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排书架。
这是夏叶瑾从来没有到过的一排。上面落满了灰尘,可以看出不仅是夏叶瑾,其他人也同样很少到这里。
因为这是一排废弃的书,没有分类没有编号,只是杂乱的堆放在一起。可夏叶瑾现在顾虑不了许多,她满心欣喜又慌张,甚至连拿书的手都在猛烈的发抖——在架子的最里面,她不仅找到了有关青龙玉的记载,还发现了侵心咒这三个字。
夏叶瑾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她像发了狂一般冲了出去,刚到角门却与迎面走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诶出什么事儿了么夏叶瑾你这样跑?”同样是满头大汗的王坏正满脸不解的望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人。
“王坏,秦掌柜呢?”
终于看到活人,夏叶瑾心中闪过一丝惊喜。
“他有点事儿,怎么了?——”
话还未说完就被夏叶瑾截断,她说秦掌柜是不是有块青龙玉?
王坏心里一沉,“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我……”说来话长,情况紧急三言两语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夏叶瑾顿了一下,重新组织了语言,“秦掌柜……现在是不是很需要这块玉?”
被她这样问王坏也有些懵,他皱了皱眉头,说夏叶瑾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夏叶瑾拳头攥紧又松开,她停顿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开口,“王坏你得帮我一个忙。”
*
雷火加身,痛彻心扉。
秦隐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渡劫之后会脱胎换骨,会变得强大。那是因为这雷火会将皮肉烧焦,筋骨熔断,想要扛过去,必须只能新生出更加强大的自己。
第三道雷火劈下。
在经历了前二道火光之后,他全身的皮肉已经无一处完好,焦味浓重四处弥漫,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处都不不属于自己。
这让他想起了四百年前第一次修炼成人形的情形。
在那之前他只是一条山间小蛇,在经历了几百年孤独漫长到看不到边的时光后,他终于有一天发现自己能够变化成人。可第一次的蜕皮,骨血重组,却让他疼的差一点昏厥过去。
所幸他扛了过来,之后在某次机缘巧合之下,被耿山上的道人收留,成为了他的弟子。接着后来,有陆续有人加了进来,水云、王坏、阿四、阿九……不知道是不是活的太久,这段日子,秦隐时常会回想起昔日在耿山上的故人旧事。
不过他又觉得这记忆并不是太准确,总是把师父想的太老太慈祥而模糊了他的严厉,却又把王坏等人想的太过于幼小,仿佛永远都在山涧林子里嬉戏打闹。
曾经急切的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成人,可在当了几百年的人之后,他却觉得做一条山间小蛇其实才是最好。没心没肺,冷血冷情,春醒冬眠,自然无为。不像人,有太多的事情要考虑,太多的烦恼要去解决,有欲望,有斗争,有尔虞我诈和阴谋阳谋。
有时候秦隐会想,大概是害怕世人会厌倦会太烦恼太辛苦,所以上天才给了他们几十年的在世时间,几十年,刚好奋斗,也刚好了却心愿。
不像他,在漫长到看不到边的几百上千年里,独自一人看遍王朝更替,看尽人世的繁华落败。
秦隐单膝跪地,放任自己胡思乱想起来,身上的疼痛似乎因此而减轻,但实际上却是愈演愈烈。
最外层的皮已经是焦黑状态,这样的状态,随着第四道雷火的劈下而终于开始龟裂,变成了一道一道,看上去像是因为极度缺水而形成的沟壑,细密温热的血从沟壑中慢慢渗透出来,漫过血肉模糊的外皮上,最后滴在了脚下已经结了冰晶的龟裂土地里。
第四道,或许马上就能熬过去了。
*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听完夏叶瑾的请求,王坏直接拒绝。
他虽然也觉得付清竺很可怜,但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去送死去牺牲,他还是做不到。
“那咱们先去给掌柜的送青龙玉。”夏叶瑾转了个话题。
王坏似乎极不相信她,“这个不用你操心。”
“十二道雷火的天劫可不是那么容易熬过去的,有了青龙玉护体至少能缓解一些痛苦。”
王坏心里想这个道理我难道会不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老大将青龙玉待在身边的好吗?只是这青龙玉是秦隐特意留在家里准备给付清竺的,他现在若是贸贸然送到山上去,万一弄巧成拙打扰到渡劫,那后果岂不是更加糟糕?
而且夏叶瑾刚刚提出来的那个救付清竺的办法,根本就不算是办法嘛,他又怎么可以答应?
王坏还在犹豫,夏叶瑾却没有时间再等下去。“马上就亥时,你如果觉得不妥的话那把青龙玉给我我自己去。”
“夏叶瑾你能不能别这样?!——”王坏的声音几乎是奔溃。
夏叶瑾却笑了起来,她说王坏咱们得抓紧时间了,你别忘了还答应帮我的。你看这个结果多好,你知道我翻了多少书才找到这么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嘛?赶紧赶紧的,别耽误了时间。
*
侵心咒,顾名思义,就是蚀心毁神,在榨干元神之后让灵体消散无踪的一种极其恶毒的诅咒。
几百年间,江湖上出现过使用侵心咒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但就在这数得过来的人数中,中咒者的下场无一不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但这侵心咒的真正可怕之处在于,它最终会让你魂魄飞散,但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灰飞烟灭,飞散的魂魄并不是完全消失,而是进入地府,成为被遗弃的孤魂,被锁在刀山火海后的禁地里,永世没有自由。
付清竺依旧静静躺在屋内,面如土灰,无半点血色,除了身体还未僵硬外,已经没有任何的表象证明他还活着。
“阿瑾,你真的决定好了,这可是……”
王坏望着她有些无奈。
本来他是万不可能会同意的,可面对着脸上写满哀求的夏叶瑾,他却怎么样也没法硬起心肠。他记得秦隐曾说过每个人都有特定的结局,但一想到夏叶瑾的结局有可能是一条不归路,他就还是没有办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