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雪又一次回头看向那个营帐,没有风,没有任何的动静,也没有任何人出来。萧君意决定不来送自己了吗?身侧是灵犀和沈西风,西风什么都没有说,把玩着她的眼神,又是幽幽一声长叹。灵犀小声地提醒道:“姑娘,是否该上路了呢?”
吹雪怅然回头,点点头:“那便走吧。”灵犀掀起车帘,吹雪稍稍低头,准备进去之时,却一下被抱了起来,萧君意来了。吹雪一声惊呼:“难道你要反悔吗?”
萧君意面色凝重,一声不吭地将她抱进马车,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吹雪有些无所适从,西风却淡淡地笑了:“怕是担心你的伤势吧,又想着送你最后一程,你着实不该。”
吹雪低头,说道:“承他的恩情早已经数不清了,我们快走吧。”
西风见她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便策马扬鞭,带着一队人马离开了。渐行渐远,很快军营也看不见了,吹雪终于将窗帘放下,西风也是回头一笑,那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他知道她也在微笑。
西风不由得分了神,昨夜他与灵犀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无非是重逢之后询问些状况而已,灵犀见着他着实开心,这他是能感受到的,但是她沉默了很多,眼神也有些闪躲,这次带吹雪离开,算是帮了她一个小忙,只是她求的是什么呢?母仪天下?西风皱眉,却有些得意,这是从他府上出去的姑娘,只是这一路上诸多险阻,不知又要淌过多少人的鲜血啊。
再说长安那边,自西风走后,长安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婚礼,凤冠霞帔早已经做好了送到了府上,她却一直珍藏在衣柜里舍不得打开,总该是要等到西风回来,这样才好。她笑了笑,眼神不由得落在了铜镜之上,镜中的姑娘明眸皓齿,眉眼含春,双腮绯红,身段修长,这可不是待嫁的姑娘吗?那是她吗?她仿佛有些不识得的了。她摸了摸脸颊,不禁又微笑起来,算算时日,西风这会已经将粮草送到了吧。
这几日,府上一直有人来找她,长安一律给回绝了,她知道是上回的那个孩子,她不清楚他所为何人,却知道他跟冷揽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心意已决,此后不复相见。所以一直避开,心中不是没有过担心,但是这才是最正确的。镜旁的佩剑已经落尘,不再复之前的光泽。长宁心中泛起苦涩,却还是毅然地走了出去。
侍女前来通报,上回来的那个孩子又来了,长宁无可奈何地让他们回绝。侍女却为难地说道:“今天跟以往特别不一样,特别倔,已经在门口站了半个时辰了,眼见着外面的日头越来越毒…”
长宁叹了口气:“喊他进来吧。”
客厅里已经备了茶,长宁也已经落座,那孩子还是迟迟没来,长宁疑惑地问起,下人回道:“那孩子倔!怎么都拉不进来,非要在门口等着。”
长宁赶紧出去看,门口几个下人在跟那孩子拉拉扯扯,那孩子却是死倔着脸,半步都不肯挪动,见长宁过来,下人们这才散开。长宁上前一步,看着那孩子,他的脸被晒得通红,虽然瘦弱,身上却透露出一股子傲气与机灵劲。长宁站在他的面前,赞赏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别开了脸:“阿莱。”
阿莱,长宁接着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阿莱焦急地看着她,伸手便要拉她:“你快跟我去一个地方。”
长宁不动声色地收了手:“你我并无交情,我怎么能随便跟你去呢?”
阿莱见长宁避开,脾气也“噌”地一下子上来了:“没想到你是这样冷血的人!”
没来由的一句骂,长宁不禁也有些愠怒,她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快走吧。”说罢,长宁作势便要回府,阿莱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长安常年习武,阿莱的手劲哪里比得上她,然而长宁回头撞上他的眼神,却…不忍心甩开他。他是真的着急了,眼睛都红了,黑色的瞳孔一片漆黑,一阵惊痛击中了长宁,她缓了语气,再次问道:“他出事了吗?”
阿莱一连点了几下头:“大夫都说回天乏力了,他一直念叨你的名字,就想…再见你一面。”
长宁的眼神突然变得飘忽不定,她淡淡地问道:“你待他这样好,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恩人!”阿莱梗着脖子说道。
长宁却突然笑了:“可是啊,他是我的仇人,我的灭门仇人呢,如果你是我,你会想要去见他吗?”
阿莱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握住长宁的手也松了下来,长宁轻轻推开了他,慢慢地走回了府。
汗水从阿莱的脸上流了下来,落进他的衣衫里,他看着长宁的背影,一阵懊恼。身后传来轻咳声,那人一身白衫,却十分清瘦,他手持拐杖,走了过来。阿莱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又出来了?”
冷揽月看着那禁闭的大门,轻声说道:“醒来不见你,我猜你会在这里,希望你不要再来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从此我的事情跟你不再相关,我这里也已经容不下你了,你走吧。”冷揽月看着阿莱,淡淡地说道:“你的行李我已经命人给你打包好了,回去之后便速速离开吧。”
“可是我…”阿莱的眼睛里突然流出泪水,可是我孤身一人,无家可归啊。
冷揽月已经转身离开了,阿莱狠狠地擦了眼泪,大声说道:“那点破衣服有什么好拿的,不回去就不回去,我自然有办法!”
长宁看着这一出闹剧,不禁在门后叹了口气,她跟管家说道:“你去帮他找个差事吧。”透过门缝,长宁看见了那一抹白,她心情复杂,终究没有勇气再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