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故身边的修士愈战愈勇,这鬼怪虽是一击便溃,但却胜在数量过多。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打不过人多,这寡不敌众的也的确是难为了一应人等,从地下涌上的鬼怪像是不要钱的往上爬,可修士始终就这么些人,蓬莱仙岛的弟子们纷纷入内也终究是捉襟见肘,脱不开身。
君如故内心焦躁不安,最先被阵法拖入的不是旁人,林如赋和慕秋雨,一个是桃源一梦的尊主,一个是君如故亲收的徒弟,无论是哪个有意外无异于是在她心头取血。
琼雪宫主携带霜雪而来,像是看出了君如故的焦虑,“君长老,这边我们顶着,你先去救林尊主他们”
君如故早已经左右支绌,听到宫主这话如释重负,重重的点了点头,“多谢”
宫主冲她抱拳,“君长老保重”
君如故挽剑拂袖,一头扎入了那幽冥似的法阵中。
将将进入法阵的君如故便被一股强烈的积压,耳中传入了一声声如同念经似的咒。
“无妄海中妄念人,无畏无惧无殇情”
模糊之中君如故仿佛跌入汪洋深海,数千道不同的呼唤在脑中响起,有期盼的,感激的。“君如故”
有淡漠的,无味的。“君如故。”
有惊恐的,不安的,“君如故”
有愤恨的,咬牙的,“君如故”
“你不能活着。”
“下贱妖孽,速速受死”
“我们没犯过错,为什么要杀我们”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救命啊”
“快走啊别管我”
在夹杂着哭泣和愤怒的对峙中,君如故又清晰的看见了一血衣女子执剑怒吼:“神又如何,魔又如何不仁不义之神比最下贱的臭虫还要肮脏,最该死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唔啊”君如故好似坠入梦魇,头痛欲裂。可此梦真实的可怖,君如故仿佛一伸手便能抓到那长剑上滴落的淋漓鲜血。那一张张透着绝望的血眸撕扯着,哀求着,渴望着最后一点的希望。
君如故此刻分明是一个过路人,却从那血衣女人的背影里读到了一种不甘,苦到心底的不甘,痛彻心扉的悲壮。君如故这时仿佛与那人融为一体,懂她的无望灰心。
当势不可当的神力镇压而下即将吞没那女人时,君如故的身体仿佛也在那一刻死亡。她奔跑,却距离那血衣愈远,她大叫,却得不到回应,她出手,想去抓那人的衣襟长剑,却看着那人将长剑反握,一把扎入了自己的小腹。“世间不值得”
“不要”君如故骤然醒来,眼前依旧是一张张担忧失色的脸,耳边依旧是繁乱的哀声,七手八脚的还在摸她的脸庞手脚。
太乱了,君如故紧皱着眉头狠狠瞧着自己的太阳穴,渴望自己得以清醒。
“都滚开别碰她”
林如赋的公鸭嗓怎么到哪里都能听见君如故紧闭的眸子微微睁开,天色昏暗,耳边有微弱的水流滚动声。
这是哪里
林如赋拨开众人挤到了君如故身边,双臂左右犹豫还是没敢碰她,着急的问道:“如故,如故你醒了吗”
君如故以手遮面,脑子里面乱的如千丝乱绕,怎么也没法把自己唤出梦魇。眼前模糊不清,有再次晕厥的感觉。
“如故”林如赋抓了下君如故的手腕,直接将她半拉了起来,“醒醒你怎么了”
君如故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红印,后肩也有些疼,她没有挣开林如赋的手掌,只是张开口哑声道:“扶我起来。”
“你怎么样了”林如赋扶着她的肩膀把她轻拉了起来,“你怎么进来了还晕了半个时辰怎么叫也叫不起来你。”
君如故摸了摸自己脸上脖颈上的汗水,“一言难尽,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慕秋雨有事”林如赋骂道,“妈的,进来之后我一睁眼就看慕秋雨在和诸多鬼怪打斗,可惜我支援慢了,那孩子被那水里的东西拖走了我这力气也够大的了,怎么拽也拽不回来,这水里也不知道有多少鬼东西,我们一进去不仅身体溃烂,而且还有众多鬼怪拉扯撕咬。你看”林如赋指着坐在一边捂着腿包扎的弟子们,“这些都是被抓伤咬伤的,那小子命短,恐怕是要交待在那了。”
“为何不御剑”
林如赋手舞足蹈,“不行,御剑也不行,那鬼怪厉害的很,飞的再高都会被拖拉下来,方才御剑而去差些折损了一名弟子。”
君如故扶着林如赋的肩膀好一会才缓过来神,这才看清楚了他们如今身处何处。前方是一巍巍黑海,海上分明无一浮物,底下却时不时冒出咕噜的气泡,未见海浪却有水声,却时不时冲上岸几块糜烂的腐肉。
君如故被这血腥味和腐臭味熏的头疼,“这是哪里”
一三清观长老回应道:“无妄海。”
君如故回了一礼,“无妄海”
“不错,相传此处百年前并不是海,而是一座城,可不知为何斗转星移,此处地陷了,魔界鬼界水淹了,这才意外成为了魔界与鬼界的交界处。”
君如故年纪尚小,所有的知识来源均来自于她师父,可她却从未曾听过无妄海这一交界,“此处是鬼界”
“不错,无妄海以南是鬼界,以北是魔界。”那长老道:“此海原本是在地下,不知如何上浮到此处,唯有断七情六欲着才可进入。按理来说我等当是可以入内,可如今水下鬼怪凶悍,竟逼的我等畏首畏尾,实在有愧于那幼小孩童。”
君如故召出君生,“有劳诸位挂心了,小徒虽不是绝顶之资,可毕竟是我亲身收的徒弟,诸位请去寻找回路,如故先去救援小徒。”
“如故”林如赋被吓得不轻,慌忙抓住君如故的手臂,“你不能胡来我们这么多人都下不去,你一个人去找死吗那慕秋雨若是真的被抓走了,这个时候就算不被那些妖怪杀了也定然被这海水灼的身子溃烂活不成了”
君如故坚毅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收了他就不会不管他,即便前方刀山火海有性命之危,我也不会因自保而放弃一丝救他的生机。”
林如赋还欲再言,君如故却道:“如赋,你我已是生死之交,你当是了解我的,护好其它弟子便可,若我一去不回,也不必太过想念。”
林如赋瞠目结舌,“你”
“君长老留步”三清观长老起身,捧着那把古琴,“君长老,我派无念观主曾有过言语,此琴非他之物,若有一日寻到有缘人,请我派赠予此人。”
君如故微微蹙眉,“长老何意”
那三清观长老微微躬身,“方才君长老豪言义举,此琴震颤发出风吟,想来无念观主曾说的有缘人,便是君长老您了。”
君如故退了半步,满心都是慕秋雨不愿同这道士多废话“贵派镇派之宝,如故怎敢收取,您只管继续保存,待到无念观主出关送回便是。”
三清观那几名长老却依旧捧着琴阻拦君如故,“君长老不必客气,灵器有灵,择主辅之。我等断没有因私利而留取之意,您若是不收,我们几个老头子又怎能心安”
君如故最烦的就是人情世故,她偏头望了眼林尊主。林如赋点了点头,君如故这才施了一礼,双手接过此琴。“那就多谢无念观主赠琴”
三位长老回施一礼,“从此您便是我三清观的上上客,若有用的着我派之处,还请君长老吩咐。”
君如故背过古琴,“三位长老,此时不是我等左右客气之时,如故先行一步,他日再向三清观致谢”
“一路保重”
君如故对着林如赋点了点头,御剑飞向海上,灵力汇成一圈保护层将她裹入其中,不受波动的飞在半空。真是奇怪了,不是说鬼怪诸多吗怎么她飞了并无阻拦
林如赋看着君如故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手握成拳却不言语,三清观长老叹道:“林尊主,贵派长老的确是个英雄。我辈数的上的英才不多,贵派君如故算得上是”
“你别说了。”林如赋看着他,凑近低声道:“多谢长老帮忙隐瞒,如赋感激不尽,他日三清观若有需要,尽管要在下开口。“
长老笑着捋了把拂尘,”尊主言重,个人有个人的命数,魔也能做英雄,神亦能堕落为鬼,君长老少年成名,可惜不知收敛又不通晓人情世故,只怕日后有的是亏让她吃啊。“
林如赋叹息,”是,乱世她是利器,盛世她便是凶器,但长老放心,我定会尽全力保护君如故,不会让她被宵小之辈言语所害。“
三清观长老摇头叹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真有那么一日,你林尊主是怎么拦,也护不住的。“
君如故在这片黑海上驰骋掠过,倏忽之间竟然已经飞了大半个时辰,前方不远处看见一树林诡异茂密之岛。此岛外形像是一个有头有手有脚栽倒在地姿势怪异的人。手臂腰腿扭曲了一个诡异常人所不及的弧度,歪七扭八的趴在海上随着海浪的波动拍打缓慢漂浮。
岛上鬼气颇重,弥漫着不知是否有毒的气体,岛上感觉不到活物的存在,草木枯萎却未死,根部暴露在外盘根交错,竟是犹比古树的根结那般深沉。
着陆后君如故只能模糊瞧见周遭三米以内的空间,前后均为鬼气侵蚀,这岛上若是真有东西,那也定是被鬼气浸淫的人妖不识。
提剑谨慎走过的君如故抬头望去,在这怪岛背部之处有两股凸起,像是人的两块肩胛骨,而中部凹陷之处有一几尺高的黝黑洞口。君如故站在洞前睥睨几眼,这洞口不过两米高,内里在外面是一丝都看不清晰,慕秋雨会在这吗
灵气注于君生剑内,君如故一道剑光打在洞内,这一道金光像是被吞噬一般毫无波澜的消失。可这一消失,那洞内忽地像是被触碰到机关似的,发出嗡的几声骤然大亮,像是迎接主人般发出温和的白光。
君如故犹豫片刻,寻迹符的确是在这附近,还是要一入观个究竟。
一脚入内,原本湿润泥泞的土地变得柔软无比,君如故有一种踩在毛茸茸兽皮的舒软之感,周遭也没有那么多鬼气魔气绕体,洞壁的幽光烛火像是害怕烧灼到君如故一般自行躲避退却。这般温柔以待,倒是让人有种回家之感。
这又是什么招数请君入瓮温柔乡里迷惑于她
越往内走洞内空间愈发宽广,原本只能两人并行的空间慢慢已经可以五六人同行,山洞两侧还有些被沉重灰尘覆盖的类似于壁画的东西,君如故无心去清理观看,一条路走到黑的直奔往前。
“这就是君如故怎么这么弱啊”远处传来几番叽叽喳喳的嘲弄,“这下咱们把君如故绑来了,魔尊大人定会奖赏我们最鲜美的血肉”
一不知是魔是鬼的怪物拨开几个小鬼,捏着被五花大绑的慕秋雨将其提在半空,“让开让开,让我先试试这人界的天骄是个什么滋味”
一小鬼上前阻拦道:“大人可不行,魔尊大人说过要亲手处置他的”
那领头大鬼一脚踢开那不识好歹的小东西,“魔尊大人杀他之前给我要几口吃点肉怎么了看老子先下他一条右腿”魔爪伸出在慕秋雨细长的腿上磨砂几番,那领头鬼忽地面露凶光,狠抓了一把那似是砧板鱼肉的大腿。
慕秋雨惊喊:“啊”
“呜”君如故右腿一痛,扶着墙壁脱力半跪在地。“嘶”一瞬间冷汗浸湿衣裳,君如故只感觉自己右腿像是被生生折断一般痛苦,冷汗顺着脸庞滴落,在地面上汇成小小一窝水摊。
挡危劫
符篆被触发了慕秋雨有危险
所谓挡危劫便是通过一纸符篆,将自身将要收到威胁生命的一击传导入布咒人之身。布咒人须以血液引之替其承担痛苦,且只能触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