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靖九年,二月,草长莺飞,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花家因宠冠后宫的德妃而有起势,在中都的宅院也投入了大本钱,后花园不如中都那几家大世家一样华美,虽然不大,也是颇得江南毓秀之精髓。花老夫人原也想自家渐入上流人家,家中举办个赏花宴、生辰宴时,也不能失了体面。
现在一切因为德妃的失踪如昙花一现,花近山被贬,花家因为德妃变狐狸的传言战战兢兢,花园子却留了下来。
花雪由着大丫鬟夏蝉陪着出了院子,来到花园。花雪但见园中百花争艳彩蝶翩翩,心中却生怅然。去年德妃盛宠时,中都还有不少人家请花太太和她去参加各种宴会,花太太也在家中举办过宴会。她还是能见到二三品官员人家的太太的,她花样年华,以花家正值上升时期,嫁得能比她姐姐更好。
可一切都被德妃的失踪给连累了,花雪这半年来心中恨得要死,却也没有办法。
夏蝉看看前方,道:“小姐,那不是七小姐吗?”
花雪正瞧见一个楚楚风姿的少女站在一棵艳美的杏花树下,偶有红英飘落,形成一幅让人不忍打扰的画卷。
花家六小姐和七小姐年龄只相差不到一个月,都是三月生辰,一个生在三月初,一个生在三月底,今年都要及笄了。
“这不是七妹吗?”
花芳芳看到了花雪,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她向她先问好:“六姐。”
花雪扯了一抹不怎么到达眼底的笑,说:“七妹身子可是好些了?”
花芳芳道:“多谢六姐关心,我好多了。”
花雪道:“你也真是,皇后娘娘召见你一回,竟是将你吓病了。你这番姿态,莫不是说皇后娘娘欺负了你,到时连累得我们整个花家又犯大不敬。你担当得起吗?”
花芳芳道:“妹妹却是不明白,现今姐姐张口闭口我对皇后娘娘大不敬,敢情我犯了大不敬,姐姐还能脱身个干净。”
花芳芳自小和原花弄影一起长大,经过宅门内的风霜,但她性子倒和原花弄影有些相似,带着一丝自怜、一丝清高、一丝尖锐、一丝顽皮。而自她姐姐得宠,花家再不敢像以前一样对她,她也不再是受气包,每每花雪和花太太弄些小手段,她能软软地回击也不会忍着。
花雪怒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跟你姐姐一样,给我们家带来祸患!”
花芳芳想起中都盛传德妃变狐狸,而花家也极力撇清关系的事,心中不无难过。
“当日姐姐盛宠之时,家里怎么不怕有什么祸患?”
花雪又看她脖子上带着一串明珠,颗颗如指头大小,衬得肌肤莹润如玉,又显不俗的清贵之气。就像她出门参宴看到那些一二品官家中的小姐,那些小姐们还看不上她们是乡下来的。
花雪眼睛都看直了,说:“你大胆,偷了母亲的珠子!”
花芳芳说:“你别血口喷人!这是去年德妃娘娘赏的!”
花弄影就是这么任性,她也不管什么二桃杀三士,心本就是偏的,装什么大方。花弄影端午、中秋派太监来赏赐,给花家老太太还足够长脸体面,太太和嫡妹就是基本过得去,反而花霆夫妻和其儿女更有体面。
而对花云和花芳芳则是一半以上好东西给他们,花芳芳就身藏着花弄影偷偷传出来的三万两银票,让她谁也不能说。另又有经年间皇帝赏赐的首饰、宫制布匹、胭脂,花雪绝对是没有的。
花弄影自己在宫中也用不着这些东西,她没有兴致打扮给皇帝看,但是花弄影知道妹妹待嫁年纪,有这些东西傍身,将来在夫家日子也好过一些。
花芳芳得姐姐德妃的信件,可多与回纥雪花公主、义云侯府雷大小姐往来,她的家财要是在家保不住,也可以托给她们保管,出嫁后再拿回来。但是在德妃还在宫里时,花家上下当然没有人敢欺负她,当时她并不觉得需要那样做。
花雪恼怒:“那个狐狸精还给你好东西?我看你是狐狸精的同党!都是来祸害我们家的!”
花芳芳道:“姐姐不是狐狸精!”
“哼,全中都谁不知道她的底细?你的狐狸精姐姐现在变回只小畜牲,你还得意什么?”
“不是!”
“你把珠子给我!凭你这么个庶出秧子也配!”
花芳芳哪里肯给,转身就跑,花雪却积压几年不敢对庶妹下手,此时就冲上去拉住她的头发。
花芳芳头上一痛,此时有些后悔,雷大小姐当时说教她保命三招,她觉得女子那样做不雅而不学,这时竟不能动了。
花雪一把扯住花芳芳颈中的珠链子,只听啪得一声,后颈一紧,链子被她扯断了。
珠子一颗颗在雨花石地上滚跳散开,花雪恼怒地往花芳芳脸上抽了一巴掌。
花芳芳见珠链断了怒上心来,一把扑倒花雪,煽了两个耳光回去,这时她是不想女子这样做雅不雅了。
花芳芳的任性脾气是有代价的,花太太知道了。花芳芳和花雪都到了花太太院子,跪在了花太太跟前。
花太太一见宝贝女儿脸颊浮肿,忙让她起来,花雪委屈地投进花太太的怀抱。
花芳芳因此也站了起来,花太太怒道:“谁让你站起来了,跪下!”
花芳芳说:“六姐都已经站起来了。”
花太太骂道:“你哪来的规矩!你将你六姐打成这样,你还不知错,在我面前放肆!”
花芳芳说:“是六姐先打我的,还弄坏了姐姐赏我的珠子。”
花雪道:“娘,雪儿没有!是芳芳打得我,我脸好痛,呜……”
花太太怒道:“李嬷嬷,将她给我按下!”
“是!太太!”
花芳芳退后了一步,两步,三步,心中有些怕了,在姐姐未进宫前,这个李嬷嬷就对她们姐妹下过不少暗手,是太太的心腹。
“你敢!”
李嬷嬷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说:“七小姐,老奴是奉太太的命令管教于你,没有什么不敢的!”
“你放开我!你再敢欺负我,我让姐姐杀了你!”
李嬷嬷哧一声笑,说:“七小姐,可惜呀,四小姐已经变成了一只畜牲,你还指望着畜牲能替你撑腰吗?”
花太太一拍桌案,指着她怒喝:“还等什么,给我管教这没规没矩的忤逆丫头!”
“是,太太!”李嬷嬷应声道,然后一巴掌煽在花芳芳脸上。
花芳芳脸上火辣一阵痛,捂着颊怒瞪着李嬷嬷,强忍着眼泪不要流下来。
这是太太的地盘,已经撕破脸了,现在怕是讨不了好去。只有趁太太对她放下戒心时,她再逃出去求助哥哥。
姐姐会给她写信,信上常常教导她。比如有一条:忍让得不到安宁,委屈不能求全,谁敢不要脸,就不要给人脸。
若嫡母敢对她动手,就寻机让花云携她去义云侯府求助,然后到顺天府去大喊冤枉求青天老爷救命。侯府为她作后盾,这事揭开来,嫡母害不了她性命。
花芳芳觉得跟姐姐这么痛快活着才算活着,但是姐姐失踪了,她去年冬天也因为伤心不安病了一阵子,没有时间出来惹到太太跟前,或者说花家上下当时的精力也还没有放在她身上。
如今花雪突然这么发难,她哪里能相让的?
花弄影都是反常规教导妹妹,至于花芳芳这么做,弄出风声去,嫁不了清贵好人家当宗妇,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花芳芳也就没有考虑。
在花弄影看来当什么世家宗妇有什么好的,责任大、事情多、忍让多、要贤惠,自己一生没有什么痛快的。况且,花芳芳身为庶女,便真能嫁给哪个大世家当宗妇,出身还要一辈子被所有人挑剔。
花弄影给妹妹安排的路子就是手中钱多,安全上有靠山,爱嫁就嫁,不嫁就算。等她花弄影重出江湖亲自给妹妹做靠山,妹妹养面首都行,只要妹妹做到不欺压良善伤天害理这一条就是优秀的好妹妹。
黑鱼的毛病就是偏心身边的女孩儿,并且从来没有改正。杨青泠对安康是这样,年玉尧对女兵女官们是这样,钟星璇对叶凉也是又爱又恨,要虐也只能自己虐。
至于解救天下女子、普渡众生、支持女性自强,那也要女性自己立得起来。为她们立了榜样,搭了平台,宣传理念,可是大部分女性仍然希望有男人带给她们保障的生活,这是自愿的,黑鱼也不能改变。
因为幸福是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不能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观念。现代男女平等社会,尚且如此,不可强求古代女人就全精神上独立了。
花芳芳被花太太关进了柴房里,饿了一天,到傍晚时,才有她的贴身丫鬟秋霜来送饭。
花芳芳看着垂泪不止的丫鬟,说:“太太为难你了?”
秋霜抹泪道:“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全都罚跪了一个时辰,还扣了一个月的月钱,说是小姐没了规矩,是我们给带坏的。”
花芳芳暗想:太太这是想给她釜底抽薪呀,分化她身边的人。因为德妃受宠,她身边的下人便是畏惧太太,却也有忠心于她的。但是因她受到这样严厉的惩罚,德妃又失踪了,人心所向变化就在情理之中了。时隔一久,江山变色,到时她可就翻身没有指望了。况且老太太因为姐姐失踪、父亲降职的事一病不起,父亲对姐姐是有怨的,对她也不亲近,哪里会为她做主对抗太太。至于嫂子,婆媳名份在,哪能拂逆,大哥哥也是太太亲生。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为今之计,为不让太太磋磨至死,让她得了自己偷藏的银子、珠宝去,只有逃出去傍上雷大小姐。姐姐身边的若竹姐姐就是这么干的。想起若竹过的日子,在雷大小姐身边当个丫鬟,都比当花家庶出小姐痛快。
花芳芳从小跟花弄影长大,除了同胞姐兄,家中旁人她都没有什么感情。看着家中太太、父亲和嫡出子女才是亲密一家,他们觉得自己是外人。天性带着几分凉薄,没有全族的概念,这一点,花弄影、花云、花芳芳倒是很像。
花芳芳见秋霜哭得凄惨,安慰道:“别哭了,你回去歇着吧。一切明日再说。”
一大早,秋霜又来送饭,花芳芳饱食一顿,有了力气。
她心中盘算着怎么收买外头守门的婆子放她出去,但想想也不太靠谱,自己逃走目标太大,于是叮嘱秋霜偷偷出花家去白水书院找花云回来。
秋霜说:“小姐,你要干什么?”
……
秋霜怀着小姐给的首饰出了院子,回屋收拾了一下,就往花后角门而去,守门的是王婆子。
秋霜慌称自己要出去买点胭脂水粉,再给了那王婆子一对黄金珍珠耳环。
“这可值不少银子,还是小姐赏的。”
王婆子贪财,看着府中小姐不让出门就好,一个丫鬟也放出去也不算是要命大罪,收了东西,让她快去快回。
白水书院在中都北郊三十里外,地点也不算近,秋霜换了男装打扮,再雇了一辆牛车前往。
……
却说今日花太太正教着花雪管家,花雪虽因为昨日的事不痛快,但最终花芳芳也被李嬷嬷管教,还被母亲关柴房去了。自从花弄影受宠以来,她就没有这么痛快过,连父亲都不会帮她。
花雪不禁又说起花芳芳那串珠子的事,花太太目中闪过精芒,未动声色。
花雪以为母亲不动心,说:“那狐狸精怕是给了那贱人不少宝贝,这些哪里是她能消瘦得起的?狐狸精当时能受宠还不是借了我们花家的名头,现在还连累得父亲如此,母亲也该做主得到补偿。”
花太太心底早想这么做,但是去年府中一团乱还没有精力,且她也怕那狐狸精真被找回来复宠,她怕是地位不保。之后就是过年了,过年后皇后又召见过花芳芳一回,她也只能静观其变。
这时,眼看着事情平息,那狐狸精是不会再回来了。
花太太道:“我儿说的是,你父亲如今受牵累遭贬谪,这上下打点不知所费多少。家里为了那人进宫之事,难道花费还少了。那些理应是刻归公中,哪里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好私藏的。”
花雪笑道:“如今老太太病着,府中一切还是要母亲主持,母亲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花太太抚了抚女儿的头,说:“我儿也将及笄,母亲也好给你多攒些嫁妆了。”
“母亲……”花雪羞涩地低下头。
这一回,母亲俩计定,花太太就喊来李嬷嬷、周嬷嬷两个心腹,再带了自己身边的四大丫鬟和四个仆妇前往花芳芳的寻芳小院。
秋霜不在,老太太病倒,另外两个二等丫鬟和其它仆妇也不敢挡太太,就由着花太太的人在花芳芳房中翻找。
花太太和花雪料到花芳芳藏着宝贝,自她进京来,宫中时常送信送东西来给她。但是她们实在想不到有这么多好宝贝。
但见仆妇抬出了六个大箱子的布匹,都是宫中名贵的锦缎绫罗,大多连花太太都没见过。又有五个小箱子、两个小匣子,一打开,险些晃花了母女俩的眼睛,只见有一个小箱子的银锞子、一个小匣子的金锞子,一个小箱子的黄金宝石首饰、一个小箱子的各种玉器首饰、一个小箱子的银制首饰,最后一个小箱子里是各式宫花。至于花芳芳贴身藏的三万两银票还不在内。
花雪简直是要绞碎了手绢去,那狐狸精太偏心了!由此也可见那狐狸精从前在宫中的受宠程度。
花太太命令将东西都搬回自己院子里去。
得了这一笔钱财,花太太和花雪才由嫉恨转为欢喜。不管怎么样,最后还是便宜了她们。
抄了花芳芳的私房,花太太才想着将人放出来。花芳芳回到寻芳院,就知自己院子的东西被抄了个底朝天,心中暗暗恼恨。但想好汉不吃眼前归,要等哥哥从书院回来两人才好再计议。
如此又过了一夜,到第二天一早,还没有等到花云回府,倒是宫中太监总管王世安来传旨。
这让已经降为户部七品主事的花近山赶回来接旨,花霆还在军中,花云也不在家,但是花太太、花霆夫人、花雪、花芳芳、花霆儿子花蟾宫、女儿花折桂全都在。
王世安乃宫中大总管,皇帝心腹,由十个太监、四个宫娥、两个女官跟随,由一队御前侍卫护送。
花近山令摆了香案接旨,王世安走至正中,展开圣旨,念道:“诏曰:户部主事花近山之女德妃花氏,性资敏睿、德懿端贤、温婉淑娴,甚得朕心,晋封为明贵妃。贵妃胞妹花氏七女性资温浪、灵秀端敏,为闺阁之典范,封为‘明珠郡主’。钦此。”
花近山以下主子奴仆都吃了一惊,王世安看向还在出神的花近山,尖着嗓子说:“花主事,还不接指?”
花近山回过神来,虽然心中乱成一团,仍然叩头谢恩:“微臣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头的主子奴才都叩头再叩头,叩完头后,花近山低着头,抬头接旨,身子都在颤抖。
花近山领着大伙儿起身来,王世安问道:“哪位是‘明珠郡主’?”
花家诸人反应不过来,王世安道:“哪位是明贵妃娘娘的胞妹?”
花近山看了花芳芳一眼,花芳芳一愣,说:“回公公,我……我是……”
王世安微微一笑,打了一个千,说:“奴才见过郡主。”
花芳芳吓了一跳,摆着手说:“不敢,我……姐姐,回来了吗?”
王世安淡淡道:“明贵妃娘总会回宫的,郡主不必挂心。”
“真的?”花芳芳就算有些小滑头,却是不明白花弄影逃出宫去摆脱轩辕凌恒的决心的。
王世安却是明白轩辕凌恒的打算,他半年来寻访德妃没有一丝蛛丝马迹,但是他绝对没有放弃。
在德妃变狐狸的流言甚嚣尘上时,在花家都要撇清关系说德妃不是真正的花家女时,皇上下一道这样的圣旨,就是要压下此事。德妃只能是花家女,而此时人不在还封贵妃,也是表明虽不会大张旗鼓去扰民寻找,但是诏告天下,花弄影在名份上只能是他的女人。
封花芳芳为郡主,一方面是显荣宠,一方面是正大光明将花芳芳捏在手中。郡主就属于皇族,自有太监宫娥为伴,而她的命运也由皇帝决定,花家没有权力和皇家争。
这也是皇后欲让花芳芳进宫显贤慧时,轩辕凌恒想起还有一张牌。天大地大找不到花弄影,但他不相信她会完全扔下亲妹妹不管,捏住了花芳芳守株待兔是现在他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王世安便是看在失踪的那位面上,也会给花芳芳几分脸面,微笑道:“圣上难道还会骗你?”
说着,又令随行太监宫娥送上郡主规制的三翟礼衣,本朝为袆衣、鞠衣、钿钗礼衣三种最华贵的礼服。而外命妇与宗室女的礼衣又有不同,郡主算是皇家人,采用的是宗室女的礼衣。
宫娥太监奉上来,不但花芳芳目瞪口呆,其他人也受震动。
花芳芳不是什么低调贤良的女孩,姐姐教她小心自保,但从来没有教过她这个。
“公公,那么太太将姐姐赏我的东西都抢了去,我能拿回来吗?”
花太太不禁大怒:“花芳芳,你竟敢信口雌黄!”
花芳芳哭道:“姐姐呀……你为什么丢下芳芳一个人孤苦无依呀!呜……”
愚孝嫡母花芳芳也没有学过,花弄影只在信件中教过她有时遇上解决不了的事却又不是生死关头可以用表演解决。也不需要太咄咄逼人,扮一下可怜,她嚎哭了一下,然后眼睛一翻晕倒。
好在王世安身边的太监眼急手快接住了她,王世安吃了一惊,花近山和花太太也目瞪口呆。
花雪指着花芳芳大声道:“她是装的!她是装着骗人的!”
王世安回过神来,喝道:“大胆!冒犯郡主,该当何罪!”
花近山忙抱拳道:“公公恕罪,小女年幼无知,请公公宽谅则个。”
王世安道:“郡主的身子要紧,小李子,快去宣太医!”
然后,王世安又让跟随他来的几个宫娥抬了花芳芳回寻芳院。他急着回宫复命,留下带来服侍郡主的两个嬷嬷、两个宫娥、四个太监才回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