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河里爬上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偷香扶着疲惫不堪的杜小心在岸边的树林内乱窜,怎么也找不到路,天又开始下起雨来,虽然不很大,但远近的视野却变的模糊,无奈的偷香只好先找了处隐蔽的处所,静静的等杜小心恢复。
经过一周天的真气运转,杜小心终于醒来。他虽然在机缘巧合之下于紫幽青冥阴阳阵内悟出了九霄玉清雷霆经的诀窍,但始终在引雷劈僵尸的过程中消耗了大量的真元,若非他体内乃是南极长生诀这样的仙诀,就算他能侥幸不死,也必然要大病一场。
偷香见他醒来,有点尴尬地对杜小心说道:“我们迷路了?”
杜小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身为万年神兽的窃脂鸟偷香竟然会迷路,说出去只怕要笑掉无数妖怪的大獠牙了。他对偷香哂道:“是你迷路了好不好?拜托,请不要带上我。”
偷香忿忿地道:“你贼笑什么,这漫天的雨,迷路是很正常的事情。难道你能在这样的天气找到路不成?”
杜小心发出豪言壮语道:“那是自然,区区在下乃是天下最杰出的道家高人,又岂能连路都不识?就算本天师暂时忘记了,想要把路问个明白还不是易如反掌?”
偷香认真地盯着杜小心的脸看了一会才问道:“你不会又想用你那恶心的招魂役鬼术吧?”
杜小心一怔笑道:“小偷香你真行啊,竟从本天师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中推断出这么多事来,果然不愧为万年神兽。”
偷香竟赧颜道:“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在偷香这两个字前面加个小字啊?”
杜小心招来附近的孤魂野鬼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顺流漂到湘南了,在离前方不远处就用一条大道通往十里外的湘阴小城了。
杜小心将那野鬼超度之后,即与偷香起身去寻找大道。正当大道出现在视角中的时候,前方蓦地蹄声大作,一队人马由山坡冲刺而来,两人大吃一惊,忙躲进附近的草丛里。
这一队人全部身穿道袍,领头的那个分明是太虚那老道。等到人马远离之后,偷香从草丛中探出脑袋问道:“那就是铁柱宫的道士?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收拾掉!”
杜小心看也不看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你能收拾,那你干吗不去,那老道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暗地里跟着青须老鬼修炼了许多邪法,如果太大意,我们会死的很惨的!要是你能收拾他,从此以后我跟你混,你是我主人……”
偷香讪笑着岔开话题,问道:“他们会是去哪儿呢?”
“应该是到湘阴去等我们。”
偷香微讶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去湘阴?”
杜小心嘲笑道:“我们从泸溪河往下游来,沿途水流湍急,两岸都是悬崖峭壁,根本不可能逃往别处,只有在下游快流入洞庭湖的这一段,水的流速才有所放慢,所以他们知道在洞庭湖南岸的湘阴乃是我们的必经之地,所以才会赶到湘阴去守株待兔。”
“那我们正好遁往他处,让他们在那儿干等好了。”
杜小心露出奇诡的笑容,“我们正好将计就计,赶到湘阴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然后我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地遁入巴蜀了。”
黄昏将近。
在快接近湘阴城的南门外,有一间简易的茶铺,供路人休息。
杜小心和偷香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遂在小茶铺内要了些吃的东西,顺便养精蓄锐,思索修理铁柱宫的那些臭道士的方法。
屁股尚未坐热,茶铺外一个如同天上下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的女子袅袅婷婷地移到二人靠角的桌前,在杜小心和跋偷香间的空椅子飘然坐下。她用比任何梦境更惹人遐思的美眸扫了二人一匝,最后目光落在杜小心脸上,巧俏的唇角逸出一丝比涟漪更轻柔自然的笑意,以她低沉性感的声音道:“听说你已经从铁柱宫偷走了南极长生诀,借给我看一眼好吗?”
偷香虎目精芒爆闪,一丝邪异流光迅速轮转,对着痴痴迷迷的杜小心喝道:“静气守心!”
杜小心一怔后,脸色立刻由红转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杜小心心中大骇,这女子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夺取他的心神,若不是偷香大声一喝,只怕他真的会乖乖背出南极长生诀了。这让他怎不心惊胆寒,须知修道之人,最重心神的修炼,而杜小心原本就天异禀赋,练成了南极长生诀的第二层,虽然还没有达到“练心”这一层,但在一个照面下就心神被夺,那眼前这女子也未免太恐怖了。
那女子也是一惊,似乎没有想到偷香竟被破去她的天魔舞,她乃是魔门六派中迄今唯一能练成天魔舞的人。这小鬼年纪不大,竟然一口气喝破她的蛊惑。如果她知道偷香乃是万年神兽窃脂鸟的化身的话,就不会如此诧异了。天魔舞乃是针对人性中的各种弱点而创,但凡心志不坚者无不受其诱惑,但偷香却是兽非人,是以并没有人性中的贪痴等弱点,故而可以不受天魔舞的影响。
杜小心强颜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偷了南极长生诀?”
那女子莞尔一笑,犹如春风化雨一般舒人心扉。“眉儿是听了铁柱宫传出来的消息才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呢。你怎么忍心让奴家空手而回呢?”
杜小心忙震慑心神,此女子在不经意之间就能施展如此强大的媚术,在江湖上必定不是无名之辈,可恨的是自己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武林中的事,竟然对她的身份来历一无所知。
媚儿露出一个娇媚诱人的表情,耸起肩胛,露出一丝盈盈浅笑,竟是异常诱人,杜小心若不是从小修持道心的话,差点无法抵挡。
媚儿的纤纤手指正要施展魔功之际,靠窗的一个商贾模样的人发出一阵轻笑,却震的整座茶铺瑟瑟作响,“媚儿教主想得着南极长生诀,怎不和在下说一声呢,只要你媚儿教主一句话,我商勤孺必定竭尽全力为媚儿教主夺下,何劳媚儿你亲自动手?”他的名字虽然起的不错,但闪烁的眼神可以感到他是那种既自负又自私成性、阴险狡诈的人,这种人,摆明一切都会以自己为中心的那种肆意横行的人。但尽管如此,刀削般清楚有力轮廓,再配上一对鹰隼似的锐目,确有一中阴鸷霸道的慑人气概。
媚儿却不理他的殷勤,露出一个幽怨无比的表情,轻叹道:“商老板怎么也想要和媚儿抢东西呢。媚儿此次是志在必得呢,如果有人想要插手,媚儿会杀人的。”虽然她在说杀人,可眼中却射出温柔无比的神色,让人心醉。
接着媚儿又幽幽轻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枝竹箫,放到唇边,却没有吹奏出任何声音。
商勤孺却脸色大变,勉强笑道:“媚儿教主你又何必生气,我虽不惧你的天魔音,但若你们二人相争,最后只怕会便宜了躲在一边的其他人。”
杜小心却嘲笑道:“你这奸鬼,明明怕的要死,却又说的那么好听,真是无耻啊。”
偷香装作正经的样子,盯着商勤孺仔细看了半天,疑惑道:“谁说他无齿,明明有很多牙齿啊?”
商勤孺正要发怒,却听得媚儿“扑哧”一笑:“你们这两个小鬼真是有趣,现在各路人马准备将你们五马分尸,亏你们还能这样轻松惬意。”她的神情方才还透露出奇异诡艳、邪腻柔美,仿似隐身在轻云后若隐若现的明月一般,可是这一笑又变的如同破开空谷幽林洒射大地的一抹阳光,灿烂轻盈。令众人都不禁为她的美态沉醉当场。
正当商勤孺暗咽口水之际,茶铺外传来一阵阵“咳咳”的咳嗽声,一个弯着腰的老头走了进来,只见他脸如黄土,眉梢额角满是凄苦的深刻皱纹,一副瘦骨伶仃、行将就木样子,边走边咳道:“久闻妙音夫人乃苗疆第一美人,果然不假,咳……今日一见,连我这把老骨头都有点动心了,咳……”
媚儿虽然神色有异,却没有发作,只是微笑道:“你这老鬼,都要入土的人,怎还来与我争夺?”
而商勤孺却是神色大变,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这老头乃是整个苗疆乃至于中原武林人人谈而色变的魔头,人称骷髅真君。骷髅真君每到一处,无不是尸横遍野。切他杀人后不许别人收敛尸体,必要等到尸身都化做白骨,有谁敢在尸骨未化尽之前动手敛葬,骷髅真君必要将收敛尸体的人杀于杖下。听闻他已经有近二十年未在江湖中走动,大家都以为他早就已经老死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出现在这湘阴小城的城外。他原本就是精打细算、自私自利的人,原想趁着南极长生诀出现的机会分一杯羹的,没想到妙音夫人胡媚儿和骷髅真君相继出现,这样一来,根本没有他动手的机会,不由得萌生退意。
于是他哈哈笑道:“连骷髅真君都重出江湖了,哪还有小辈们抢夺的机会,还是回去做生意罢。”说罢便施展脚法,瞬即远去。
他先用言辞挤兑,自认小辈,且骷髅真君要对付妙音夫人胡媚儿,故不虞骷髅真君再有杀他之念。
杜小心见连商勤孺这样的高手也很明显对这骷髅真君非常忌惮,不由又开始担心起来,毕竟他在明知铁柱宫的人必定会在湘阴城设伏等他和偷香的情况下,仍然敢于前来,所倚仗的无非是从九霄玉清雷霆经中悟出的释放雷电的诀窍,可眼下看来,在湘阴城等待他的远不止铁柱宫和鬼王谷的人。是否能够在众多不同派系的敌人中全身而退,他已经没有任何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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