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前情(1 / 1)

杨妡顿一下,“也不是,就觉得他的眼神……很古怪,是有些让人害怕。”

“他也是练出来了,”魏珞伸手将她发间珠花卸了,又摘下耳珰放到床头矮几上,“他刚上战场时怵得不行,我看他双腿都打颤,一个劲儿往后看好像逮着机会就要跑似的,可没过两个月胆儿就肥了,次次冲在前头……一个尊贵的王爷能身先士卒不容易,军里很多将士都服他。”

确实,几年前在杨府烤鱼的时候,李昌铭虽然英气十足,但本质上还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室子弟,而现在的他,却像是出鞘的宝剑,锋芒凌厉。

魏珞却恰恰相反,这些年外表的棱角浑然不见,沉稳内敛了许多,乍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憨厚的壮汉,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真正较真起来的时候,会是多么令人心悸。

可是,她说李昌铭眼神古怪,有些不怀好意,而魏珞却领会到眼神犀利上去了。

两人的心思怎么就不能合拍呢?

杨妡无奈地叹一声,白他几眼,侧过头,娇声道:“你帮我散了发髻,今天梳得紧,揪得头皮疼。”

魏珞应声好,忙扶她坐正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发髻松开,那一头乌黑的青丝瀑布般倾泻下来,有淡淡的茉莉花香沁入鼻端。

“你真香,”魏珞凑上前深吸口气,顺势揽住她肩头,手指熟练地解开她脖颈下的盘扣,探了进去……

此时瑞王府正房。

杨姵刚洗浴过,穿了身极淡的粉色中衣,正坐在妆台前让丫鬟绞头发,因从镜子里瞧见桃枝在铺床,便道:“铺好床就把灯都熄了,只点着今儿买的那盏就行。”

昨天上元节,王府里做了不少花灯,宫里也赏了两对花灯。不管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比灯会上买的要精细。

桃枝看着桌上那盏宫灯,笑着问道:“看着不算出奇啊,王妃怎么就挑了这盏?”

“我觉得好看,”杨姵起身,四处打量会儿,指着墙角的高几,“挂这儿吧,这样王爷一进门就能看见。”

松枝点头,提着裙角踩了脚踏将宫灯挂上去,又将原本燃着的另外四盏灯灭了。

屋里顿时暗下来,却显得窗外月光越发皎洁明亮。

大炕临着的这扇窗镶着西洋泊来的玻璃,比糊窗纸透亮得多,隔着玻璃能把外头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杨姵平常最喜欢在窗前看书写字,这会儿时辰已晚没打算看书,却仍上了炕,怀里抱一只靠枕,静静地望着窗外。

不大会儿,院子门口走进个颀长的身影。

杨姵立刻跳起来,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迎,松枝忙抓起斗篷给她披上,“王妃等会儿,外头冷。”

话音刚落,就见夹棉帘子被撩起,李昌铭挟带着一阵寒风阔步而入,正被杨姵撞了个结实。

松枝见状,识趣地退了下去。

杨姵在屋里待得久了,又穿着单薄,乍乍碰到李昌铭冰冷的大氅表面,不由打了个哆嗦,“冷!”

李昌铭敞开大氅将她拢在怀里,低笑,“知道冷还往外跑?”随即板下脸,“真要生病了,就把你这屋里伺候的人全都打发出去。”

“不要,”杨姵扎在他胸前求肯,“我是看到王爷回来,一时急了些,以后肯定不会再这样……她们是劝了,可我打定主意,她们拦不住我。”说着从毛绒绒的大氅探出头,两眼期待地看着他。

李昌铭身体僵了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从心底弥漫开来。

这便是杨姵,善良的坦荡的杨姵。

成亲已近半年,他对杨姵算是了解了许多。刚开始两夜,她捂着嘴巴不让他亲,又裹紧被子不让他碰,警惕得像只久不见人的小野猫。

他也不着急,挨个方法试,先是借口醉酒让她伺候,她倒是体贴,细心地吩咐丫鬟们端茶倒水铺床放被,自己却捏着鼻子躲得老远。

他总算是明白,自己娶的这个王妃是有小小的洁癖,见不得半点污秽的东西。

后来,他就假装梦魇,半夜时分惊叫着醒来。

睡意朦胧中,人的戒备心会松懈很多,尤其他又表现出那般无助与可怜。

她搂着他的头柔声安慰,他顺势解开她的中衣,张嘴含住了肚兜里藏着的水蜜桃,连哄带骗地终于成就了好事。

她肤色不甚白皙,却极嫩滑,摸上去细腻如羊脂,让人舍不得放手,闻上去有股甜腻的香味,令人心神激荡。

云收雨歇,他搂着她肩头,闻着那股甜香,懒洋洋地问:“你用的是什么香,一时叫不出名字来。”

“本来就没有名字,”杨姵原本还有些不虞的脸,立刻绽出笑意,“是我跟五妹妹做的,用的是桂花,后来觉得香味太甜,又加了些菊花瓣里头。五妹妹嫌弃味儿不纯,我倒觉得还不错,就全拿来了……用来擦手和抹身子都好。”

他无谓地笑笑,“你们女孩子就愿意鼓捣这些东西,府里花园种了许多花木,不管你喜欢哪种花,尽管吩咐人去摘。”

杨姵叹口气,“我自个做不来,以往都是五妹妹看着炉子,我给她打下手,她支使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五妹妹最是心灵手巧,不管多复杂的东西看一眼就会,几年前在庙会上买过两把扇子,是那个什么若尘画的扇面,送给我爹一把,我爹原本觉得拿不出去,基本没用,不成想去年秋天,若尘的画突然成了稀罕东西,听说有银子也买不到,我爹天天别在腰上,恨不能时时显摆给人看。五妹妹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我们几个一同跟着绣娘学,就属她绣得花最有灵气……”

杨姵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每每提起闺阁趣事就离不开五妹妹,五妹妹长五妹妹短,五妹妹说这个,五妹妹说那个。

他知道杨妡口味清淡,喜欢吃酥酪,习惯每天夜里睡前喝羊奶;还知道她不开心的时候喜欢抄经,最常抄的就是心经;而她开心的时候会哼哼没有唱词的曲子;还有她觉得自己左边脸不如右边好看,面对人的时候总是偏左站着……

久而久之,他觉得虽然跟五姑娘见面的次数一巴掌都能数过来,可自己已经非常熟悉她,或许比魏珞都了解。

有两次,他见到魏珞,几乎脱口想讨教一番。

越熟悉就越好奇,越好奇就越关注。

慢慢地,他的心里就起了变化,有时候跟杨姵恩爱时,他情不自禁地就浮起个荒唐的念头,假如身下之人换成杨五,她会是怎样的情态?

她也是用了同样配方的膏脂,身上摸起来是不是也这般柔腻细滑?

甚至,他看着杨姵,心里呼唤的却是杨五的名字。

这样龌龊的念头一旦生起就很难压下。

他抗拒过,脱离过,可每次看着杨姵兴致勃勃地谈论在杨府的点点滴滴,又忍不住地侧耳,默默地将杨五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当杨姵提议一起赏灯,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因为这是难得的机会,能够正大光明地见到杨五,与她同处一室,甚至在同一桌用饭。

菜式是杨姵安排的,除了他爱吃的就是杨五喜欢的菜。

他瞧得分明,杨五果然喜欢青菜远过于肉类,而且确实有意无意地往左边斜着身子。

可他没料到杨五跟魏珞的关系会那么亲密,在大街上,身边行人川流不息,魏珞摸她的唇,而她轻轻咬他手指,咬完了,歪头一笑,风情万种。

那一瞬间,他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替魏珞当这个媒人。

如果他不出马,魏珞未必能如愿以偿地娶到杨五……可一切都为时已晚,魏珞与他共过生死,平常也极合得来,他不能觊觎朋友之妻。

李昌铭无奈地叹口气,脱下大氅往椅子背上一搭,拥着杨姵进了次间。

屋里较往常要暗一些,只高几上挂了盏五角宫灯。

是杨姵自灯会上刚买回来的。

当时他没注意看,这会儿里面点了蜡烛,烛光将素白绢上描绘的图样清清楚楚地映照出来。

头一幅是青草地上,牧童自老鹰口中救出小白蛇;第二幅是白蛇对着佛祖雕像在洞中打坐修炼;第三幅是蒙蒙细雨中,白蛇化身成人与许仙泛舟西湖;第四幅则是白蛇与许仙花前月下执手相望;第五幅则是四句诗。

杨姵见李昌铭对着宫灯看,咬咬唇,低声道:“五妹妹说夫妻缘分最是难得,要轮回一百世才能感动佛祖,让月老牵了红线。所以,每一对夫妻都要好好珍惜,王爷说得有道理吗?”

她声音压得极低,眼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李昌铭心头微动,抬手学着魏珞的样子抚了她面颊,又慢慢移到她唇上,“你跟五妹妹叽叽喳喳说半天,就是说这些?”

“还有别的,”杨姵拉下他的手,“表哥的脚磨破了,五妹妹给他挑出许多水泡还有血泡,想问问咱们府上有没有那种伤药。”

“五妹妹亲手给阿珞挑水泡?”李昌铭惊讶地问。他在军营待过,自然知道行军打仗一天后,闷在靴子里的脚会是什么气味。

即便水洗过,那股味儿一时半会也散不掉。

挑水泡,肯定是要抱在怀里的……

“府里配制的玉肤膏就管用,在挑破的伤口处抹一点,最多两天就好了。”李昌铭答道,忽而摇头轻叹,“五妹妹还真是……你鼻子这么灵,换做是你肯定不乐意吧?”

杨姵分辩道:“谁说?如果王爷的脚也磨出泡,我自然也会给王爷挑,最多不吃晚饭就是。”

李昌铭瞧着她认真的神情,唇角弯了弯,“府里下人近百人,哪里就用了你,我是跟你说顽话。明儿去跟府医要两瓶药膏,正月里没事儿……正好让五妹妹进府玩一天。”

“对啊,”杨姵欢喜道,“早知道在庙会我就跟她说了,要不明儿一早我给她写信,让她得空来玩。”

***

杨妡瞧着手里两封信笺,愁眉苦脸地对魏珞说:“蔡十三想来做客,我不愿她来,阿姵请我到王府玩,我也不想去玩,你说怎么样才能把两人都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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