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哀民生之多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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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信王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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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楚政权顷刻之间就被宋室给瓦解了,这让金国上下吃惊不小,他们觉得不尽灭赵氏,就注定会成为金国的大患,所以正像师师所预见的那样,战端又将再起。
还在前一年底,完颜吴乞买召集了众人前来协商攻宋的方略,此时参加会议的主要分为两派,一派仍以粘罕为首,另一派则以斡离不的继任者三太子讹里朵(完颜宗辅)为首;两派不仅互不统属,而且主张不同。
就在此前,在钱盖、范致虚的无能统率下,西军一败再败,导致陕西的门户被金军打开,为此粘罕在会上说道:“宋国能战之兵皆在陕西,且自古以来,下江南者无不自上游始;此外河南一带为陕西辅翼,亦当扫灭之,因而我建议当集中兵力首先出陕西、河南,先击灭宋军主力,然后徐图江淮一带,直捣宋人腹心!”
宗辅道:“何须多此一举!而今宋人已无还手之力,尤其是中原、江淮一带,宋军皆不可与我争锋,不如我集中精锐先行清除河北、山东一带的各路反军,然后深入江淮,力争一举擒获赵构!赵氏一亡,宋国必定土崩瓦解!”
两派为此争执不下,请都元帅斜也拿主意,斜也觉得两方都有道理,便请吴乞买最后决定。吴乞买两边都不敢得罪,只好做了一个折中:兵分三路进攻宋国,一路由完颜娄室领原西路军一部攻陕西,一路由粘罕领西路军、东路军各一部攻河南,一路则由宗辅与宗弼(兀术)领东路军主力攻河北、山东。
就在会议刚结束后,娄室即挥师进入陕西,由于西军主力在多次东下勤王行动遭到重创,娄室又是一代名将,因而西军一时无法抵抗金军的兵锋,娄室连下韩城、华州、同州等地。次年正月,金军攻破了京兆府(长安),陕西经略使唐重宁死不屈,与城池共存亡;金军乘势四出大掠,熙河经略使张深屡破金军,加上陕北、陕南都在宋军手里,娄室仅仅依靠一支偏师显然很难在陕西扎根,因此便在一番大掠之后,于三月间率军退出陕西,京兆府随即被收复。
与此同时,其余两路金军开始陆续南下,虽然他们的攻势还算顺利,可并没有给予宋朝以致命性的打击,双方陷入了拉锯战之中,直到秋天时宗泽的死讯传来!
先前,在宗泽的统驭下,中原一带的各路反金武装非常活跃,给予金人很大的威胁,宗泽的威望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是赵构却不顾宗泽的劝告,非但不御驾亲征,还南逃到了扬州,以至于宗泽气愤难平。建炎二年七月,已近七十高龄的宗泽一病不起,临终前吟咏着“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诗句,连呼三声“过河”后含恨而终!
宗泽死后,赵构命心胸狭隘的杜充继任东京留守,中原一带战守形势急转直下,金军连下濮州、北京大名府等重镇。金廷开始认为捉住赵构已经不是奢望,因此改变了方略,于这年秋天集中主力于东路,“穷其所往而追之”,必欲擒拿赵构。
杜充心知无法阻挡金军的攻势,居然将黄河掘开,以使得金军无法进攻汴京。杜充不惜牺牲民命来自保,引来无数骂声,可他不知道的是,金军的方略根本不在中原,因此金军在与宋军纠缠的同时,一直在紧锣密鼓地部属千里奔袭扬州的计划。
就在此前攻略山东等地的行动中,兀术迅速脱颖而出,立下赫赫战功,加上吴乞买有意扶植他以抗衡粘罕,金廷便于天会七年(建炎三年)初任命兀术为元帅右监军,成为都元帅府中排名第五的人物。由于兀术锐气难当,加上他又是东路军主将,因此深入穷追赵构的任务便交给了他。
部署完成后,兀术便命自己麾下的爱将、契丹人耶律马五领五百精骑为先锋杀向扬州,自己亲率大军随后掩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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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充掘开黄河之后,越发给了赵构不回汴京的借口,此外对河北各路义军被先后镇压的消息,赵构也不免有些幸灾乐祸,这样他便可以心安理得地留在扬州了。
在河北各路义军中,最有名的莫过于信王与马扩所在的五马山寨了。在此之前,由于信王的到来,远近义士响应者甚众,力抗金军,获得了不少小胜,一时威震河北。可是义军虽有数万人马,然地盘甚小,补给匮乏,尤其是缺乏必要营帐之具,以致将士们经常要在严寒中昼夜暴露,苦不堪言。
武器装备的缺乏也影响了战力,赵榛虽有一个“信王”的名头,可他并没有为属下加官进爵的权力,何况他的身份还未经宋廷证实。金军对河北义军各个击破,五马山寨也维持不了多久,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请朝廷援助一把,所以信王一连派出了两拨信使前往扬州求援。
然而当时兵戈方炽,道路阻塞,加上这些使者未必能蒙高宗之召,因此他们自离开五马山之后,从此便如泥牛入海。经过一番斟酌,信王决定让马扩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往扬州。
就在马扩与信王诀别时,信王唯恐两人此生再难相见,可又企望马扩可以一路顺风,因而在感泣之下便作诗两首道:
“全赵收燕至太平,朔方寸土比千金。羯胡一扫銮舆返,若个将军肯用心。”
“遣公直往面天颜,一奏临朝莫避难。多少焦苗待霖雨,望公只在旬月间。”
此时是建炎二年三月初,诀别之后,马扩便带着信王给他挑选出的五百随从出发了,信王亲送至山下,作别时再次握紧马扩的手,仰天叹息道:“惟天知公忠义,无以家属为念,勉力此行!”
说罢,信王不觉泪下。马扩的母亲田氏与柳娘此时都在山上,而且柳娘已经为马扩生下了一个女儿,所以在与信王诀别后,马扩特意向柳娘赠别道:“若到了最后关头,苟全性命亦无不可,若想免得受辱,不妨报出我的名字!”
柳娘只是含泪不语,马扩于是下了山,一路向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