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蔡攸等人就要北上了,他们特意前往文德殿陛辞,其中还有被任命武泰军承宣使王禀等人。
童贯对于徽宗的“御笔三策”牢记在心:“如燕人悦而从之,因复旧疆,策之上也。耶律淳能纳款称藩,策之中也。燕人未即悦服,按兵巡边,全师而还,策之下也。”
蔡攸一直喜不自禁,他眼见金军之摧枯拉朽,辽国已成土崩瓦解之势,自己那天大的功名必将是唾手可得!
“童卿,凯旋之日,你愿得到何等封赏?”徽宗问童贯道。
“微臣不敢奢求,一杯御酒,也是天大的君恩!”童贯答道。
“呵呵,童卿太谦抑了!”徽宗转向了蔡攸,“蔡卿,你愿得到何等奖赏?”
蔡攸对童贯的假模假式颇不以为然,他眼见徽宗背后此时正侍立一旁的小名“念四”的阎婕妤及绰号“五都知”的女官邹氏容貌艳丽,一时垂涎三尺,便凑近了徽宗,指着两位宫嫔淫亵道:“大功告成之后,还请陛下将这两位美人赏赐予微臣!”
居然敢明目张胆地索要宫嫔,蔡攸的大胆、越礼的举动当即引得众人侧目不已,哪知徽宗竟一笑置之道:“蔡卿好魄力,其英气也如此!朕应了!”
蔡京在家中听说了儿子在陛辞时的荒唐表现后,不由得向自己的心腹幕僚感叹道:“国之大事,付之此等儿戏之人,其成败可知矣!”
“那太师何不且尽人事,总须给小相公一点老人之言!”幕僚道。
“好吧!理不理由他去吧,我这个做太师和做父亲的,也算为国为家尽了最后一份心力!”
蔡京于是作了一首送别诗给蔡攸,内中道:
“老惯人家不解愁,封书寄与泪横流。
百年信誓当深念,三伏修涂好少休。
目送旌旗如昨梦,身非帷幄若为筹。
缁衣堂下清风满,早早归来醉一瓯。”
待拿到赠诗后,蔡京不禁在心里嘀咕道:“这老家伙如何悲悲切切的?莫不是嫉妒我那即将到手的功名?”随即他便将此诗丢进了废纸篓了,不想却被一个下人给捡去了,毕竟那太师的墨宝可是价值不菲。
童贯一行人慢慢吞吞、拖拖拉拉地抵达雄州之后,先是将徽宗写给辽人的昭告递送了过去,其中道:
“诏下燕京管内官吏军民百姓等:朕惟皇天尽付中国,使宅九有之师取乱侮亡,拓其疆土,景命所仆,惟有德者能克飨之。朕服绍丕基,仰承先帝,休德夙夜祗惧,不敢荒宁荷天。降康登兹,极治声教,所暨远逮要荒,东逾朝鲜,西迈积石,罔敢不廷。乃眷幽燕,实惟故壤。五季不造,陷於契丹。惟尔邦君暨厥,臣庶怀风慕义,思欲来归,忠愤之诚久而弥着。朕诞膺骏命,俯顺人心,选将出师,复兹境土,是谓致天之罚,仁伐不仁,拯尔群黎,取诸涂炭,已遣领枢密院事童贯,董兵百万,收复幽燕故地,与大金国计议画定封疆,大信不渝,中举外应,维天之命,莫我敢承王师,霆击雷驱,数路并进,前角后犄,万旅一心,威以济德,孰敢有遏厥志!然念王师无战而天道好生,兹告猷迪尔有众,尔其深计远虑,览於兴亡,如能举城自归,望风响应,使市不易肆,士不援旌舍,覆巢之危,从猷枕之逸,是为自求多福!惟天矜尔,万民永猷一方,惟朕以怿已降处分,秦晋国王如纳土来朝,待以殊礼,世享王爵。应收复州县城寨。文武长官并依旧职任事。平第功不次擢用。军兵守戍之。士并加优赏愿在军者。大军所至,务在安集,官吏百姓不得误有杀伤。或焚毁庐舍掳掠人畜犯者,并行军令。如或昧於逆顺,干犯王诛。若犹豫怀疑,弗克果断,身膏原野,实尔自贻。惟予肃将天威,敢有逸罚,时弗可失,其尚勉哉!祸福无门,惟尔自召。朕言不再,师听惟明,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然后童贯又以宣抚司的名义张贴了一张文告,其中道:
“奉辞问罪,务在救民,不专杀戮。尔等各宜奋身,早图归计……有官者复还旧次,有田者复业如初。若能身率豪杰别立功效,即当优与官职,厚赐金帛;如能以一州一县来归者、即以其州县任之;如有豪杰以燕京来献,不拘军兵百姓,虽未命官便与节度使、给钱十万贯、大宅一区。惟在勉力,同心背虏,归汉永保安荣之乐,契丹诸蕃归顺亦与汉人一等。已戒将士不得杀戮一夫,傥或昏迷不恭,当议别有措置。应契丹自来一切横敛悉皆除去。虽大兵入界,凡所须粮草及车牛脚价并不令燕人出备,仍免二年税赋。”
童贯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招降纳叛上面,所以他先是派了两个辽国的旧臣赵忠和张宝越过白沟界河,去往燕京给辽主耶律淳递送去了徽宗的诏书及宣抚司的文告,结果耶律淳一怒之下竟将赵忠与张宝二人斩首。
易州是辽国的边境重地,占据了宋、辽界河白沟的西部上游要地,一旦拿下易州,就可乘势进取燕京的门户之地——涿州。为此,就在派遣赵忠与张宝的同时,童贯还派人偷偷前往易州,游说当地豪强史成,要他献出易州,投降大宋。不曾想这个史成也不给童贯面子,居然将说客直接绑送去了燕京。
眼看“劝降”的法子不好使,都统制种师道等人都跑去宣抚司,劝童贯不如好好准备,打上一仗再说。可是童贯仍不死心,他觉得自己的手上还有一张好牌,不用实在可惜,这就是在宣抚司暂充下等幕僚的马扩!
童贯向众人道:“那马子充与金人、辽人都有些交谊,且让他再去试试吧!”
此一去显然是非常危险的,马扩又是种师道所器重的后辈,种师道忙道:“不如先打一仗,再让子充前往,不然又怕白白送了人头!”
童贯不好强为,只得道:“那听听马子充本人的意思吧!”
宣抚司特意派人去请来了马扩,当童贯把大意说与马扩知道后,马扩当即慨然表示道:“可以一行!”
“子充,你糊涂!”种师道圆眼瞪着马扩,“你晓得那可是九死一生!”
“冒一死倒是可以,只是宣抚须答应卑职三件事!”马扩目不旁视道。
“哪三件?”
自加入童贯的队伍之后,马扩便注意到了大军上下的腐化风气及缺乏纪律约束,这样的队伍不但很难作战,还很容易乱杀无辜,加上童贯的乖张之举,因而马扩很是担心。对此,早已沉思在心的马扩慨然陈词道:“第一,乞戒将士,勿使求取珍宝,递相献遗,用严军律;第二,请勿妄杀降人,用安燕人之心;第三,愿审量事势,乘机举用,勿以使人为念。唐俭【1】小义,古人所行,卑职一介之微,得尽忠节,苟利于国,死无所惜!”
在座的诸将及有宣抚司的一干幕僚,闻听马扩之言后都非常感动,不住地互相频频点头。
童贯摸了摸自己干净的唇角,欣然道:“好,子充忠忱为国,虑事周全,本宣抚皆依了你!只是该派何人偕行呢?”
“这个宣抚不须多虑,只要贴出告示请众将士自告奋勇,必有应募者!”马扩拱手道。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童贯上前握住了马扩的一只胳膊,“待功成之日,本宣抚必亲自到官家面前为你请功!”
【1】唐初大臣,曾被唐太宗派去出使突厥,与此同时,名将李靖却趁着唐俭正在与突厥人谈判的机会,长途奔袭了突厥人的营帐,唐俭侥幸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