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见不得父亲对三姨娘宠爱有加。趁父亲当时不在的时候,母亲收买了四姐的奶娘林氏,让她跟自己一起,替三姨娘伪造了一个奸夫,安排奸夫半夜溜进荷园。然后,她又带上几个人去荷园捉奸,还指着奸夫说,四姐是他的女儿。”
接下去的事情,不用虞莫盈说了。所有人都懂了,三姨娘是怕,查明四小姐的死因会牵连出那个奸夫,但当时是被捉奸在床,她有一百张嘴都辨不清。
大夫人想否认掉一切,而在场的林氏活生生地肯定了虞莫盈所说的话。当年,林氏能被她收买,事成之后去往乡间。那现在,照样可以收别人的钱回来出卖她。
虞施原先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些悲愤。他上前把三姨娘扶好,怕她再次伤心。
“婉容,告诉我。我们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他用了“我们”,强调了自己对三姨娘的重视,这是大夫人一辈子也祈求不来的。
三姨娘不想再说过往的痛心事,只是忍不住地落泪。
虞施见她不说,只好转而向虞莫盈询问。
“父亲,四姐是在母亲捉奸之后,被母亲派来的人潜入屋子活活掐死的。同样,母亲也使用了类似的方法,将我弟弟丢到水里,让他溺亡。”
虞莫盈描述地云淡风轻,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就像是在说很寻常的事一样。她的眼里也像有着一块永远化不了的浮冰。这不禁让人觉得,她是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这个女儿真的比虞振远和虞莫瑶强太多,虞施顿然感觉,也许她的心比他的还狠。至少,在说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女儿时,他还是会露出一抹哀伤的神色。
经过一阵的沉寂过后,虞施眉心微拢,提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地向几欲晕倒的大夫人逼近。
“毒妇!你当年既然能做那等事来,为什么不连亲夫一起谋杀了?”
大夫人摇头晃脑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的这个人是他丈夫,但是,今后,只怕真的要形同陌路了。
默默地,虞施将一把匕首递到大夫人手里。
“慕容丽,这么多年,你瞒着老爷做了那么多有损阴德的事。今天,就该有个了结了吧。老夫给你这把匕首,要么,你自行了结;要么,你走出虞府,从此以后,虞家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冷漠无情,自私自利。这是虞施对于别人一向的态度,虞莫盈心中暗讽道,有损阴德的事,你做的只怕不比她少吧。要不是这件事跟三姨娘和四小姐有关,虞施怎么会有心思去管。
老夫人还是想要维护虞府门面的,她虽然也原谅不了大夫人的做法,但是虞施逼她走逼她死,那么慕容家那么该怎么办,本来,两家就生了嫌隙。
“老大,你考虑清楚啊!”
母亲要被逐出家门,那自己以后在虞府的日子不是更难过了。虞莫瑶也不顾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跟虞施求饶道:“父亲,母亲在虞家操劳了那么多年,而你为了一个贱妾赶她走,这行不通啊。”
虞莫瑶的话在虞施听来,不仅低估了三姨娘在虞施心中的分量,还挑战了虞施的威严,给虞施的心里加了好几把火。
虞施的袖子在她脸上拂过,指向她的手指发颤。
“滚!带着你的母亲一起滚!”
相伴了多年的丈夫,终于对自己和女儿说出了这种话,大夫人拿着匕首一直在晃动,一个不稳,匕首就“哐当”掉在地上。
“老爷,我不死,但我也不会离开虞府!”
大夫人战栗着身子,蓦然冲出了门外,连被绊到了都不停一下。她想往去芷兰院守着,除了她,谁也别想当女主人。
“娘......”虞莫瑶在她身后,紧跟不舍。
突然,当虞莫瑶后脚迈出屋子后,不知道是没走稳,还是有什么人飘过,把她的身体往前扳。总之,她直直地往前面大夫人的身上跌去。
大夫人的前面有一口枯井,虞莫瑶这么一撞,在某些刻意的安排下,把自己和母亲都撞进了井里。大夫人在她前面,已经掉下去了。
“快点把母亲从井里救出来啊。”
大家闻声出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一口枯井中,露出了虞莫瑶的脑袋,她的手正紧紧地攀着井壁,在往上爬。
于是,下人们急急忙忙地把虞莫瑶拉上来,又准备好各种工具,艰难地下到井里把大夫人救出来。
人是被救出来了,但是,大夫人就跟瘫痪的人没什么区别。她躺着,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只有一双眼珠子在骨碌碌地转着,眼神已是空洞无一物。
就算是这样,虞施也没有多看她几眼,只忙着照看心情低落的三姨娘,淡漠地吩咐下去,“把她抬回芷兰院。现在这样也挺适合她,至少不用跟平宁侯府交代。”
虞莫瑶怕自己被抛弃,魂不守舍地跟着抬走大夫人的下人。哥哥不在,母亲又瘫倒,她以后要怎么办?
等其它人都走后,虞莫盈让红杏和青梅把屋子收拾好,就去自己的房间里查看了。
大夫人现在这样,是最理想不过的。总比虞施再娶个新夫人要好。留着她在虞府里,还能跟虞施相互折磨。
虞莫盈原先沐浴的那个浴桶还残留着当时的洗澡水,地上的水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她把屏风上的衣服都收好,竟然开始想起赫连煜来掳走她的那个场景。
此刻,赫连煜也悄然就在昙园里,一间屋子上的某一处,跟戈弋对视着,两人都没有声张。
赫连煜没有在落仪坊找到虞莫盈后,就往虞府里来了,一来,就看到了昙园里,虞莫盈和大夫人纠纷的那一幕。
看来,自己的确是给这个丫头带来困扰了,以后,不能再随意地过来虞府找她,不然彼此都会有压力。
虞施今天没有追问虞莫盈其它的事,不代表他就没有怀疑虞莫盈。按他的性格,对昙园的监视,只怕要比大夫人谨慎很多。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放弃这丫头了。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又勾起了一个弧度,为他清冷的气质增添了一分迷蒙的色彩。既然,她在虞府里身不由己,那自己就更要带她走了。
而戈弋的脸上也浮现出古怪的神情,虞莫盈对于别人,一向都是界限分明的。但她对赫连煜的态度,连他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
看到虞莫盈屋子里的灯灭了下去,赫连煜才恋恋不舍地抖一下衣袍,飞身离开。
一路经过数重房舍,到达自己的府邸前,赫连煜被几个宫装打扮的嬷嬷拦住了去路。他认得她们是什么人,因为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殿下,太后娘娘有请。”
几个嬷嬷分站在一辆马车外,毕恭毕敬地要请赫连煜上去。
赫连煜也没问,直接掀袍,跨上了马车,在里面坐好。
一路有微尘扬起,马蹄声在黑夜里响起,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停下。
映入眼帘的,不过是月太后的一间暗室。
两排错银铜牛灯照亮了整个暗室,重重帷幔后面,透着一个女子颀长华贵的背影。
“煜儿。”
帷幔被挑开,月太后拖着层层叠叠的裙摆缓步走出,仪态万方。
月太后已经三十好几了,可是她保养的很好,肌肤仍如少女们润滑,一双凤目炯炯有神,面上不怒自威。
有俊美如俦的赫连煜在,原本死气沉沉的暗室就放佛照进了无尽的光辉。
现在,月太后一出来,整个暗室受他们两个的影响,犹如受日月同照,灯光折射到墙壁上,投映出明亮的光芒。
赫连煜略略躬身,给月太后行了一个揖礼。
“不知太后有何事?”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语气疏淡,与平常无异。
月太后似乎也早就习惯了他的这种态度,并不责怪,只是用眼光在他身上打量。
“煜儿。你去过虞府?”
面对月太后的疑问,赫连煜也不掩饰,直截了当地说了个“是。”
“哀家是要你说明原因。”月太后的神态十分温和,语气却是尤为酷寒。
赫连煜敛容道:“只是无意中逛到了虞府。”
“什么时候,你也会对哀家说谎了?”月太后显然是不信他的这个理由,“你让寰衣骑潜入虞府,在虞家大公子的生辰宴会上,现身搏斗,这也是无意?你要知道,寰衣骑的出现,已经让虞施起疑。”
月太后说的这些,赫连煜也明白,他不想再有过的争辩,略微一顿,就不打算继续留着。
“太后要是没事,本王就先走了。”
“煜儿。你上次问哀家讨要解药,是为谁讨的?哀家看,这跟虞府也脱不了干系吧?”月太后的语调没有变化,话语中却是步步相逼,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赫连煜连头也没有回,就答了句“没有。太后要是舍不得那解药,本王以后不会再来麻烦太后。”
月太后当然不是容易被蒙骗过去的人,但见赫连煜如此,想必他是心系虞府里的某一处。那到底是什么?
“哀家要是心疼解药,上一次也不会轻易地给你。那解药,数十位西域的制药师,也就炼制了三瓶,哀家这里只有两瓶。其中一瓶已经给过你。你如果想要,也尽可以拿去。”
见赫连煜要走,月太后的语气疏地和缓下来,“但是,哀家是要提醒你,北溟国那边,琳妃已经在鼓动北溟国君立赫连辰为储君了。你在暗地里培养的力量已经足够你回北溟参与夺嫡了。西域那几个国家也同意助你一臂之力。至于烨儿那边,哀家近日会寻个理由,让他放你回去。”
“本王会尽快回去的。”赫连煜也回答地十分干脆。
月太后转过身,吩咐几位嬷嬷过去。
“既然虞施已经开始怀疑你了,那你不受伤,有些事就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