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申时三刻,瑞王冷天聿一行终于到达了天庆国都城——京洲。这几日华府里是天天派人到城头处观望等候,此时华府派来等候接应的人,正在城头观望时,远远望见有一队人马打着黑色的北军大旗朝城门处走来。
他连忙拉了拉身边的几人,手指着前方示意,“你们看!你们看!那是什么?”另外几个华府下人见状,连忙看向他手指的方向,“是北军大旗!是瑞王到了!侯爷和小少爷回来了!”
几个人顿时乱成一团,好在府里的二管家华永福正带了几个府中下人走上城头,见此情况立刻喝道,“吵什么呢?在家怎么吩咐你们的?全都忘记了吗?”
一个胆大的下人忙上前禀告道,“二管家,是瑞王的人马到了!你看,在那里!”他用手指着那北军大旗处。
华永福一见那迎风飘逸的黑色大旗,立马吩咐几个府中下人兵分两路,一路迅速回华府报信,另一路人马则随着自己朝着行进过来的那队人马迎上去。
宣威候华秋岗骑在马上,远远看见华府的二管家华永福带着府中下人朝自己迎上来,忙跳下马走上去。
“见过候爷,奴才给侯爷请安。”二管家华永福和下人给华秋岗行过礼后站在一旁。华永福正待说话,回头见小少爷华玉从马车里掀帘露出脸来,华永福连忙走上去给华玉行了个礼,他惊喜的连声说道,“小少爷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老太爷近日一直都在念叨您,盼着您早日回府。”
“福叔,我爷爷奶奶身体可好?我娘好吗?”华玉询问华永福家中的情况。
“老太师和老太太都安好。夫人也安好。就是一直都挂念您哪,我的小少爷。”华永福乐的合不拢嘴。他向华秋岗禀告,刚才已派人回府里去通知了。几天前太师就吩咐府里早早安排好,府里这个几天二十四个时辰里,天天都派有人手在城门处等候,一旦发现王爷、侯爷和小少爷的踪迹,就兵分两路,一路人马上回府中报信,一路人则等候接应。
府里晚上将安排宴席,给远道而来的众人洗尘。华永福禀告道,“老太师已吩咐奴才带了些府中的下人们,去将瑞王府邸给重新整修了一番。太师还命奴才先将瑞王及随从人员送回瑞王府洗漱一番,等他们少时休息片刻后,再接他们去华府赴宴。”
华秋岗点头称是,他走近瑞王,将父亲的一番交代告知他,并征询他的意见。瑞王不由的心中感激,爽快的回道,“老太师考虑的极为周全,甚和本王心意,便依老太师的安排,本王随华
管家回府邸洗漱换换衣装,一会便去华府,定当面感谢老太师一番好意。”
瑞王冷天聿遂与宣威候华秋岗暂时告别,在华府二管家华永福的引领下,往自己的府邸方向继续行进。
宣威候华秋岗则命余下的人马立即驶往城南华府。马车驶在宽阔的官道上,在两旁百姓的噪杂声中前行。华玉掀开车帘朝外面张望,秦氏当铺、迎宾楼、如月坊……一家家熟悉的店铺招牌从他眼前一晃而过,是那么的熟悉,似是自己一时一刻都未曾离开过京洲一般。令人心惊胆跳的十六日惊魂之旅终于过去了,华玉望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不由的从心底发出一声长长叹息,他低声说道,“京洲城我终于回来了!”
华府里的众人一接到报信,就在华太师的率领下,呼啦啦的全体出动,焦急地等候在华府大门口外。有眼尖的华府下人远远望见了一辆马车在数位骑马之人护卫下,朝华府门口方向驶过来,连忙大声叫嚷起来,“来了来了!”引得门口的众人全都伸长了脖子望了过去。
“父亲!孩儿幸不辱命,将玉儿平安接回!”宣威候华秋岗一见到等候在府门口的华太师,急忙跳下了马,向父亲施礼问安。
华太师高兴的连声问道,“玉儿呢?快把玉儿叫出来让我好好看看……”
坐在马车里的华玉听见爷爷的叫声,急的从车里掀起帘子就要往外跳。“玉儿!爷爷的心肝啊……”华太师注意到了马车的动静,转头看去,一见是华玉正要从马车里往外跳,连忙上前接住他,紧紧的抱住他,激动的一下子流出了眼泪。
“爷爷!玉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呜…………那些坏人骂我打我,还不给我吃饭,还说要我把卖到风陵去…….”华玉见到最疼爱自己的爷爷后,止不住地开始放声大哭,这些日子里受到的委屈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听到华玉的哭诉,在场的华太师夫妇和府中女眷也都陪着落泪。华玉的母亲——侯爷夫人更是哭的晕了过去。一旁的丫鬟连忙将她搀扶进府里去了。
“父亲,有什么话还是进屋里再细说吧。这里毕竟是大庭广众之处……”华秋岗见状,忙上前劝解。他转头吩咐管家,“来福,还不快快让人上来搀扶老太爷和老太太进家里去。”
华秋岗将一个劲儿抽泣的华玉拉进怀里,为他搽去脸上的泪痕,悄声道,“玉儿,有什么委屈进屋里说去,别在门口让外人看了笑话去呀。快去劝劝爷爷奶奶,让他们别难过了……”
华玉听了父亲此言,这才点点头,收住了泪。他使劲的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走到爷爷奶奶身边劝解了几声。华太师和老太太这才慢慢恢复正常,吩咐府中管家,赶快将准备好的物品搬出来,让华玉去去晦气再进府里去。
华府下人在府门口点燃了鞭炮,炸的满地都是纸屑。华太师的夫人拿着缠上各色花纸的笤帚轻轻地抽打了华玉六下后,让华玉跨过正对华府大门处,放置的那一只火盆后,将自己穿的外衣全部脱下扔在火盆里烧毁。
一旁伺候的下人忙服侍华玉穿上外套,背起他往府里华玉的住处飞快的跑去。华玉回到自己房中还要用釉子叶煮的水好好的洗澡,才算是彻底把晦气除掉。
太师府的二管家华永福带着瑞王一行人,不一会就到了瑞王府邸——原二皇子冷天凌的府邸,现被皇帝赐给八皇子冷天聿作为瑞王府邸。
华永福边走边向瑞王解说,“自皇上下旨将此府邸赐予王爷殿下,老太师就令奴才带些手下,负责将此府邸重新整修一番,以便王爷回京洲时居住。现在王爷府邸中的那些丫鬟、仆人也是奴才按老太师的吩咐为王爷安排的,王爷回府邸后,若发现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尽管吩咐奴才,奴才一定竭尽全力令王爷满意。………”
冷天聿一边听着华府二管家华永福的禀告,一边四处观察,他发现自己的二哥(二皇子冷天凌)不愧是个会享乐的人。这个原二皇子府邸占地真是不算小。府内分南苑和北苑。
北苑为男眷区,有五楼四厅三院。五楼分别按其位置座落的方向称为东风楼、西风楼、南风楼、北风楼,中间最高的三层楼则是摘星楼,是府邸主人议事和居住之处。四厅分别春风厅、夏雨厅、秋霜厅和冬雪厅,是娱乐、招待宾客住宿与用膳之场所。三院为稻香院、飘香院和荷香院,是府中管家、家丁护院和丫鬟的住处。
南苑为女眷区,有一榭三阁三轩,一榭为怜云水榭,是原二皇子正妃所居。三阁分别为醉霞阁、旖霞阁、紫霞阁,是二皇子的侧妃和宠妾居处。三轩为镜月轩、问月轩、映月轩,是府中其他女眷居住之处。
瑞王冷天聿听完华永福的解说后,大致搞清楚了府邸之中院落布置,瑞王低头思忖了一会,对华永福说道,“华管家,辛苦了。老太师为本王所做的这一切,本王感同身受,待会本王见到老太师时,定会好好地向老太师致谢。”
见华永福恭恭敬敬的跟在自己身后,瑞王停顿下脚步,转回身去,对他和蔼地说道,“华管家,本王此次随行人员并不是很多,为了办事方便,你看能否将本王的那些手下将士,与本王安置在同一个院落里居住,或者靠近的院落居住?”
华永福听后连忙回道,“回王爷的话。奴才这就去吩咐手下按王爷的意思,重新安排住处。”
“华管家,本王的要求是否让你为难了?如果为难就算了。。。。。。”
“禀告王爷,一点不为难。奴才这就马上吩咐人去安排。王爷若有什么不满之处,尽管提出来,奴才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到令王爷满意为止。太师曾下严令,务必使王爷感到满意才行。”华永福毕恭毕敬的回禀。
瑞王府刚刚整修过一番。瑞王爷今天是第一天入住自己的王爷府邸,府内的下人们在管家华永福的指挥下,虽忙忙碌碌但也有条不紊,各自做着自己份内的事。
瑞王洗漱出来,已有一会儿工夫。此时他穿着白色长袍,闭着美目倚在红木云头雕花椅上,一名亲卫站在瑞王的身后为他打理长长的湿头发,于军站在瑞王身边刚刚禀告完一应事务处置情况。
冷天聿带有老茧的修长手指在雕花椅的把手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心里却想着洗漱前拆阅的书信——宝宝在北洹时曾交给他一只密封好的匣子,宝宝当时言明,匣子里放有几封书信。要他到达京洲城之后方能打开密封的匣子,拆阅匣子里放置的第一封书信。第一封书信里会注明第二封书信拆阅的时间,依次类推,匣子里共有三封书信。
瑞王一进入房间后,就将跟随之人,包括身边服侍的亲卫统统的打发出去。他急急地拿出随身携带的那只密封匣子,拆除匣子上的密封条后,打开匣子,拿出最上面的一封书信,认真地阅读。
宝宝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瑞王今日遇见的事情,他在信中写到,“……华家必定对你救了华玉一事心存感激,因此会在某些方面为你做些安排,你尽可放心领受,但需记住,凡事多听多看少说。对于朝廷的派系之争,不了解的最好不要轻易表态,以防站错了队,被人暗地里嫉恨加害之。……”
宝宝建议冷天聿可以多请教与华太师,听听他的意见,毕竟华太师在朝中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他的看法代表了朝中权贵,尤其是华太后的意见。
宝宝最后提醒冷天聿,“善气迎人,亲如弟兄;恶气迎人,害于戈兵。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京洲与哪些官宦接触,不比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对付敌人,官场之中,杀人的刀子是不见血的,无论遇到什么人和事,都须冷静处理。无论你怎样地表示愤怒,都不要做出任何无法挽回的事来。自我控制才是强者的本能。切记切记!”
华永福将瑞王的那些随行人员,重新调整安置好居住处所后,自己便亲自双手捧着,宫里前日派人送来的瑞王爷之礼服,迈着小碎步送到瑞王房间。
华永福双手捧着王爷的礼服杵在门边轻声叫门,“禀告王爷,奴才华永福给王爷送礼服。”
瑞王清朗冷酷的声音响起来:“华管家,进来吧。”
震峰把房间门打开后,华永福捧着王爷的礼服走进去,“禀告王爷,这是前日宫里特地派人为王爷送来的礼服,明日进宫谢恩时要穿此礼服……”
震峰上前接过华永福捧着的礼服,拿与瑞王面前让其细看了一会。瑞王仔细的翻看过后,朝着华永福点点头,以示明了。
华永福接着又继续禀告道,“禀告王爷,老太师已派府里管家来接王爷去华府赴宴。现华府大管家已在王府大堂内等候,不知王爷何时可以动身前往太师府……”
瑞王一边站起身示意于军为自己取衣服更换,一边对华永福说道,“劳烦华管家特地送来礼服……马上吩咐人去告知大管家,少待片刻,待本王更换好衣裳,即刻前往太师府。”
华玉泡在用釉子叶煮的水里,彻彻底底地把自己给好好的清洗了一番,才跨出了浴桶。丫鬟香巧服侍他穿上早已准备好的里外一身新衣裳,就催着他快去府中大堂见华太师。
华玉刚一脚迈出自己住的院子门,身后就紧跟上了八个身体强壮的护卫。华玉不耐烦的说道,“就香云跟卓伺候吧,其他人别跟着我!不过是在自己府里,又不出门……”
身后跟着的香云一边急急叫道,“少爷!”一边跪在了地上。身后跟随的仆人和护卫也纷纷跪在了地上。
华玉回头见了,歪着头不解的询问道,“这是干什么呀?你们怎么都跪下了?”
香云低着头回道,“回小少爷,老太爷有令,此八名护卫是给小少爷配的,负责小少爷的安全。但凡小少爷一走出此院门,护卫们就必须紧跟着少爷身后保护。老太爷再三吩咐,若是小少爷出了府门,还不至此些人手,务必要多带人手跟着,再不许有上次的事情发生。……若是奴才们劝阻不力,定以家法严惩不怠。……若奴才们言语上有所冒犯,千万请小少爷体谅奴才则个!”
说完这样一番话后,香云立即在华玉面前连连叩头谢罪,身后跟随的仆人和护卫等人,也纷纷跪下叩头。
“诶……我知道了。都起来吧!想跟就跟着吧。”华玉无可奈何的说道。他心想,“这次被人绑架,不至是自己吓坏了,爷爷奶奶,上上下下一家子人,怕是都给吓的不轻。否则也不至于搞了那么多的护卫跟着自己。”
想想以后走到那里,身后都得带着这样一群人,华玉就觉得不自在。“若是出门在外想去解手呢?难道这些护卫也跟着我一起解手吗?天啊,那实在是太可怕了吧。”华玉坏坏的想到一个问题,不由的一脸苦相。
华府大堂。
华太师、宣威候华秋岗和华玉正在叙谈返回京洲的这一路情况。华太师抚摸着华玉的头发询问道,“玉儿,这些日子可是受苦了哟。快把受到的委屈告诉爷爷,爷爷定与你出气,绝不轻饶那些伤害你的贼人!”
华玉听到爷爷此言,好不容易忍了半天的泪水又唰唰的落了下来,他边哭泣边喊道,“爷爷爷爷,玉儿差点点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再也回不到京洲了。”一旁的华秋岗听到儿子如此凄惨的哭声,也忍不住落泪。
华秋岗见儿子哭的说不出话,遂出声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和儿子讲述的遇救经过,详细的告诉了父亲。华玉则边哭泣边对华秋岗的叙述加以补充。
华太师听着心肝宝贝华玉的哭诉,心痛的直落泪,“玉儿呀,爷爷的心肝宝贝。爷爷可一点都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罪!你说的对,若不是瑞王去的及时,爷爷就再也见不到玉儿了。……若真是如此,那可非要了爷爷的老命不可哟。”
华太师原以为八皇子冷天聿只是撞上那伙贼人,顺手将自己的宝贝孙子救下的。心中虽说是对八皇子救下玉儿铭感五内,感激不已。但华家此后为八皇子冷天聿所做的一切,则是对他救回华玉的补偿,应足以抵偿他之情意——华太师与华太后商议,借八皇子冷天聿打败入侵风陵大军之机,请求天启皇帝加封八皇子冷天聿为瑞王,并将查封的原二皇子冷天凌的府邸赐给八皇子冷天聿作为府邸。
为便于瑞王(八皇子冷天聿)入住,华太师特地吩咐华府里的二管家华永福率一些下人为瑞王府邸重新整修一番。
华太师心下认为,作为救回华家宝贝孙子的感恩图报,华家为瑞王冷天聿所做的这一切也足以令他感激涕零了吧。
但此时玉儿的哭诉和儿子的叙述,才使得他清楚的知晓,“八皇子冷天聿对于华家的恩惠绝对是恩重如山,恩若再生。若不是人家八皇子冷天聿果断的下令攻进贼窝,找到密室,晚个一时半刻的,自己的宝贝孙子,华家五代单传的根就彻底毁了!瑞王不至是救回了玉儿的性命,简直就是救了华家全家人的性命。”
一想到自己的心肝宝贝曾经命悬一线,危在旦夕,华太师就忍不住肝胆欲碎,捏一把冷汗。思即此,华太师不由的感慨万分,“瑞王对华家德重恩弘,恩同再造!我华家定将铭记瑞王的恩德,恩恩相报。”
华太师转念又想到了原二皇子冷天凌,“那个畜生!真真罪该万死!老夫起初还以为他们只是将玉儿掳去作为人质筹码,要挟于华家。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不仅虐待我的宝贝玉儿,还想把玉儿送入风陵国做娈童,简直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还有德妃柳云仪这个贱人,一样罪不可逭,老夫一个也不会宽恕他们!”
华太师不停的安慰华玉,搂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心里暗暗想到,“幸亏当初听了妹妹的话,要等玉儿回来后视玉儿所受之遭遇状况,再行处置德妃母子及其同伙手下一干人等。近些日子,风陵国派使臣来京洲谈判战俘交接和战争赔偿事宜,带来了风陵国王的书信,那风陵国王派使臣私下传话与老夫,请求老夫高抬手,留他们母子一条命,给他们一条生路。与二皇子冷天凌交好的一些官员也为他说情。就连冷天凌居然也敢托人带口信给老夫,让老夫高抬贵手呢……..”
“哼哼”,华太师冷笑了两声,不由的思忖,“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二皇子冷天凌母子被废的真相——就是因为他们指使贼人绑架我的心肝宝贝孙子华玉,得罪了我华家!我怎么可能饶恕那个畜生!”
恐怕冷天凌自己都蒙在鼓里,他指使贼人绑架华玉的书信并没有毁去——他在信中再三交代贼人将书信毁掉,却不曾想到那贼人为了留下把柄,以便今后能够控制他,并没有照他信中所说去做。那封书信在密室里被瑞王缴获后,命报信的严劲送交京洲华太师手中,至此才有了德妃和二皇子母子被废之事发生。
华太师即使原本打算留下德妃母子之性命的,此时听了宝贝孙子华玉的哭诉后,绝对不可能再有宽恕他们之念头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