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起身面朝大厅的众人福了福身子,展颜一笑,却是媚态横生。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话。却彷佛有心灵感应一般,扭头望向右前方大门处。这不望还罢了,这一望,桑榆立即呆立在当场。
围在圆台下的一干众人,见桑榆似乎被什么东西吓着,神色呆滞。狐惑地顺着她的目光扭头朝后望去,俱倒吸出一口凉气来“吓——”。
从一楼大厅入口处的位置看出去,依稀可见院子里有人互相撕杀起来,只听声音倒是紧张,不知道谁胜谁负。大厅外面响起一阵喧闹声传来阵阵叫骂,夹杂着兵器相交的声音。
“有人来闹事!”厅内的男男女女顿时骚动起来,惊悚地瞪大眼睛,互相张望着,神情忐忑不安起来。彷佛心有灵犀一般,众人俱往墙边退去,只剩下中央空荡荡的大片空地。只有桑榆似乎吓傻了,呆愣在圆台上。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大厅外面闯进来十几个身材高大,身着统一款式的黑布衫,腰里别着刀剑的汉子。整个大厅里顿时好象被低气压笼罩着一样,压抑地发慌。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些神态肃穆的黑衣汉子早已分成两列,站在大厅两侧。而门口、窗边以及所有可能成为通道出口的地方,都有持刀带枪的黑衣侍卫把守着。威慑深沉、庄严肃静的气氛立时笼罩着整个大厅。
从厅外进来两名黑衣侍卫跳上圆台,二话没说挥手就将桑榆和两名侍女赶下了圆台。他们熄灭熏香,在圆台上仔细查验了一番。又从台下搬了一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放置圆台中央后。就垂手肃立在圆台的两侧。
接着,从厅外走进来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个手里捧着坐垫,一个手里端着茶盏。两个女子目不斜视的走上圆台,将手里捧着坐垫和茶盏分别放置在座椅和桌子上。厅里的众人一时间全都呆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估计心里都在纳闷,“这是哪家的贵人,气派不小呀?”
二楼包厢里陈青碾等人,也在第一时间里发现了一楼大厅有异。陈青碾一看见黑衣侍卫冲进大厅,顿时摔碎了手里攥着的酒杯。他眼神阴骛贪婪,神色冷峻的盯视着大厅,心里恨恨的骂道,“好你个杜宝宝!敢不顾朝廷律令,擅自闯进楼里来。且看你今日如何收场。”
耳畔边仿佛响起杜宝宝和瑞王,不,所有京州人刺耳的嘲笑声。似乎身边所有人都用嘲讽的目光盯视着自己,越来越强烈。陈青碾一想起了自己当年被杜宝宝那小混蛋设计,在太子宴客厅出丑。因此遭致太子责罚的难堪过往。
虽然陈青碾越想心里越恨,恨不得立即将杜宝宝揍一顿,压在身子底下狠狠的凌x一番。但他毕竟还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仅凭自己现在手上掌握的人手,根本不是侯府侍卫队的对手。无法与杜宝宝当面较量。所以,他一发现有人闯入后院,便感觉事情不对。一方面将人抓获后关押在地牢里。一方面立即派人回国公府给自家老子送信。
陈青碾期望自家老子收到传信后,能迅速想个法子解救自己目前的困境,抓住杜宝宝的小辫子对付他。最好能将他赶出朝堂。因此,在自家老子还未出现之前,陈青碾是不会送上门去给杜宝宝消遣。他在杜宝宝手里可是吃了大亏的。
陈青碾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当时没有亲自去查看那些被抓来的是什么人。他忙于与合作人商议下一步的合作事宜。便命人将他们关进地牢。等到自己有空闲时再去查看。还没等陈青碾挪出空来,醉春风便被侯府的侍卫队给团团围住了。陈青碾这才醒悟过来,怕是被抓的那几个人里面,与护国侯有什么牵涉。此时,再想将人转送出去,已经为时过晚。陈青碾只能祈祷神佛保佑,杜宝宝碍于朝廷律令,不至于公然闯进“醉春风”的院子。
眼见圆台上的桑榆被黑衣侍卫毫不客气的挥手赶下台下。陈青财眼珠子一转,立时露出忿然的表情,嘴里一边叫骂,一边卷起袖子,准备冲下楼去,欲表现一把英雄救美。他刚起身冲到门口,被陈青碾大声喝住,“站住!现在不许去!看看情况再说。”
“为什么不能去?看什么情况?这不明摆着是杜宝宝那小子来找茬。……你们怕他,本公子可不怕他呢。”陈青财气哼哼的,嘴里嘟嘟嚷嚷个不停。
陈青财从前一直外放至泰州任职,这会儿进京任职尚不足二月。陈氏家族中人都知道陈国公和陈青碾视护国侯如眼中钉、肉中刺,知道护国侯是陈氏家族的政敌。却不知道陈国公和陈青碾在与护国侯的对决中,屡屡失败。从未有一次占过上风。也不知道陈青碾曾被护国侯修理的很惨。
陈青碾自己当然是不会说起那些丢脸的事,而与其相好的那些狐朋狗友碍于面子,也不会主动揭其伤疤。所以呢,陈青财只知道护国侯受瑞王庇护,在朝中十分嚣张。却不知道护国侯整治人的手段非常狠辣。——若是知道,他绝对不敢去充当“英雄”。
大厅里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闹哄哄地象菜市场一样,只是没有人敢随意乱动。生怕惹恼了那些凶神恶煞的黑衣侍卫。
“知道这些都是哪个贵人府邸的侍卫吗?”
“好像是杜侯爷府邸的。瞧见没有?那台上的两姑娘就是杜侯爷身边的人……。”
“杜侯爷?哪个杜侯爷?”
“连杜侯爷都不知道?哎哟,兄弟。你可真是孤陋寡闻!杜侯爷是圣上亲封的护国侯,在京州城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听宫里的人说,圣上非常宠信杜侯爷的……。”
“……依我看,八成是这醉春风里的什么人得罪了杜侯爷,这位小祖宗才会来上这么一出。”
“是呀是呀,杜侯爷不是善茬。可这醉春风的点子也硬的很呢。……也不知道他们对上,是谁赢谁输?嘻嘻。”
“老哥,你说这杜侯爷带人来这醉春风做什么?难道说他看中了楼里的姑娘要抢回去当小妾?”
“嘘——,你们说话小声点吧。千万别让人听见惹事。杜侯爷可不好相与之人,那些得罪他的一个有好下场的。”
听闻身边众人的议论,桑榆心头狂跳。就象一个走过了大漠戈壁的人突然看见绿洲般激动。她心里不住的念叨,“杜侯爷真的来了!杜侯爷终于来了!”桑榆低垂的眼宇间掩饰不住兴奋。她紧了紧手,指甲戳进掌心里。一颗咚咚乱跳的心方才略略镇定了一点。
桑榆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念珠,暗暗思量,自己要如何做,才能接近杜侯爷身边。将杜大人留下的这串念珠交予杜侯爷。毕竟她一个青楼女子,与护国侯之间,如云泥,隔着千山万水呢……。
“也不知果儿有无将消息传递给姐妹们…..。这会儿她到哪里去了?”正当桑榆胡思乱想的当口。有人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角。桑榆鄂然转身察看,却发觉是果儿这丫头,不知何时已经挤到了自己身边。
“姐姐。”果儿嘴角微翕,好像要说什么。
桑榆却一把握住果儿的手,使劲的捏了她一把,给她使了个眼色,“东西都还给蓝姐姐她们了吗?有说什么话吗?”
果儿机灵的回道,“蓝姐姐她们说了,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需要,只管出声便是。”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侯爷到!”
“立正!”只见一声令下,大厅里所有的黑衣侍卫几乎在同一瞬间挺直身躯,垂手而立。
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人们眼前一闪而过,突地窜上了圆台。靠近圆台的人们定睛一看,不由的大惊失色,“天哪,是一头白狼!”
只见那头全身银白色的狼,露出警觉的神色,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台下众人。它的眼神就象似用刀刮过一样,令人不寒而栗。众人望之俱胆战心惊,“我的娘诶,光听说有人养猫养狗,可从来没听人说有养狼的……。”
众人俱屏住呼吸,低着头。再不敢出声议论什么。生怕发出声响,会被那头凶狠的白狼给惦记上,当猎物给吃了。
四个黑衣侍卫簇拥着个发上束了精美玉冠,身着深紫色绣仙鹤官袍的少年官员走进大厅。这位少年官员走上圆台,自然带着一股凛然气势。他冷冷的扫视了四下环境,缓缓就坐。
众人将目光投向圆台。眼前的这位少年官员年龄不大,大约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精致秀美的五官,一双灵活的大眼闪着灵韵。手上拿着一把白玉为骨的折扇在左右摇晃着。
宝宝将手里拿着的折扇放置在旁边的桌子,并没有开口说话。她只是取了夏菡奉上来的茶,轻轻的抿着茶沫,不时的用眼光冷冷的扫过台下众人。大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宝宝手中茶钟盖儿与杯子相碰发出的声响。
一只凶狠的、庄重的、半人高的黑色大狗缓缓的走进大厅,登上圆台。最奇怪的不是这一只黑色大狗,不!应该是一只有着威武雄壮身躯的黑色的狼犬。奇怪的不是这一只黑色狼犬。而是这只狼犬的身上居然还端坐着一只正啃着苹果的红色小狐狸。
红色小狐狸眼睛微微眯起,一边飞快的啃食着苹果,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台下的众人。苹果很快便被小狐狸啃的剩下里面的核。——这么奇异的情形令所有人叹为观止。
饶是最镇定的人也忍不住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假借出来解手,偷偷溜下楼的陈青财见状忍不住惊叫出声,“哟——。打哪儿找来的这小畜生,真是……”
未等陈青财嘴里的话语全部说完,红狐狸摔出的苹果核便堵住了陈青财的嘴巴。接着,众人眼前一晃,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向陈青财。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黑色狼犬已经将陈青财扑倒在地。
众人吓得尖叫不已,纷纷逃离陈青财的身边。生怕这只黑色狼犬凶性大发,一个不小心看上自己,被它咬断喉咙。陈青财则吓得浑身颤抖不已,当场尿了裤子。
“不准吵!原地站好。不然休怪某下手无情!”站在圆台上的一名黑衣侍卫大声的说道。
受惊吓的一干众人这才止住了尖叫,抖抖索索的在原地站立。有胆子大的回头望去,却见那只凶猛的狼犬将陈青财扑倒在地后,并没有其他的动作。现在已经放开了陈青财,在离他身边一尺的地方蹲着。恶狠狠的目光盯视着陈青财。
再仔细一瞧,不免发笑。只见那只红色的小狐狸不知什么时候跳到桌子上,这会儿正拿着桌子上放置的碗碟什么的,拼命的砸向地上的陈青财。它一边摔东西,一边嘴里不住的发出“吱吱”的叫声。——似乎非常生气的模样。
“这么有趣的小狐狸。真不愧是杜侯爷养出来的。”桑榆看到这一情景,心里直发乐。却不敢发出笑声。怕引人注目,坏了自已的事。她很辛苦才忍住笑意。不让自己发出笑声。桑榆心里不住的嘀咕,“这位杜侯爷,可真是不同一般。府里养的不是白狼、就是红狐狸,要不就是狼犬。也不知道他养不养老虎……。”
罗庆板着脸,冷冷的扫视了陈青财一眼。他弯□子,贴近宝宝耳边,轻声禀报,“那人叫陈青财,现在工部办差。是陈氏家族的一员。论辈分,与陈青碾是远房表兄弟。此人原在泰州任职,当地人称其为‘刮地皮’。……百姓恨之入骨,民愤极大。……为此,陈家将其调入工部任职,上任尚不足二月。”
听闻此言,宝宝眉宇间隐隐散发出一阵让人心寒地杀气。他把茶钟儿举到嘴边儿吃了一口茶,然后轻轻把茶钟儿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冷冷说道,“火儿,何必跟个井底之蛙一般见识,失了自己的身份。”
“骂的好!”桑榆和果儿闻言大喜,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笑声传出去。
眼前的情景令在场众人顿时愕然,片刻后,一阵阵笑声在厅内响起,那只红色的小狐狸似乎听的懂杜侯爷所说,只见它跳上圆台前面的一张圆桌上。两只爪子背在身后,直立起身子,慢悠悠的在桌子上踱着步子。打量着瘫倒在地上的陈青财。它的神态彷佛是在告诉人们,“瞧见了没有,咱是有身份的。不与你这井底之蛙一般见识。”
“姐姐,你看呀。它通人性呢。真是可爱。”果儿看着红狐狸,一脸惊诧的说道。
“通人性?”桑榆闻言心中一动,“这小狐狸既然如此聪慧,能够听的懂杜侯爷的话。说不定也能认出我手里的这一串念珠…..。”想到这里,桑榆悄悄的从怀里摸出念珠,戴在右手的手腕上。
桑榆拉了一把果儿,笑着说道,“果儿,我们过去瞧瞧它。喂它吃点东西。”她从身旁的园桌上拿起两块糕点,假装好奇的模样,慢慢的走近小狐狸。
火儿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转,警惕的目光注视着越走越近的桑榆和果儿。它心里有些疑惑,“这两女人想干什么?”虽然火儿很好色,一贯喜欢漂亮美眉,但它也知道今晚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若是它敢忘记自己的任务,光想着漂亮美眉。耽误了宝宝的任务。回去可就糟了。宝宝一定会剥了它的狐狸皮当围巾用的。——嘿嘿,想想都害怕。火儿缩了缩自己的脖子,爪子抓了抓耳朵。
圆台上的宝宝和罗庆也看到了桑榆和果儿挨近火儿的举止,不过宝宝没有发话阻止。他是想看看,这两女人到底想干什么?看她们的神态,到不像是要对火儿不利。只是她们接近火儿的目的是什么呢?
桑榆拉着果儿走至火儿不到一尺的地方站住了脚步,她伸出右手,将糕点放置在右手心里,递至火儿面前。态度温和的说道,“火儿,这些糕点味道很好,你尝尝吧。”
火儿狐惑的看看桑榆的脸,见她神色不变。遂低下脑袋看向手心里的糕点。“这是什么?”火儿看见桑榆右手腕上戴着的念珠,感觉非常熟悉。不由的伸出爪子。
“火儿喜欢这串念珠?送给你好吗?”桑榆边说边摘下手腕上的念珠,递给火儿。
火儿抓起念珠,放置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嗅。突然一跃而起,冲上圆台跳入宝宝的怀里。它一边冲着宝宝“吱吱”的叫个不停,一边将爪子上抓着的念珠显示给宝宝看。
宝宝一眼瞧见这串念珠,心中大惊,“这不是宝茗哥哥手腕上戴着的念珠吗?怎么会在那女子手中?难道是哥哥交予她来报信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保护那女子的性命。宝宝不动声色的拿起念珠,放置在身旁的桌子上,手抚摸着火儿的脑袋,笑着说道,“火儿,看见别人家的东西好,就占为己有。这种行为可不好哟。”他抬起下颌,斜睨了台下的桑榆一眼,对罗庆冷冷的说道,“把那两个女子带下去好好查问一下,看看有无可疑之处。......胆子不小,居然敢向火儿行贿。”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