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二人便拿出子秋师傅传授保命绝活,稍稍抬高了嗓音,似故意说与里处那人听:“王妃稍等,王上勤政,每每夜里酉时才回房休息。”
闻言,屋内沉深指间狼毫软笔一顿,心头暗暗一笑,半挑长眉故作镇定之态,又回神将案上公文仓促批改。
一墙之隔屋外,瑶思一个失笑,什么叫夜里回房休息,这……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还被人误解了?
若是依着她那暴脾气定是要将这毫无眼力见之人教训一番,然,碍着前车之鉴,不晓得她大声嚷嚷一句里头那位不招人待见的晔王会再生出什么折磨的人孬心眼。
念及此,她便强捏着笑意颔首不语,遂愤愤一个转身,沿着方才来时之路又绕回了她那厢房。
倒霉啊,倒霉!
造孽啊,造孽!
白日被平白无故摧残了一番,晚上本要和气解说反倒被人误解还吃了个闭门羹。
她近来日子实在是不顺,此时就算是一桌美食在眼前,她也难消心头怒火,但,除却有一白衣美男飘飘而来,方能消去三分。
“邹宽啊,今夜春暖花开,阳光明媚,本小姐想一个人静静,不如你先回了府上与我爹娘汇报一声,也好让他二人宽心。”瑶思语重心长冲邹宽道。
瑶思莫名开口,邹宽僵硬顿了顿,瞪着两只大眼疑惑道:“嘶~今夜阳光明媚?小姐何时养成了夜来赏日的清雅特殊癖好。”
“多新鲜啊,太阳是一个发光的星体,月亮是一个不发光的星体,地球上所谓的白……”瑶思苍白无力的解释道,方说至半截,忽觉得偏了话题,她嘴边一顿又道:“不好意思,科普习惯了,今天的重点不是太阳好吧,是你先回家报平安。”
邹宽捏着下巴自欺欺人的了悟点头,复见瑶思言词之肯定,面色之切切,他稍提醒瑶思在王府之内多加小心,尤其是小心晔王那诡计多端之人,便顺着月色领命回了林府。
啧啧~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眼下就连邹宽这位旁观者也晓得晔王实乃诡计多端的小人,瑶思心中更是坐实了定要与那晔王退婚的念想。
然,瑶思这厢将邹宽支走,可不是用来生闷气殿外。趁着今日月黑风高,实乃偷情……咳,实乃蹲鸱一盂,浊酒一壶,逍遥度日,美男在卧,爱不释手之良辰。
遥想那夜桂花落雨缤纷,一嗖利箭破夜袭人,银龙光芒乍现之惊,美男欲泪凄惨之景。
念及此,若要再见那美男,她只能尽力还原那日之情景。
桂花落雨好说,现下正直秋夜,使劲踹两脚那桂花树,落雨之景再现不惊。
啧啧~若要她瑶思赌个身家性命拿嗖暗箭穿向自己,那必然是万万不可,万一那银龙以及美男是日抛的,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瑶思凝神思了思,下一秒,三下五除二便拔了晔王府园中一把荆刺玫瑰花枝,她心头一狠,对不住自己两秒,狠心戳自己两个窟窿说不定那护她的银龙再现,或者白衣仙人踏月而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成功便成仁!
她稍一狠心,狰狞着面孔,用了捏死蚂蚁的力气往手背上划破了一层皮。
嘶~
……
不疼。
既不见银龙光辉亦不见仙人踏月,看来她瑶思还是不够狠心。
于是乎,她心头又是一狠,便用那玫瑰花刺划个细小伤口,手背处霎时一抹血迹微露。
“人间造物搬兴废,吉藏凶,凶藏吉,且凡人百岁光阴,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化丹修仙求长生之人不在少数,倒鲜有人同瑶思姑娘这般封己自残。”
千呼万唤始出来,闻这潺潺之声,款款而谈,瑶思这心是没白狠,血定是没白流。
“瑶思姑娘可是有何伤心之事,难得今此良时,姑娘可否道与在下,一舒心中惆怅。”
闻此让人酥骨之语,但凡她瑶思有何惆怅之事皆能化为缥缈而散。然,这厢惆怅本就因此潺潺之声而起。
瑶思惊喜之后复做含羞之态朝背后身起之处望去,今日一见,是那日唤做澜渊的仙人不假,细瞧下去,却少了几分仙人之态,并非是这相貌不及仙人,只是那日飘飘白纱俨然换做一身素色白衫,虽不及那日缥缈虚妄,却略显几分亲近触手可及之态。
见他依旧负手踱步背月而来,瑶思既达心中所想,便纷然将手中花枝一抛,装模作样与澜渊道:“生何其苦,死方其乐,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如此虚度光阴,日日受生不如死之煎熬,倒不如一死了之,方能解脱。”
语罢,澜渊身形定了定,且看瑶思抛去那枝花刺,又瞧瑶思手背上一丝微红鞋迹,再观一观瑶思大言不惭之面色。他心中不免无奈苦笑,末了,又细细一思瑶思话中之意,莫不是同那玉衡星君所言一般,瑶思现下已在他澜渊身上种了情根,饱受相思之苦。
一时,他心中苦楚一番挣扎,若他一而再再而三违背天理,瑶思这劫难怕是他引身三道天雷也不足能渡。
于是乎,他且按着玉衡大致之意为瑶思历了这劫。
只一瞬,他眸中方才酸涩忽的化为心痛,柔柔握住瑶思手背,从袖袋内掏出块若有若无桂花香氛的锦帕为瑶思擦了擦血迹,脉脉道:“凡人以死而结苦难,因其善恶择轮回而入,一死了之说来轻快,姑娘可曾为家中父母所想,可……曾为爱你之人所想。”
瑶思被澜渊猝不及防的温柔擦拭擦的双眼充血迷茫,脑子里一片迷蒙,身体也开始失重,似乎有种飘飘欲仙之态来。
至于方才澜渊劝说了何,她全然没听进去半去,如此美妙之距离,她连澜渊睫毛也能数的一清二楚。她脸色略有发烫,娇矜之态抛之脑后,只略启了启薄唇,不晓得澜渊的嘴巴是什么味道的,总之看上去很有食欲的样子。
半晌,若非瑶思忽而思起澜渊家有妻室这条,她必得放纵一般尝尝澜渊的味道。
念及这厢缘由,瑶思悲天悯人一愣,澜渊本握的轻柔,她稍一用力便抽回手,男女有别后退了两步,拘谨的与澜渊保持了两分距离。
澜渊将手中帕子一收,反倒不见男女有别之意向瑶思柔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