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御手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拽样,互不买账。
严承庄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只想早些回家,况且双方都有一定的责任,于是便跳下马车,拱手道:“能否听我说句公道话,两位御车的速度都不慢,发生撞击也不是一方的责任,如今双方的轴头都有损坏,不如就这样算了,各走各的路,各办各的事儿,如何?”
此时,车帘掀了起来,里面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捋着五缕长须,很和善的说道:“原来是严壮士,幸会!”
严承庄也认出了此人,竟然是萧慕,于是拱手道:“严某见过萧先生。”
那位白净军士也晓得这位富甲越国的大商贾,顿时气焰便蔫了下来,连越王和文相国都对这位萧先生尊敬有加,自己一个小小的军卒,怎敢惹他,于是赶忙跳下马车,深深一揖,恭敬的赔礼道:“在下一时疏忽,冲撞了萧先生,请先生见谅!”
萧慕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不过他看都没看那军卒一眼,只是对严承庄说道:“严壮士昨晚的表现令萧某甚为敬佩,若非萧某此刻要去拜见相国大人,定要与严壮士喝上一杯!”
严承庄知道他说得不过恭维话,但也有些好奇,彼此身份相差太过悬殊,自己不过一介小小的家将,他又何必恭维自己呢?莫非他想把我挖过去,还是有什么图谋?他一边想着,一边很客气的说道:“萧先生过奖了,先生要务在身,严某不敢耽误先生,先生请吧!”
萧慕捋着长长的胡须,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放下车帘。
那位御手不屑的瞥了两人一眼,娴熟的一抖缰绳,嘴中叱喝一声:“驾!”健马迈动四蹄,马车隆隆而去。
军卒走到车轴处看了看,只是头饰掉落,车轴并无损坏,这才骂骂咧咧的上了马车:“真是狗仗人势,萧先生说话都那么客气,你一个车夫不过萧府的一条走狗罢了,真是狗眼看人低!”
严承庄也上了马车,坐在他旁边劝道:“大兄莫要生气了,那只麋鹿便留给你好了,回去和兄弟们下酒吧!”
军卒经过这次事故,御车的速度慢了一些,他一边抖着缰绳,一边推脱道:“严壮士客气了,我只是气不过刚才那个狗腿子,壮士莫要见怪!”
严承庄淡淡的一笑,说道:“严某怎会见怪?只是今天打了这么多猎物,都拿了回去也吃不完的,倒不如和兄弟们分享,大兄就不要客气了!”
军卒见严承庄一片诚意,也不再推脱,便应承了下来。
在经过一家酒肆之时,严承庄想起父亲明日一早就要远赴晋国,便让御手停了车,到酒肆中买了一坛谷酒,今晚好给父亲践行,爷俩儿好好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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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严承庄一家三口围坐桌几前,美酒佳肴,其乐融融。
陈氏颇有些关心的问道:“庄儿,听说昨晚你在吴国将军的府上,和吴兵比武了,可是真的吗?”
严承庄一听陈氏的语气,便知道她是在替自己担忧,便将白日和父亲讲的话又和母亲诉说了一遍。
陈氏颇是不放心的嘱咐道:“庄儿啊!以后可不要招惹那些个吴兵,他们都是蛮不讲理的杀人恶魔,你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严承庄故作乖巧的一笑,说道:“母亲尽管放心,庄儿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庄儿在此向母亲和父亲保证:庄儿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会把握分寸,一定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一家三口温馨融洽,这顿饭吃的相当不错,由于严淘和严承庄父子之前经常出门远行,陈氏早已习惯,也并没有那么多的离愁别绪,不过一番嘱咐自然是少不了的。
吃过晚饭,严承庄依例去了演武场习练剑法和射术。
严承庄今晚练的格外投入,几趟剑练下来,略感疲累,便坐下来稍事歇息。
广袤的夜空,星光璀璨,一弯弦月如一叶独孤的小舟高高挂于苍穹,发出淡淡的光辉。
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真是有种生于梦中的感觉,昨晚不过略一出手,便名声在外了,只是不知道这对自己而言是福是祸?
自己眼下不过丁府的一个家将,却可以让绍修、灵图、萧慕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刮目相看,尤其是那个萧慕,萧府和丁府虽然表面上还过得去,但一直在暗中较劲,他今日的表现真是有些客气的过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一道流星划破寂静的夜空,留下一道优美的长弧,消失在天边,也勾起了严承庄的感概。
人生苦短,生命之于历史的长河,便如这颗转瞬即逝的流星一般,时不我待啊,灭门之仇不报,一天便不得心安,应该找个机会去趟姑苏,看看有没有机会刺杀夫差。虽然连自己对这种可能性都不抱什么希望,但又时常忍不住浮起这样的幻想。
若是没有这种可能,便想办法把勾践救回来,借助他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亦如当年的伍子胥,借助吴王阖闾以报家仇,可惜吴国大军攻破楚都郢城时,他的大仇人楚平王早已归天了,他只能通过掘墓鞭尸来平复满腔的仇恨。
哎!若是当年的吴兵有所收敛,若是当年的夫差不那么残暴,自己一家该是何等的幸福?夫差,我一定要杀了你!
严承庄很快便等来了去姑苏的机会。
次日一早,严淘就随着商队上路了。
严承庄送别父亲之际,心中一阵愧疚,父亲为了这个家辛劳了这么多年,日后一定要让他老人家过上好日子,等自己大仇得报之后,便陪着父母过几天安稳日子,让他们享享清福。
刚刚送别了父亲,严承庄便被人叫到了后宅的一间偏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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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府后宅的偏厅,丁及让一改往日倚红偎翠的做派,端坐在一张案几之后,厅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大管事辛班,另一个便是严承庄。
丁及让神情肃穆的说道:“五日之后,要运送一批兵器到姑苏,本公子会亲自随车队前往,为了确保安全,防止发生上次的意外事件,吴军会派一师军兵护送,所以这次肯定不会有问题,借着这次有吴兵护卫,除了进贡给吴国的兵器之外,我们另外再多运一些自己的货物,将那些兵器交给吴国之后,我们自己的货物在姑苏售卖一些,剩下的再运往鲁国售卖。”
“公子所虑甚是,真是一举两得!”辛班很及时的拍了两句。
丁及让接着说道:“严承庄,本公子一直很看好你,这次便给你一个历练的机会,到了吴国后,便由辛班和你负责把这批货物运往鲁国。”
“诺!”严承庄应道。
丁及让略微沉思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这次不光是运送这批货物到鲁,更重要的是,受相国大人所托,要借此查清一件事。”
“什么事?”严承庄心中一阵疑惑,相国大人要做的事情,直接派人去不就得了,干嘛还要假手丁家呢?
丁及让面色沉重的说道:“就是上次进贡吴国的兵器被劫之事!此事发生之后,相国曾着司寇大人调查,可司寇大人只是查到此事乃大盗展雄所为,却无法查清展雄的动机。”
严承庄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说不定文种已经嗅出了什么味道,才双管齐下,另外派人从中调查。
辛班问道:“莫非相国大人怀疑展雄是受人指使?”
丁及让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承庄,这件事情很重要,你务必查清事情的真相,不要让本公子失望!”
严承庄心道:这他娘可不好查啊!前世为特种兵时,虽然受过极为严格的侦察训练,但那是军事侦察,可眼前的任务更适合警察去做才对。管他呢,自己尽力去查就是了,至于能不能查出来,那就要看天意了,再说了连司寇派的人都查不出来,自己就算查不出来,也不算丢人啊!
最主要的是可以顺便去一趟姑苏,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形,若日后营救勾践,也需要自己介入越国政界,此事倒不失为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严承庄开口说道:“大公子,承庄一定尽力而为,只是承庄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司寇大人都无法查出真相!”
丁及让见严承庄沉思良久,也没有上来就拍着胸脯承诺,反倒对他更加有信心,毕竟这件事情确实难度极大,谁敢保证一定能查出来!
丁及让站起身来,走到严承庄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个本公子也明白,通过最近的一些事情,本公子对你很有信心,你虽然年轻,却颇有胆识,心思敏捷,遇事不慌不乱,剑术又高超,本公子思来想去,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本公子对你寄予厚望!”
严承庄自是要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保证道:“承庄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辜负公子的厚望!只是相国那边可有什么线索吗?”
丁及让将放在严承庄肩头的手臂放了下来,双手交叠背在身后,在厅中走了几步,又蓦然站定,心事重重的说道:“相国并没有额外交代什么,不过本公子怀疑可能和萧家有关,当然了,这只是本公子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这个推测倒是有一定道理,毕竟两家一直暗中争斗,丁家受到打击是萧家最乐意看到的,反之丁家也乐意看到萧家受打击,所以不能排除是萧家秘密派人将消息泄露给展雄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