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夜,还有一人,尚未能面。冷揽月心中到底愁苦,想要出门散步,缓解心中抑郁,却…难以起身。他天性孤傲,不愿让人帮扶,索性躺在床上,看着星光坠地,他没有照镜子,故不知道自己的脸色苍白如鬼,形容枯槁。但是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时日不多了。他心中很是平静,这一生,为一个目标,奋斗过,为了一个姑娘,痴心过。鉴于他残破之躯,短暂寿命,他不亏。
门外传来敲门声,冷揽月轻声说道:“进来。”
一个机灵的小伙子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他点了烛火,看见冷揽月勉力坐了起来,气色很差,吃惊地说道:“你的脸色怎么会这么差?”
冷揽月面色平静,没有回答,转而说道:“有消息了吗?”
阿莱自顾自地喝茶,冷的,他放下茶说道:“她虽说收留了我,但是将我打发地远远的,我能知道什么消息?”他嘿嘿一笑,“不过,好在我绝顶聪明,倒是探出了一些。”
他上前几步,凑近说道:“最近府上戒备增加了,寻常人根本走不进府中,我们这么老伙计还要接受盘问。”
“戒备增加,为何?”
“听说,是来客人了。”
冷揽月深思:“来客人?戒备增加?相比来的人大有来头,且不能让别人知道,或者说,不能让南海人知道。”是谁来了呢?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萧君意。没有想到,他们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他来这里,究竟带了多少人?他知道自己尚在人间吗?如果他知道,定是不会放过他的。要不要趁机,做掉他?可是,如果这样,也会毁了长安的婚礼吧。两相权宜之下,冷揽月摇摇头:“婚礼将至,来客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其中不乏权势之人,增加戒备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这也太夸张了吧。”阿莱大惊小怪。
“无妨,不去管它便好。”冷揽月想了一会,又说道,“阿莱,如果哪天我走了,我留下的所有东西便为你所有。”
“所有东西?你说这个…破草庐?”阿莱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哩,你好好活着便好。”
冷揽月摇摇头,递给他一只玉佩,说道:“若是我走了,此地你也不可就留,拿着这枚玉佩,去锦腾吧,我在那里有些旧部,到时候会照顾你的。”
阿莱本欲推辞,手却很老实地收起了玉佩,嘟囔道:“我帮你保管一下好了,免得你回头就给了沈夫人。”
沈夫人…是长安吧。沈夫人,若是这样,也听好的。冷揽月昏昏欲睡,气力有些不支,他疲惫地说道:“还有要事吗?”
阿莱急忙说道:“还有一事。”他从怀里掏出一封请柬,递给冷揽月,“诺,这是请柬,明日没有请柬,可是不能进去了,我这就走,你好好歇息啊。”说罢,便急匆匆地准备走了,冷揽月轻声说道:“阿莱,谢谢。最后还能交到你这个朋友,实属我幸。”
阿莱不敢回头,用袖子擦擦眼角:“那我走啦,你的玉佩还在我这里,我只是帮你保管哦,明日夜里我再来看你。”
冷揽月微微一笑:“…好。”
冷揽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一夜无梦。
一夜,很快便过去了。长安一夜没睡,天色刚亮,便匆匆地起来了,因为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光是妆容和服装,便要折腾好一阵了。想到西风,她只觉得心情仿佛是调了蜜糖,甜得厉害。很快,丫鬟们便也都进来了,忙前忙后,没想到,吹雪也来了。
长安笑了笑,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来了。”
吹雪点点头:“西风让我过来帮你。”
“真好,多谢。”
“不必。”
众人开始给长安盘发,未成亲的少女,头发多为垂髫,待成亲之后,作为人妇,便要将头发盘起来了。吹雪看着青铜镜里,长安的头发一束束拢起,不禁也露出了微笑,长安见此,轻声问道:“萧君意是为你而来的吧?”
吹雪愣了一下,含混说道:“自然是为婚礼而来。”
长安又笑了:“你不用瞒我,这种事情,是可以看出来的。”
“看出来?如何看出来?你觉得他对我…有几分是真?”
“自在锦腾里,他待你便与众人不同。”
吹雪抚了自己的脸庞,淡淡地说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感情这种东西,最难把握。”
“人生短暂,能够有一人相伴,也是好的。恰巧缘分也够,也互相喜欢,共同走一段,也不错吧。”
是吗?吹雪思忖,似乎有些道理,可是她的心已经被冷揽月伤透了,还能…再接受别人吗?
“啊…说到花,我种的朱瑾开花了,我得告诉西风,让他摘几朵布置一下。”
“我去吧。”吹雪说道,刚好她也想出去透气。
长安,握住吹雪的手,笑道:“麻烦妹妹了。”
妹妹?吹雪看向长安,长安说道:“可不就是妹妹吗?奶娘走后,你便是我的亲人了。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吹雪将手抽出,淡淡地说道:“我也是,那我先去了。”
“好。”
吹雪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长安,头发已经盘好,正在插上游龙戏凤的双宝簪,她脸颊微红,仿佛涂了胭脂般,美艳动人。我是不是,错了?
也许,现在还来得及?她往外走,穿过大厅,找到西风,西风正在这里接待宾客,吹雪小声问道:“萧君意呢?”
西风看向吹雪,促狭一笑:“终于要找他了吗?今日一早便不见他,想必是出府了吧,怎么了…。你在看什么?”西风发现吹雪好像没有在听自己的话,反而看向…府外?他疑惑地回头看去,吹雪却突然说道:“西风!”
“啊?怎么了?”
“恩…长安有事唤你…对了,她让你去摘几朵朱瑾。”
“哈哈哈哈,这是她的风格,那我赶紧去了,你在这里,帮我招呼一下。”西风转过身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清楚地自己回头的一瞬间,看见了…冷揽月,也罢,见面不知如何面对,还不如让吹雪去面对他。西风让两个小厮偷偷跟着吹雪,自己则去摘朱瑾了,他希望长安开心。
吹雪松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热热的,血液似乎都在往脑袋里涌,不知何故,她的眼泪刷刷地落了下来,然而她并没有感觉到伤心,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情绪,但是不是伤心,绝不是。
吹雪直直地向前走去,喧嚣的声音似乎消失殆尽,周围的人群也皆黯然失色,她只看得见他。冷揽月正欲掏出请柬,远远看见了吹雪,他愣了一下,将请柬收了回去,站在原地等她。待她走近,西风笑了笑:“好久,不见。”
吹雪指尖发颤,抬手便给他一个巴掌,声音很脆,在喧嚣声中却也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冷揽月皱眉,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着吹雪,没有言语。
吹雪厉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冷揽月叹了口气,看来今日是不能参加长安的婚礼了。他淡淡地说道:“换个地方?”
吹雪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