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七七自始至终都不相信女孩到了24岁便没有资格谈爱情,所以她偏执的用微薄的薪水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城市,生怕自己一丁点的安于现状让那个等她的男人白费了时间。
可也就是这种偏执,让她生活拮据,让一个又一个想要与她安稳度日的男人纷纷踏离。董七七说,如果那个人一定要她做某种硬性改变,那么只能说他并不是她该长相厮守的人。如果遇见了那个人,无需多说,她自会变的安稳。
于是抱着这种脱世的心理,董七七从南方到北方,在24岁的年纪里像个孩子般颠沛流离。
不知道这是今年的第几次,来自异地的火车缓缓驶进安阳站,送回了不知疲倦的董七七。董七七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出站口给朋友打接车电话,最后不出意外的全都无法接通。也是,傻子才会在这样冷的天里等她骚扰,况且这又不是第一次。
董七七想过无数次和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遇见的场景,咖啡厅,图书馆,人工天桥或国贸大厦。哪怕他只是一个服务员或者导购师,她都认定在遇见的那一瞬间会有无与伦比的感动。却从未想过是在深夜的德克士,四周充斥着昏昏沉沉的空气里,那个人心不在焉的走来,并巧妙的忽略了董七七放在地上的行李,身体一个踉跄。
“不……不好意思……我……”董七七看着男人依旧失魂却多了紧张的脸心里笑成了一簇花,瞬间忘了疲惫。
“等火车?去哪?一个人?”董七七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用如遇故知的口气问。
“北京……和女朋友。”男人依旧一脸的心不在焉的样子。
“哦,这样。”
董七七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男人心里划过一丝莫名的沉重。
董七七把自己的手机号留在为他点的那份套餐下面的德克士宣传单上。她不知道他能否明白,只是在开门离开的那瞬间分明觉察到他注视的目光,那种炽热董七七毕生难忘。
接到他的电话已是整整一年,董七七在睡意朦胧中听见一个男人颤颤巍巍的声音,然后立刻想起一年前的他来。不加任何思考,董七七拉上羽绒服就往火车站跑。然后便看见站在广场上颤抖的他,董七七把羽绒服披在他单薄的风衣上,任凛冽的北方吹刮自己弱小的身体,然后想不起是哪个她没留意的瞬间,他把她揽在怀里,那种恨不得把她融进身体里取暖的力度让董七七难过的哭了,因为这种不安全的感觉,曾无数次在黑夜将她吞噬,她多希望那时候能有这么一个用力的拥抱好让她安下心来。
董七七不明白一切的起因和着落点在哪里,只是隐约看见两个冰凉的灵魂在黑暗中相遇,而后彼此温暖。
然后,她听见他说,谢谢你,七七。
她第一次听见他正式的自我介绍:梁木男,82年,哈尔滨。
不过是两天,董七七便与梁木男确立了恋爱关系,并让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住进她的出租屋里。那是春节我从厦门回到安阳,七七前来接车,一路上她不停的跟我提起那个她用整个青春终于找到的Mr.right。说起他们不完美的遇见和目前为止还称得上完美的结局。
我问七七,难道你就不怕他说你随便?不怕没安全感?
七七笑了笑,歪着头说,不会啊,如果他是对的人,我就不需要过分矜持,他会懂的不是吗?对于对的人我们要做的不过是等待或者寻找,而后去弥补在遇见之前无数岁月里的孤独。
那年已经25岁的董七七跟我们20岁时一个模样,青涩,动荡,相信爱情。只是很久后,久到那个她认定的Mr,ringt早已与别人结婚生子只留给她终生无法逃脱的枷锁时,她才告诉我,其实那时候她一直都很没安全感,无数次的在深夜梦见他离开,穿着她喜欢的那件风衣,牵着一个她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的女孩。每每她都在梦里哭到脑仁疼,他却没有一次回头。
董七七说,她觉得自己身体里像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却每天每晚的听见那种滴答声,好像随时要爆又好像永远不会,那种恐慌曾让她寝食难安。
可是在此之前的日子,董七七依旧知足的跟梁木男在一起,上班下班,开心的像个孩子,学着做各种好吃的菜在阳台上种各种喜欢的花。当我已定居在遥远的南方并春节都很少回来时,每天上线依旧能看见七七闪动的头像里承载着满满的快乐。
她又学会了一道菜,他吃的时候油渍沾的满脸都是。
她前不久为他种的花枯萎了,心里有点难过,他竟说她永远是他心里不败的花。
她为他学会了打领带,可是丑的都不好意思看他带。
他们在街上看见一对搀扶着的老人,好像看到了几十年后的他们自己。
很多时候,当我们还不知道结局,就总傻乎乎的以为这一刻是结局。于是当真正的结局到来时总是措手不及。
董七七的头像最后一次在我的对话框里闪动是告诉我她怀孕了,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告诉他。
然后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长的我真有点以为那个动荡的董七七已变得安定,过她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的生活去了,开心的以至于忘记我们青不青梅竹不竹马的事情。
直到那年夏天我再次回到安阳,刚走出火车站,便看见一个叫“懂七七奶茶”的热饮店,远远的看见那个在窗口招呼客人的董七七。一脸的疲惫与时光印痕。
“一杯苹果汁”我对着窗口那个姓董的姑娘一本正经的喊道。
“稍等……啊!晓晓!!”董七七看见我一声尖叫冲出来扑进我怀里,我抱着瘦小的她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像我们第一次久别重逢后一样激动,只是怀里的她更加轻小。
然后我见到了董七七刚满三岁的女儿——董木晴(懂木情),她有着和七七一样动荡多情的模样,和不知遗传了谁的满脸愁容,小小年纪就时常望着天空发呆。可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那个叫梁木男的男人,也不曾了解他在那些时光给了七七多少快乐,才能让她在没有他以后依旧坚定的生下他们的孩子来折磨自己。
在董七七告诉我她怀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告诉他时,梁木男告诉七七,他想回哈尔滨老家安置一下和七七的婚事,等那边料理好了就回来接她。他还说,不管他能否回来,请七七一定记着,他会永远记得生命里那个笨拙却噬他如命的董姑娘。
董七七看着消失在进站口的梁木男,眼眶里大把大把的泪不受控制,她不是伤心分别,而是她知道他再不会回来了。
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总是能对自身安危有超强的预知能力,董七七便是这样的人。
两个月,梁木男的电话从每天一来变为每周一来,到再也不来,最后无法接通。事已至此便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可偏偏七七是那种死也要死得彻底明白的女孩。于是她凭着对梁木男身份证上标注的地址的稀薄记忆带着最后的希望去他在的城市。
可是董七七忘了,哈尔滨的3月还与春天无缘。当穿着单衣的董七七一脸倔强的走出火车站,寒冷的北风决绝的带走了她心中最后一丝温暖。然后是半夜12点到早晨6点这段时间的空白,董七七傻乎乎的坐在候车厅等待天亮通车,傻乎乎的看着依偎在一起的情侣相互取暖,傻乎乎的见证谁又送谁进站一脸疼爱,誓死不渝的爱情。那一刻,董七七感觉身上的血液都是冰凉刺骨的,她那么想看见他慌忙冲进来的身影,想他那个大而用力的拥抱,想无数日夜里依偎在他怀里做了噩梦也不用害怕的时光,想他无数次告诉她她要能融进他身体里多好的温柔。就在两个月前,那个男人还一脸诚恳的告诉她等他回来,他会永远爱她,可是现在,凌晨安静的候车厅里只有董七七一个人傻了吧唧的在寻找他们两个人的爱情,以及服务前台那个怎么都转不到6点的傻了吧唧的钟表。
董七七的脚腕冻的一阵一阵的疼,恐怕这次要留下终身的毛病。
终于,董七七到了梁木男身份证上标注的那个地方,那是一个绿色的铁门,还有高高的围墙围住的不知模样的院子,隐隐得,董七七听见里面传来梁木男的声音,她急迫的敲击的铁门。
看到穿着单衣站在零下十几度的北风里颤抖的董七七的瞬间,梁木男僵硬了,似乎开门的片刻董七七的寒冷全都转移到他心里,瞬间成冰。梁木男条件反射的把董七七用力的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梁木男的眼泪流在董七七的脖子上,董七七就忘了在这个拥抱之前她对这个男人所有的怨恨和失望。然后,董七七看见从屋子里走出来的看似认识又好像不认识的女人,随后便是木男有所察觉的推开了自己。
“老公,谁来了啊?”女人用甜腻而又带刺的口气问,那声音直逼进董七七的心里,让董七七早已成伤的心血肉模糊……
“没……没谁,一位朋友……”。梁木男支支吾吾的回答。
“哦?那进来坐吧?”
“不,不了,她还有事,顺路过来看看……”说着,梁木男就关了门,生生的把董七七隔在外面,那决绝似乎董七七不曾是他最爱的人。
董七七听见女人在关门后厉声的追问
“姓梁的,那个贱货是谁?我都看见你抱她了,顺路?你骗谁呢?”
那声音董七七好像在哪听过,可是此刻的她除了知道自己想回家外什么都不知道。
董七七大约昏昏沉沉的走了有两分钟,听见身后传来跑步声。转身,看见跑向自己的一脸疼爱的梁木男,如他们过去在一起时她忘记带东西他跑出门给她送一般生怕来不及。然后董七七藏在他的大衣里哭的像个孩子。
“七七,对不起,对不起……”
“木男,你就骗我吧,你就只会骗我,你说了让我等你回来,可你就再也不回来了……”董七七的委屈含在抽泣里,像针揉进心脏让人难以呼吸。
“对不起……”
“木男,我们回安阳好不好?你的衣服我都洗好晾干了,跟我回去吧好不好?我听你话,把自己照顾好再不让你费心了……”
董七七抬头,看见梁木男哀伤的神情,然后听见那一字一句从他喉咙里振动而成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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