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辰以无剑老人弟子的身份回到广陵城的消息在各大家族之中传开时,将军府,也即叶家府上却似被有意避开一般并未收到具体消息,只知是无剑老人弟子身在广陵,。将军府上也不曾有人注意到荷塘对面的书案上灰尘少了厚厚一层,就像那些年叶辰身在府中却一直孤身一人一般,那处阁楼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与将军府其他地方隔开。
其实,那些日子也没那么悲惨吧,好歹还有那么多书记古卷,外加一个堂兄叶曜。
叶辰如是想着,饮尽杯中三文一杯的清酒重新满上。那个堂兄,是家主之子,却并未和其他族中子弟为伍,倒是和自己关系要好,大概有几分父亲和家主二伯关系好的原因吧,就像其他人的长辈和父亲过不去,他们也就和自己过不去是一个道理。
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多少人被这街角的酒水摊吸引,仅仅寥寥数人分坐三桌,叶辰这桌便是只有他一人。再次举杯,却是听见旁边一桌人放声谈论着广陵近日的大事。虽然只是市井百姓,但身份并不妨碍他们捏着一股侠气高谈阔论江湖庙堂之事。在人族四方主城带领之下,人族早已不兴阶级之说,管你是躬耕布衣还是紫衣贵胄,天下事天下人皆可说。只是虽然大势如此,总归还是有恶霸不许听见别人对他议论纷纷,只不过此时他们谈的都是大人物,会否听见他们说的都未必,更不可能会在意几个贫民的话。
当听到他们说起“无剑老人弟子下青峰”之时,叶辰会心一笑,知道该走了,倒出壶中最后一杯酒仰头灌下,招手示意小二结账。果不其然,在摊子唯一的小二快步走向这边的空挡里,叶辰就又听见了几句。
“当时那两个恶少唆使侍从联手对付那青衣少侠,少侠根本头都不曾转过,那两只护主犬就被吓得不敢出手,那气势,那威风……”
理了理衣襟,叶辰起身迈步向着街上人流走去。背后的议论还在继续:“那恶少还想动暗器,少侠只看一眼,那家伙就废了一只手……”
他们并不会知道有一日他们谈论的主人公就在他们身旁,还和他们喝着一样的酒;他们也不会知道当时那不是什么暗器而是被施加了法术的仙家之物,几可破尽世间防护;就像世人并不曾弄清楚所谓一流高手和顶尖高手的区别其实很大,而这之上还有那人族十强;又好像,这些青峰下的人并不曾有几人知晓自己虽有剑意却无剑术,不是他不知剑术,而是师父不准他练具体剑术,大概船上那个老人算是知晓的人之一吧。要不再加上那老人所属的城主府内的那少爷和城主本人?
江湖本来就有好几个,一个是在他们这些修武修道的人手底下,一个是在天下百姓嘴上和心中。谁人年少时不曾有侠客梦呢,或是男儿仗剑天涯行侠仗义,或是女侠风姿绰约除恶扬善,都是个极好的梦啊。他们或许再也学不到飞檐走壁的功夫,更遑论剑斩妖魔,何必去打扰他们最后一丝幻想呢。
城中各处的布告栏前均来了几位甲士,铠甲闪亮,走路时哗哗作响。虽然知道这些士兵本领不弱也大都和匪寇或者精怪战斗过沾过血,但百姓还是跟着围了上来,不曾有丝毫畏惧。将士们自己流的血还有沾的别人的血哪个不是为了保护咱老百姓?何况都相处了好几代人,兵民早就熟络。好比此刻城中央的布告栏旁就有几个店主人在问:“小王,又出布告了啊,上次还是请大家去看校尉武选,这次又什么大事?”
被唤作小王的年轻甲士一边帮着同伴将一卷金边红底锦布往布告栏上挂,一边应着:“赵大叔,这次大伙可能没那么好机会喽,城主要开那三十年一次的广陵大会,和往届一样各派除了已达玄通的大高手都可参赛,先由各派自行决出数十人然后于广陵城大比,当然江湖侠士也可报名,直接参加大比,算是对他们无门无派的补偿。这可是大事,估计好些豪门世家会去大批人观赛,大家可就没办法去前边看了。”
“没事,总会有几个师父露几手厉害的,哪怕隔了一里地都能看见,上次可不就有不少人见着那道天雷了嘛,那一手露的,妙极了!”
“你们说这次又会有什么人物来啊?”“会不会那无剑老人弟子就是为了广陵大会而来啊?”……
人群议论不断,各自散去回到本来的地方继续日常的生活。偌大广陵,总会有各种大事在此发生,大家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广陵东门,正有一男子负剑入城;南门大道上,一个赤着上身,皮肤显出暗黄色的大汉阔步而行;城中酒楼之上,靠窗位有一儒士轻摇手中纸扇,举杯独酌。
叶辰走在一条小巷内,曲曲折折,两旁门户皆毕,显得静谧安宁。一时风起,三两枚火红枫叶自巷头飘来,一片恰落在巷中少年肩上。
广陵秋风起,继而天下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