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去见公子嘉了?”
原本议定的行程是要在邯郸盘桓数日的,现在陡然过而不入,直接回新郑,典庆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不去了,就派人传信告诉赵嘉,新郑有要事不能耽搁,下次再叙吧。”
打铁还要自身硬,与其跟赵嘉、燕丹之流蝇蝇苟苟,还不如多花心思在势力经营上。
“那李老将军…”
典庆言下之意是韩经刚才向李牧发出的邀约是否会招致公子嘉的不满,毕竟李牧与公子嘉不和是不争的事实,目前为止韩经与赵嘉仍是里长城的小伙伴。
“李老将军的才能正是我们所要倚重的,至于赵嘉那里,以后会怎么相处,以后再说吧。”
嬴政即将稳定秦国局势,留给东方六国的时间不多了。
李牧的军事才能空前绝对,如果能成功延揽,在将来应对秦国的攻势时起到的作用将是巨大的。
如今李牧一心向赵,即使在赵国过得不甚如意,也不是韩经三言两语能够动摇的。
韩经等的是赵国覆亡之际,赵国内部倾轧排挤走李牧,再延请塞外种桃花的军神出山相助。
逐鹿中原,鼎立天下,没有绝世的统帅那就是痴心妄想,唯一可虑的是李牧的年纪大了,能不能等到秦二世时天下分崩还是未知之数。
这也是韩经灵机一动,将钟离眛送来这里历练的缘由。
韩经的动向自然有着多方人马关注,赵嘉就是相对积极的一方。
“什么!”
“韩国公子径自离赵回韩了!”
身为赵国政坛新星,簇拥在公子嘉周围的门人宾客较以前翻了十倍不止,万人中央的赵嘉心气自然也与往日不同,正打算好好招待韩经一番,彰显一下自身在里长城的存在呢。
听闻韩经拜会了李牧之后没有来邯郸的打算,心头的忿恨别提有多浓烈了。
“他怎么敢?”
赵嘉怒不可遏,将案几上的玉盘珍馐统统扫到了地上,吓得四周侍奉的仆从跪伏于地。
“他怎么能无视于我,还当本公子是当初蜷缩在群芳馆内大志郁郁不能伸的赵嘉么!”
看着他满脸冷宫弃妇的模样,心腹之人挥挥手让伏地的仆役退了出去。
“公子无需介怀,韩经虽与您同为宗族贵公子,但韩国能与我大赵相提并论吗?”
无非是咸鱼翻身了,想在当初需要仰视的韩经面前显摆一番,谁知对方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恼羞成怒下不来台罢了。
跟了赵嘉这么久的底下人哪里揣测不出来这层意味,纷纷上前贬低韩经抬高自家主子。
“先前有战国四公子,无论是赵魏齐楚,哪个不是大国出身,地处腹心夹击之地的韩国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韩经再怎么多谋善断,手眼通天,生在韩国,就是他最大的阻碍,这辈子他再也别想追赶上公子一二了。”
见赵嘉情绪见缓,献计之人继续卖弄:“接下来公子您要做的就是继续扩大在朝在野的威望,重现平原君上的辉煌。”
赵嘉发泄一通后,整个人是逐渐冷静下来了,明知众人对韩经的诸多贬低有不尽不实之处,但也不点破,只是借言酒后困乏,给他们打发走了。
赵嘉:一时的领先算不上什么,公子经,你或许才智胜我一筹,但我背倚大赵,超过你只是迟早的事情,而且里长城已经强大到可以站到台前了,韩国所能起到的作用只能算得上锦上添花罢了。
想了这里,赵嘉一发狠,仿佛下了什么决断,提笔挥毫如飞,草就了两封书信,用火漆封好,唤进等候在外的心腹死士。
“一封送往新郑,一封送往郢都,记住,过大梁时小心一些,别让魏氏兄弟的眼睛绰上了!”
布置完之后,就准备数骑快马,向着燕都行去,显然是有要事与里长城的发起者燕国太子燕丹相商。
赵嘉自以为布置得天衣无缝,殊不知韩经前脚刚踏上新郑城郊的湿土,后脚就有快马送来了公子嘉书信的手抄件。
“按照公子您的布局规划,我们没有在赵国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仅有的资源都还围绕在李老将军四周,能截获赵嘉的书信也是纯属偶然。”
见韩经接过书信展开后,眼神似笑非笑,不等主公垂问,情报头领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禀明。
“我们在邯郸布置的人本来就少,没想到一连数位兄弟被公子嘉府上相中延揽,引为心腹可用之人,这也说明赵国的人才出现了断层,而我们一手培训出来的精英又是多么优秀。”
这也不是手下之人吹嘘,好的制度培养出来的适用型人才,无论是眼界格局还是工作能力,都是要远远超出春秋战国各家各派教授出来的普通弟子许多的。
“主公请放心,赵嘉府上的几位弟兄家人亲友都安置好了,这样他们也好没有后顾之忧,全心全意为您的大业奔走。”
这个时代领兵出征,将领的直系亲属都是要质押在王都的,这也是大王对臣下统兵在外除粮饷外所能做的另一手制约。
如大秦,白起、王翦统帅秦国倾国之兵对外鏖战时,无不是家眷留在咸阳秦王的眼皮子底下,王翦甚至还特地多请封地财宝,自污声名,以安秦王之心。
不良人这些高级探子哪个不是有着羁绊,或是人或是物,总要双方都心安才好。
情报头领说的好听,实际上也是一种制衡控制在外密谍的手段。
不过韩经在这方面做的更有人情味一些,对于这些时刻处在危险境地的人员亲属,衣食保障方面给予了更多的支持帮助,不能让英雄既流血又流泪从韩经这已经传到不良人第一个层级了,这也使得不良人凝聚力更加强大,更多的人愿意提着头为韩经效劳。
“大兄先前的担忧成真了,赵嘉的性子随着他权势地位越来越高,显得更加轻浮急躁起来。”
典庆驻足等待韩经办完公事,听见韩经扭头朝自己说话,先是矮了矮身子,接着低了低宽大的额头。
“他在给楚王负刍的信里直言要联合起来对付我,显然是对我恨上了,看来对付我的提议不是一日两日了,多半还是由熊负刍先提起来的。”
韩经抖了抖书信,纸张哗哗作响,“这封就更离谱了,是下给新郑某些蛇虫鼠蚁的,让他们跟王宫之中的韩王取得联系,内外一起发动,助韩宇重掌韩国实权。”
“看来赵嘉熊负刍之流在我的新郑还埋了不少颗钉子呀,也不知赵嘉即将会见的那位又是怎么样的一个态度。”
典庆永远是一名最好的倾听者,不感兴趣的,无论是否听懂了,只作侧耳倾听状,也不出声。
韩经唠叨了几句,就下了马车,从城楼下穿门而入,一脚踏入久违的新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