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出来就能听见父亲的消息,顾槿的心神已被这些人的讨论声牵动。
谢过了小二想将她一个女子领至雅间的好意,她挑了个大厅角落的空位坐了下来,只为了方便收集父亲的消息。
“姑娘要来点什么?”
这小二也曾去城北处找顾槿看过病,因此对她的态度比对他人更热络三分。
“今日酒楼的招牌醉蟹,还是……”
她柔声打断了他的介绍:“随便上点果子吧,再来壶茶。”
“好嘞!”
她将注意力转回那群高谈阔论的人中。
“……哎,这大盛朝迟早要完。王党这般嚣张跋扈,左右朝政,现在竟然还将官品定价私卖,枉顾莘莘学子的前程。顾大人将其揭露又有何错,何至于……”
“哎哎!刘兄,这话以后且别在外边儿说了,小心招祸啊!”
顾槿的心揪了起来。
顾大人……是父亲吗?
何至于……何至于什么??
盛都,定然是出事了!
不然以父亲对自己的关爱,不可能这么久不回信的!
她心中顿时慌乱如麻,急欲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那群文士此刻却都十分有默契地对此事噤了声,聊起了风花雪月。
顾槿忍不住站起来朝他们走去,想要问个究竟。
但在她站起身的同时,身后不远处有个一个男子也带着家仆跟着站了起来。
她自入了这酒楼时,便被中间被人簇拥着的文士吸引了注意,却并未发现自己的出现也吸引了在场不少纨绔公子哥儿的注意,其中不乏胆大包天胆敢当街行调戏良家女之流。
她没走两步,便有一柄折扇忽然横到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顾槿疑惑地向身侧右方看去。
入目是一张尚算端正的脸,可惜眼中却透着一股下流气。
这人乌发梳得油亮,被金冠束于脑顶,带着个碧绿翡翠玉扳指的手指此刻正捏着这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顾槿的左肩。
“姑娘,一个人上街玩,怎么也不带点仆役,多危险啊!”
这人嘴角不正经地斜飞,嘴里说着关心的话,眼神却完全不是话中的关切意,连钩带扫地将顾槿从头到尾看了一圈,最后眼神定格在她系着的面帘上,似要将她的容色看个清楚。
顾槿皱了皱细眉,收回视线,转而看向那群文士,发现他们似是起身欲走了。
她急欲问话,更不想理睬此人,因此使力推开了那柄折扇,冷淡道:“这便不劳这位兄台费心了。”
“诶~别急着走嘛,”这男子的语气荡漾了,“既然妹妹喊了在下一声兄台,为兄自然要负责地将妹妹好生~送回家了~”
说罢便伸出双手欲揽了她的腰身。
顾槿莲步轻巧一挪,正好躲开这只咸猪手,声音带了点薄怒,音色也亮了些:“请你自重。”
方才那群士子中,方知谓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转过头看向这边。
“师……顾姑娘!”他说着,大步走来,将顾槿和一旁的高良隔开,斜觑了他一眼,“这人找你麻烦?”
顾槿看向方知谓,舒了口气道:“知谓,原来你也在这里。”
一旁的高家纨绔见自己看中的美人儿竟视自己如无物,阴阳怪气地开口说:“装的这么清高,本公子还以为你多纯洁,没想到是个男人都认识。”
顾槿还没怎么样呢,方知谓倒先气恼了起来,脸涨得通红:“高良,你别胡说八道,顾姑娘不是你能出口玷污的人。”
“哟,哟,还能有什么不一样?我看她戴着面帘装模作样的样子,挺像飘香楼那个淸倌儿小柳啊。”说罢猥琐地笑了两声,手往腿前那么一比,“那小柳谁人不知是个人前人后的两副面孔,本少爷赏了她点金子,私下就骚的很。这女人想必也是那种货色!”
顾槿皱了眉,心念一动,手便摸到了腰间的针盒,轻按旋钮,一根趁手的银针灵巧地攥到了手里,想要出手教训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纨绔。
不料身旁的方知谓却比她更早一步抢上前,捏起拳头狠狠地往高良的脸上砸了过去。
高良没防备之下,脸上生生地挨了一拳。
方知谓不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文弱书生,在家中常会帮着药工晒药搬杵,因此这一拳着实有些力气,又因正好打在高良的鼻梁上,令高良的鼻孔立时见了红。
在他的一击之下,高良连退两步,站不稳,一个屁股便坐到了地上,哇哇两声惨叫后歇斯底里地命令身后的小厮:“都给我上啊!本少爷的热闹很好看吗?去把这个不知死活的方愣子和这女的都给我抓起来!”
小厮们应声而上,先瞅准了看似比较有攻击力的方知谓,一个抓手一个抱腰,和方知谓纠缠成了一团。
三个对一个,方知谓有些吃力,四人扭打了起来,将附近的桌椅撞得歪七倒八,掌柜的站在一旁直叹气。
顾槿见方知谓弱势,悄悄走近这片混乱,瞅准时机,捏着针的手在这几个小厮身上对应穴位拂过后,又静静地站回原处。
那边的这群文人见方才走到这边来的方知谓竟然和高氏的人殴打了起来,一个个本就看这高氏商行不顺眼的人都走过来帮着方知谓按住那三个小厮。
那小厮本就被顾槿针刺麻了手脚,此刻更是毫无反抗之力地伏在地上,头脸着地,十分狼狈。
“高良,你别欺人太甚!你们高家虽说富甲淮城,可公然犯法,欺压百姓,也是要直接扭送公堂的!如今城中睢王执牛耳,已不是当年你高家和杜家官商勾结,沆瀣一气的时候了!你可掂量掂量清楚!”其中一个士子对高良怒目而视,言语毫不留情。
高良恨恨地瞪了几眼这几个站在一处防备着他的士子,又鄙夷地看了看他这几个不中用的手下,道:“我们走!”
临走前,又不甘心地看了几眼无辜纯良地站在一旁的顾槿,他自小被家里宠溺,但凡他想要弄到手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今日这一磋磨,倒是令他越发想要将这女人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