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在安全屋里的所有人都没有睡好,不过考虑到他们在入睡前刚刚听完加尔文的那个疯狂的计划,他们也不可能睡好。艾扎克·霍尔顿恐怕是唯一的例外,不过他的沉睡原本就在加尔文的计划中。
韩只要想起加尔文之前那种平缓镇定的腔调,便控制不住地感到身体一阵一阵发冷。
“你应该睡了,休息对于我们现在这种状况来说可是一种奢侈品,我们最好不要浪费太多。”
作为多年来的拍档,乔伊斯当然不可能错过韩的不安,他抖了抖毯子铺在地上,然后拍着韩的肩膀轻声地说道。
韩忍不住扭过头,看了墙角床上睡梦正深的艾扎克。
事实上在这一小段时间里,他已经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看了艾扎克很多次了。有那么几次,韩甚至有一种冲动:他应该走上前去,拼命摇醒对方,然后盯着那双睡意朦胧的眼睛对他说“嘿,老兄,你的弟弟看上去可不对劲,你为什么不去找他谈谈?”,但韩其实也知道,无论艾扎克现在看上去多么像是普通的沉睡,实际上他正被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所控制着。韩很确定自己恐怕压根就没有办法叫醒艾扎克。
看到这样的韩,乔伊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是加尔文做的决定……”他轻声地说道,“我们其实并没有拒绝这个计划的权利。光是看到加尔文和红鹿的样子你就知道,他们实际上只是在通知我们那个计划。无论如何,他们会想办法炸了那里的。”
乔伊斯并没有夸大其词,事实就是这样的。
纵然在两人面前的加尔文总是表现得很柔和,但这一次,他的平静只是因为乔伊斯和韩原本就不是他计划中什么不可或缺的存在,他并不在乎两名警官对于那个计划的真实想法。
“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韩在乔伊斯的示意下慢慢地躺在了毯子上,一股陈旧的,混杂着灰尘和虫尸的气味溢入他的鼻腔,让他皱了皱眉头,心情也愈发变得恶劣起来。
“这让我觉得很糟糕,我的情绪正在失控,我怀疑我们做错了什么,但是……”
“但是我们无从选择。韩,你应该睡觉了,明天我们要面对的可是一场硬仗。”
“我还是有点儿……”
韩发出了痛苦的嘟囔。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一点都不怀疑,哪怕所有的计划都顺理成章地继续了下去,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艾扎克的怒火了。”
“那并不重要。”
乔伊斯忽然紧紧地抱住了韩,后者几乎整个人都陷入了乔伊斯的胸口里。
韩听到乔伊斯的心跳声,非常沉稳——甚至是冷酷。
“我们需要的是,用可能性最高的方式杀死约书亚。这才是我们的最高目标,我们没有办法再考虑更多了。”
韩本能地想要反驳些什么,但当他想起外界人间炼狱一般的混乱场景还有那些已经从他们的设备上失去联系的同伴。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不过,在安全屋所在的那栋大楼的楼顶,这个计划中的另外两名成员,也在进行一场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对话。
加尔文被红鹿紧紧地束缚在他的怀里,男人的手穿过衣服的下摆,贴在他的皮肤上缓慢地抚摸着。
红鹿的掌心相当的炙热,当他的手掌一点一点地抚过加尔文的背脊时,加尔文甚至怀疑红鹿会将自己的掌纹烙印在自己的背上。这不是爱抚,也不是安慰,反而更像是某种记录。
如果乔伊斯和韩能够看到现在的红鹿,他们大概很难心平气和地与这个绿眼睛的男人继续成为同伴。
因为此时此刻的红鹿已经彻底地撕掉了自己的伪装,他显得黑暗,狂乱,扭曲,仿佛一个已经彻底疯狂的魔怪——但奇怪的事情在于,他在同一时刻又表现出了惊人的冷静与残酷。
他像是野兽在观察自己的猎物那样贪婪地凝视着加尔文,他用自己的指尖记录着加尔文温热的皮肤……他看上去仿佛在下一秒就会直接张开嘴露出獠牙,将加尔文这具脆弱的躯体完整地吞入自己的腹内。
加尔文的翅膀耷在自己的背后,他以一种绝无仅有的顺从地姿态,默默地承受着红鹿给予他的一切。
而且,就连他自己都感到了一丝惊讶……在面对如此黑暗,如此真实的红鹿,加尔文并没有感觉到恐惧一类的情绪。恰恰相反,这样的红鹿竟然让他感到了用任何道理都无法解释的极度安心。
一定要打比方的话,加尔文觉得自己宛若一颗被极度凶狠和强大的黑色恶龙含在舌底的宝石。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有的体验,在红鹿喘息着描摹着加尔文的身体时,加尔文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在心底勾勒出红鹿的真实模样。
在充满了张力的气氛中,加尔文和红鹿彼此纠缠,彼此探索。
加尔文把下巴搁在红鹿的肩头,指尖深深地嵌入后者那结实而紧绷的背肌之中。
一丝很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氤氲,加尔文知道自己一定已经抓伤了红鹿,但加尔文一点都对此感到抱歉,就像是红鹿也不会对加尔文颈侧与大腿内侧那些渗出血滴的齿痕感到抱歉一样。
“我以为你不会愿意……”
恍惚中,加尔文轻声对红鹿说道。
而红鹿对他的回应,是在他的指尖用力地咬出了血痕——至少在这一刻,红鹿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将面前的男人一口一口活生生地吞入自己的腹中。
加尔文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细小的抽气声。
红鹿在这一次把他弄得很疼。
“嘻嘻嘻……”
听到加尔文的痛呼,红饶有趣味地发出了满足的笑声。
“一个惩罚,”他对加尔文说,“我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无论你想要让我做什么,我都只会感到甘之如饴……我是属于你的,加尔文,从我的灵魂……”
红鹿抓住加尔文的手,强迫他那还在渗血的指尖抵在他满是汗水和血痕的胸口。
“……到我的身体。”
男人侧过脸,一改之前的暴虐,在加尔文的掌心落下来一个轻如羽翼似的吻。
“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全部奉献给了你。”
加尔文微笑了起来。
他将手指插入红鹿那凌乱不堪的头发,一点一点的将其梳理整齐。
紧接着,他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低着头,久久地凝视着红鹿那因为狂热而变得明亮的面庞。
“你属于我……”
加尔文的声调轻柔。
红鹿眨了眨眼睛。
“是的,我属于你。”男人似乎毫无意义地重复着来自于爱人的那句话。
“你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我,那么我又能给你什么呢……”
加尔文叹息着说道。
红鹿压抑着自己心中仿佛快要被喷涌出来的激烈情绪,他死死地盯着加尔文。
“当然是你自己,你的过去和未来,你的灵魂,你的肉体,你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加尔文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真是贪婪。”
他说。
“所有的魔鬼都是贪婪的,而我,恐怕比魔鬼要更贪婪一点。”
红鹿回应道。
“而且我也不会允许你拒绝。”
停顿了片刻后,红鹿声音沙哑地补充道,在说话的同时他再一次地与加尔文融为了一体。
加尔文相当顺从地允许了他的粗暴。
一直到许久之后,红鹿才允许加尔文离开了他,后者整个人已经彻底脱力,看上去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昏迷过去。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尔文忽然小声地开口。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
“艾扎克的那个梦……”
“你是说那个预言?你的哥哥身上确实有一种隐藏的气息,但我觉得现在那气息大概已经虚弱到没有办法再干扰到那个脑袋里装着花岗岩的家伙了。”
“不,其实真正让我困惑的事情在于,在艾扎克的梦里,并没有你。”
加尔文看着红鹿,一字一句缓慢地开口。
“……我相信那个梦是我们可能的未来,假如我们没有改变原来的计划的话。但是,为什么那个梦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你呢?就好像在我原本的命运里,原本就没有你的存在一样。”
红鹿没有回答加尔文的话,而是任由他用轻柔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你是在命运之外的那个人,对吗?所以艾扎克才没有看到你,你确实不在那里……”
“是的,我想,在他看到的那个世界里,也许我很早就死了也说不定。毕竟我原本的身份就是死囚犯,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永远不可能在电流中复活,一次,然后又一次。”
一边说着,红鹿一边微笑了起来。
他仿佛又一次地感受到了浸透盐水的天然海绵贴在自己皮肤上时那种粗糙冰冷的感觉。
“其实很久之前,我也曾经做过一个梦。”
加尔文说。
“在那个梦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加尔文’,父亲和艾扎克都过着平淡的生活,丹尼尔其实应该在他中年时因为诈骗而进监狱,他死在了那里。还有我的母亲,罗莎,她其实会遇到一个男人,不是很好的男人,但也不是那么恶劣。他们的婚姻持续了很多年,但他们没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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