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洋溢着温情的晚饭结束,楚夫人‘露’出乏意,叮嘱明‘玉’:“早些歇着,你身子单薄,这些日子也累坏了,好好养几日。”
明‘玉’低低地应了一声,随着楚云飞告退。回到屋里,楚云飞便先去净房沐浴更衣,香桃迎上来低声道:“奴婢已经毁了,没人发现。”
想了想又道:“这事儿要不要与姑爷说一声?”
明‘玉’还有别的事和楚云飞商议,虽然后宅属于‘女’人掌管的范围,但多少也要征求丈夫的意见。四老爷那样的人,四太太也会事事都和他说一说。
明‘玉’点头,香桃笑着又道:“周嬷嬷今儿出去了,暂且上夜的就由奴婢、落英、落翘轮换着来可好?”
明‘玉’在陈家早已习惯晚上独睡,可想到昨儿晚上楚云飞起身给她倒茶,她倒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道:“暂时这样安排着吧,你早些下去歇着,明儿把东西都理一理。”
“奴婢不累。”说罢去柜子里找了衣裳出来,等楚云飞从净房出来,候着的粗使婆子重新换了热水,明‘玉’泡了一会儿热水澡,反而把倦意都泡没了。
楚云飞坐在灯下看书,明‘玉’将屋里丫头支推出去,这才走过来,却发现楚云飞看得是《司马法》,明‘玉’暗暗吃惊。
陈家是‘侍’书之家,鼓励族中男子读书考功名,像这一类的书也有,只是大家都很少去看,基本都收藏在陈老太太的藏书阁里。何况,这些书与科考并没有益处。
楚云飞现在不看与科考有利的《大学》、《中庸》一类,反而看起这些书。明‘玉’目光一扫,楚云飞手边还有一本,竟然是《神机制敌太白‘阴’经》,她忍不住拿起来翻阅。这套书陈老太太的藏书阁里也有,但不全,缺了五卷。陈老太太酷爱藏书,特别是这样的孤本,都仔细地收起来,明‘玉’能见到还是前年帮着晒书,偶然翻来看了看,没想到其间的内容并不枯燥乏味,有些还颇为有趣。
明‘玉’正看着,楚云飞忽然笑问:“你也看过这些书?”
“在淮安时,家里有这样的书,有时候无趣也拿来看看。”
楚云飞俊眉一挑,明‘玉’才发现自己好似打搅了楚云飞,忙将书合上,道:“其实也不过当做闲书看看,看不明白什么。”
楚云飞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明‘玉’晓得他是明白了自己劝他别把这些书当正经书看的意思,想到自己身为他的妻子,不觉又红了脸,低着头去给他倒了一碗茶来。
楚云飞“啪”的一声合上书,一边吃茶一边随口闲聊起来:“……舅子们可曾看这些书?”
陈明贤会看,明‘玉’点头,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自然些,“六哥会看,只是他自个儿的书房里并没有这样的书。”
“你们……祖母允许他看这些杂书?”
陈老太太是会管着孙子们的课业,但陈明贤自幼便十分自律,无需四太太或者陈老太太‘操’心,何况,“这些书也算不得杂书吧?”
明‘玉’想着陈老太太说过的话,笑道:“书乃修身养‘性’之物,只要别被那些话本子移了‘性’情,这样的书,还有‘药’理著作,看一看并没有什么坏处。”
“祖母果然开通,你看过倒也不足为奇了!”
明‘玉’讪然道:“其实祖母不许我们‘女’孩儿看这些书。”
陈老太太要她们‘女’孩儿读书,是为了不做睁眼瞎,亦能知书达理,明白世间的道理。再来,婚后更好地帮丈夫料理后宅,让丈夫无后顾之忧。大夏朝没有‘女’子恩科,‘女’人的活动范围仅仅限于后宅罢了。
楚云飞盯着有些不自在的娇妻,偏还做出正儿八经的模样,不觉爽朗地笑起来,道:“如今祖母管不着你了,你喜欢可以随便看!”
明‘玉’听出他语气里调侃的味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楚云飞笑得更欢了,明‘玉’见状,赌气似的道:“既然爷不看书了,妾身还有事儿问问爷的意思。”
楚云飞敛了笑,明‘玉’这才道:“今儿见了屋里下面所有人,除开妾身跟来的这几个,莲月原是母亲身边的,她读过书,一手的算盘打得不错,以后可以帮着算账,妾身想让她和香桃一道管着屋里的银钱……”
便将如何安置屋里丫头的想法都说出来,落英、落翘还和以前一样,管着衣裳等物,菊影、菊香负责打扫,香桃带一个,莲月带一个,其他的不做改变,“……书房那一块,就让落翘和惠香负责,落翘研磨还不错。”
至于‘春’蕊,明‘玉’犹豫了一下,将今儿‘春’蕊打碎东西的事儿说了,“……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毛’躁的人。”
楚云飞微微蹙眉,半晌才问:“‘春’蕊是谁?你身边好像没这个丫头。”
明‘玉’讶异地看了楚云飞一眼,没想到他对自己身边有些什么人都晓得。
楚云飞道:“你觉得如何安排好,就如何安排。”
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明‘玉’这才把楚凤怡的事说出来,省略了她晓得楚凤怡心属徐之谦这一部分。楚云飞沉着脸,冷声道:“凤怡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明‘玉’唬了一跳,忙道:“那信我已经毁了,并没有多少人晓得,只是,此事颇有蹊跷,六妹妹是过来了一趟,若是不小心落下,不会那么隐蔽……”
但若不是‘春’蕊失手打了茶碗,明‘玉’大概也不会那么快就发现,若是等打扫的时候发现了,知道的人就多了。而那封信,还有‘春’蕊身上的香粉味道。
楚云飞扭头见明‘玉’一脸紧张,神‘色’不觉软了下来,楚凤怡的心思,和明‘玉’的遭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同之处是,楚凤怡主动,明‘玉’被动,难道是他们听说了什么?
“你身边那几个人也都是从淮安跟着来的?”
明‘玉’不明白楚云飞怎么会突然这样问,倒也点了点头:“本来还有两个,可惜已经没了,这几个除了香桃原来是太太身边的人,其他的都是跟了我几年的。”
又猛然间反应过来,明‘玉’道:“她们都很好。”
晓得明‘玉’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楚云飞想解释,转念又觉得旧话重提不外乎是在伤口上撒盐,叹了一声道:“我并没说她们不好,既然是你用惯了的人,你了解她们,她们也了解你。”
明‘玉’微微蹙了蹙眉头,楚云飞忽然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说罢拿起书,开了‘门’出去。明‘玉’怔怔地坐了半晌,见他还没回来,也只好先去睡了。结果刚爬上‘床’,耳边就传来楚云飞的脚步声。很快,他便在身边躺下了。明‘玉’暗暗地松了口气,虽然是夫妻,到底相处起来还有些尴尬,他大概是晓得自己不自在。
可今天是第二晚,昨儿晚上她看得出其实他也极力抑制……明‘玉’越想越紧张,暗暗地告诫自己,这是身为妻子的职责,可当他的手臂伸过来,整个身子还是不由得紧绷。耳边似有似无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楚云飞低沉地道:“早些睡吧,别想那么多。”
别想那多,是为刚才的事儿,还是眼下的事儿?明‘玉’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忍住,低声道:“那时候香桃一直陪着我,给了我很多鼓励。落英她们也因此吃了不少的苦头,青桔更是为此送了‘性’命,若不是她们和太太、姐姐、六哥,大概……”
大概自己也坚持不下来,明‘玉’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她嗓音淡然,楚云飞却觉得心间一悸,手臂上的力道不觉紧了两分,心里的决定也跟着坚定了两分,从嘴里冒出来的话,却是他自己也不曾料到的温柔:“以后别想这些事,把这些都忘了。”
他叫自己不要想的就是这些?明‘玉’忍不住扭头看了楚云飞一眼,‘床’幔外面点着一盏灯,柔和的光线下,闭着眼的楚云飞没有白日里看起来那么凶,连本来棱角分明有些僵硬的面部线条也柔和了许多似的。
明‘玉’忽然觉得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侧过身闭上眼。楚云飞一动不动,没过多久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隔天早起,楚云飞已是一身清爽,见明‘玉’醒来,道:“一会子你过去给母亲请安,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明‘玉’忙答应了一声,楚云飞一走,香桃等人便进来。莲月、惠香也在其中,却没见到‘春’蕊,不等明‘玉’出口询问,香桃就道:“‘春’蕊病了。”
明‘玉’愣了愣,香桃眼底带着两分了然,‘春’蕊倒是识时务,晓得自己给自己找借口。
“奴婢已叫‘门’上的婆子去请惯常来咱们府上走动的郎中。”
“务必要请郎中好好看看,没得她才来咱们屋里就病得厉害。”明‘玉’这话看似清淡,其实已泄‘露’她的不满。
即便现在不让‘春’蕊出去,但也不会叫她进屋里来了。莲月看了明‘玉’一眼,明‘玉’恰好也看着她,笑着吩咐道:“一会子和香桃一起,把我的东西理一理,不常用的登记入库。香桃不识字,你帮着写。”
莲月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玉’喜欢她不藏拙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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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是小果太护疼了,实在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