不然狐狸也不会听她差遣。那个老头，光是看一眼就知道是个狠角色，我和有容都没有胜算，你还是算了，乖乖等着做你的水神吧！”
她叹了一口气道：“可我总是要报答你的，要不然等我做了水神，我再去教训她。”
我摇摇头：“你做水神不容易，不要犯这样的错。我既奈何不了她，也合该她是我命里的克星。”
如今只愿她好好待钟玉，能和钟玉白头偕老。
第二日我拿蚌壳盛了水，把常樱装在里面，带她去镇上逛了一圈。
常樱很兴奋，一直在蚌壳里喊叫，说自己生前也逛过这样的集市，梦里也不知梦了多少回，如今总算又瞧见了。
我心想，到底我们妖和鬼是作了什么样的孽，要被上天这样打压。
我未化实形时，只能趁着夜晚来看那鸦雀无声有如空城的小镇，而常樱几百年了，只能困在水里，半步不得出。
我带着常樱回到了钟玉家的破房子，夏天还早，荷塘里的荷叶只冒了零星几片荷叶，看着很破败。
我走进屋，看着他曾经的书案、卧房，还有曾经我们躺过的榻，曾经我们那样的美好时光，都一去不复返了。
画架上仍旧贴着我那副荷塘锦鲤图，破败的荷叶下，我一半身体藏在水下，正怒瞪着他。
图上落了许多灰，我将锦鲤图擦干净取下来，叠成方块收进了怀中。
钟玉说过，士子为官，不能回原籍，他也没有叔伯亲戚照看这间屋子，我既然怀了他的孩子，那么借用一下他的房子也是无碍的。
我的相公，只愿你余生平安，前程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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