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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扬州弃守(上)(1 / 1)

还在一月底时,从扬州西北的泗州就传来了消息,称金军已经渡过淮水,大有奔袭扬州行在的架势。沉浸在扬州温柔乡中的赵构不觉大惊失色,仓皇下令亲军连夜席卷“内币”,准备立马南下。可是黄潜善、汪伯彦却认为泗州方向出现的不过是一些流寇乱兵而已,为此他们还派出刘光世率部前往天长军,汪伯彦信誓旦旦道:“陛下不必担心,有刘光世在,便是真有金军,也可御之!”

赵构这才没有立即上路,不过为防万一,他又指派了一位亲信内侍前往天长军打探消息。二月三日这天,那名内侍正在路上呢,突然就听闻说金军已经攻破了天长军,他当即大惊而奔还。

中午巳时,正在与宫人戏乐的赵构陡然接到了金军将要到来的凶讯,他慌忙带领亲军出了行宫大门,按照先前布置好的,也未通知群臣便立即披甲上马,出扬州南门向瓜洲渡口狂奔而去……

随同赵构一起出逃的只有御营都统制王渊、内侍康履等五六骑,江淮两浙制置使吕颐浩、侍御史张浚等人闻讯后一起骑兵急追,至瓜洲渡才追上了赵构一行人。匆忙之中,大家找到一条小船便急急地渡过了大江,至日暮时分一行人才进了南岸的镇江府。

那由耶律马五所统领的五百金军骑兵一直追到了瓜洲渡,眼见赵构君臣早就没了人影,这些金兵只好打马杀回了扬州,将一肚子怨气都撒了可怜的扬州百姓身上!

本来,由于赵构君臣惊弓之鸟般的逃窜,就引发了全城百姓的拼死大逃亡,及至他们急如星火地赶到瓜洲渡时,因实在找不到渡船,很多人被金军吓得没了心魄,居然想要泅水过江,以至于溺死者无数!待到金兵杀来时,由于军民一片大乱,对于这区区几百金骑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扬州这座自古繁华的江北名城因而惨遭浩劫!

马扩当时尚在城中,目睹城内外的大乱景象,心知皆因朝廷无能以致金人如入无人之境,他还想着去找一找黄潜善、汪伯彦等宰执组织一番抵抗,哪知各要员毫无战心都已纷纷出逃,愤怒的军民拦住了黄潜善,不由分说就是一通乱打,差点就将其打死。

马扩的身边只有五个人,根本无法与这些金军精骑相抗衡,可是他也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金军滥施屠戮,于是退出城去一面纠集了二十几个溃兵,一面则专等着落单的金军出现。

马扩等人埋伏在城东郊的一个小村子中,到了次日一小队金兵果然前来袭扰,村子里的人早已经闻风逃到了山里,金兵在村子里分散开了,马扩等人得着了机会,便开始了连续的伏击。马扩一连射死射伤了六七人,随从们也打死打伤七八人,其余三四十个金兵闻声上前围攻马扩,马扩于是率众提枪上马跟这队金兵在村子里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跟在马扩身边的都是些百战余生的能战之士,那二十多个溃兵也有心一战,加上马扩本人本有万夫不当之勇,所以他们很快就占据了上风,杀得金兵没了招架之力,在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后,其余金兵只得仓皇逃窜。马扩率众策马穷追不舍,一直追到城墙附近,又一路射杀了五六个金兵。

大部金兵见势出城来追,马扩便换了马,带着大家一路东去了泰州。马扩并未立即渡江南下,而是又带着更多的人马返身回来不断袭扰金兵,先后打死打伤几十人,弄得金兵草木皆兵,以至少数人不再敢轻易出城。见金兵的骄横之气收敛了不少,马扩才从泰州渡江南下镇江,此时已经是二月八日了。

二月初四,即赵构到镇江的次日,全城便传开了这个消息,一时间满城人心惶惶。

虽然师师担心形势的恶化,更担心金军的南下,可她还是按照马扩先前的叮嘱,为皇帝的到来做了一些准备,因此这天上午一群民众便开始涌上街头,打着为陈东平反昭雪的旗号,前往赵构的驻跸之所聚集请愿。

镇江民众两遭劫难,早已恨透了那帮祸国殃民的主和派,加上陈东又是镇江的好儿女,所以到中午时分已经聚集起了十几万众,师师等人也都在其中。

赵构眼见民众越聚越多,生怕闹出事端来,便派出此前已因弃城被降官二秩的知府钱伯言到街上抚慰百姓。这时扬州被屠城的凶讯传来,赵构自觉脸上无光,也越发觉得确实应该给军民一个交代,因此决定抛出黄潜善、汪伯彦二人做替罪羊,与此同时,为陈东恢复名誉。

“传官家口谕,陈东、欧阳澈为奸臣所害,朕一时失察,乃至错杀贤良,今即为陈、欧阳二生平反,追赠官禄,抚恤其家,立专祠以志之。具体事宜,待朝廷回行在后由吏部议定。”内侍康履出来大声宣谕道。

众人闻听此言,不禁欢喜雀跃起来,到下午时分,都已散去。师师赶紧跑到陈东、元奴墓前,把这个喜讯告诉了二人,只是师师心中对赵构的恨意全然未消。

初五日,赵构唯恐金军渡江,便在王渊的主张下,带着众人一路南逃,沿着从镇江到杭州的浙西运河,至十三日到达杭州(后改称为临安府)。为了挽回人心,赵构连下了“罪己诏”、“避殿诏”、“俭约诏”等,十八日又下了“求直言诏”,准许天下臣民直言陈奏。

初八的晚上,马扩一行人抵达了镇江江岸,当晚夜宿于山寺,次日一早便进了城。

再见到马扩,师师依然难掩激动之情,忙探问道:“怎么,刘老兄可有回信?”

马扩故意卖了个关子,诡秘地一笑道:“有是有一封,只不过是回复我汴京去信的,信上三哥说要我务必寻到姐姐的下落!”

说着,马扩从怀里把第一封信掏出来给了师师,能见到刘錡的这份手书,师师也已是万分激动,双手禁不住打起了寒颤,待她把信接了,不免捧在怀中啜泣起来,哽咽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今日越发明白此中之味!”

还没容师师看信,马扩便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封,朗声一笑道:“这封才是三哥专门写给姐姐的,快拆开看看吧!这信上月廿九日才到,若是再晚两天,恐怕咱们就收不到了!真是上天有意成全呢!”

师师闻听此言,忙一把接过了那另一封信,一看信封上面题写的“霞妹亲启”(不写“师师”主要还是考虑她的安全,免得横生枝节),当即破涕为笑道:“好你个马子充,也学会耍弄人了!看姐姐再不理你!”

师师把先前那封信还给了马扩,立即拆开了给自己的这封,她先是急急地浏览了一眼,确定果然不虚,于是又忍不住捧着纸页流下了几滴欢欣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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