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中明用一条条锁链将自己已经肥硕起来的肚子一圈圈捆起,两层硬皮甲牢牢束在身上,手持祖传点钢枪,站在村口领着一大帮老少爷们儿严阵以待
他们住的这个小山村确实是没有什么可守之地,总共巴掌大点的地方,挖个地道都能不小心挖过头,索性也就熄了建围墙的心思,现在也就没了据守,只能把乱糟糟的一大帮子人扎在村口,以誓死护卫村子的心理去打这场没有丝毫准备的战斗
以至于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三十几条村里汉子手持铲子钉耙一脸紧张兮兮的和面前的十来号赵军对峙着,时不时咽两口口水,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不过,估计所有村民的紧张加起来,也没有白中明的紧张来的沉重
作为一个村长,尤其是个见过点世面,出去打过仗耍过枪的村长,在场的所有村民没有谁比白中明更清楚赵军摸进京城边缘的含义,其次,作为一个曾经和赵军打过仗,刷过脸儿的老兵,白中明也很清楚这十八名赵军所代表的意义。
赵军以六人为一行,三行为一束,普通的一束军队当然没有什么威慑力,最多是阵仗配合之间比他们这些打猎种地的更为熟练一些,其他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这些赵军不同
他们是黑衣
赵军的军队之中有明确的身份定位,红衣为下,褐衣为中,黑衣为上,无论什么时候,黑衣的军官都能跨等级对褐衣和红衣军官进行交流
而这种交流就是建立在他们实力的基础之上的
每个黑衣军人都是赵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单个挑出来以一打十完全不成问题,而组合起来就更为可怕了,无论是熟悉的战阵配合,精准的时机把握,高速的反应能力,以及便捷的信息交流,所有的一切将他们武装成了一支同人数内几乎不可击败的军队,马上黑衣当然不用说,那都是敢十骑冲千的杀大胆,即便是马下的黑衣也被大云人起了个称号
百人敌
这并不是夸张的说明这十八个人的气势足以与上百人相匹敌,而是以最为实事求是的方式进行确定,这十八个人,能砍翻一百个。
也正因如此,对方才会在面对数量远远多于他们的村民时表现出一种极为不屑的态度
就连正规的军队他们都不带怕的,一群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的村民能有什么见识?人数多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为他们的功绩簿上多划几个人头而已。
至于现在为什么无聊的与他们进行对峙?
那完全是因为百将没说话,否则,一盏茶的功夫就给他们全部砍翻,不过是一群洗干净脖子的肉猪而已,何必那么着急呢?
而那为首的百将则是看着面前的一群村民,微微发笑
随意的抬了抬手
身后扛着陆安然的黑衣男子走上前来,一把将断了一条胳膊的陆安然扔在了地上,摔得陆安然一阵天昏地暗
对这些赵军来说,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
可对面的村民却闹开了
“那不是隔壁陆小子吗!没了一条手啊!”
“陆小子居然和这帮赵人碰上了,天杀的玩意,不大的孩子都能下这样的狠手!”
“俺们村掩的这么深,这些赵人是怎么摸进来的?”
“他娘的铁定是这陆小子把村子的地方供出来了!”
“没错!我平时看这陆小子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每天偷看大闺女洗澡,他.奶奶的今天居然把赵人带进来了!”
“没骨气的东西,亏你爹还是个读书人,不就是一条手么,怎么就能把村子供出来啊!”
“还不说自家村子,竟然把俺们白家村供出来了,什么东西!”
刚刚才有些清醒的陆安然猛地懵住了,之前怀在心里的愧疚、难过、羞恶、耻辱都在乡亲们逐渐划一的骂声之中破碎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名为‘委屈’的情绪。
他很想解释,他很想告诉大家他没有说,他很想告诉大家他受了很多苦,没了一条胳膊,可是所有的话在面对自己最终将赵人带到村子前的事实时,都显得那么无力,只得苦苦噎在喉咙当中,没有了任何诉说的意义。
他想活命
所以为了活命,为了保护自家的村子,他供出了白家村的位置
不管他受了怎么样的苦,受了什么样的罪,断了几条胳膊几条腿,在带路的过程中带着他们走了多少条弯路,走了多少个来回,这都是一个不可改变,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事实。
他陆安然挨这些骂,该
就算现在来个白家人砍死他,陆安然都认了
为了自家坑了邻居,这事做的已经不仅是地道不地道的问题了,这在他们这些淳朴的山人来看就他.奶奶的是最大恶极,就是不可饶恕,就是恶行罄竹!
别说砍死,五马分尸那都是天经地义的
也正因如此,陆安然面对这些辱骂时,没有像平时那样跳着脚的和他们对骂,而是缓慢坚定的将趴在地上的身子正了起来,单手撑地,额头一次又一次重重撞在坚硬的石块上
脸上全是止不住的泪水,因为痛苦,因为愧疚,因为悲伤
但他没有说话
站在当前的白中明紧紧咬着牙看着
看着他断臂处滴在地上的血,看着他磕得血肉模糊的额头,看着他虚弱苍白,却颤抖着跪倒的身形,眼中有愤怒,有恨意,有痛苦,也有挣扎。
他愤怒,愤怒陆安然的屈服
他憎恨,憎恨陆安然将可怕的赵人引向他们的村子
他痛苦,痛苦今日因为陆安然的行为必定会导致绝大多数白家村人死在这里
他挣扎......
因为他也是个父亲,论起未来他更是陆安然的老丈人,女婿便是老丈人的第二个儿子,这么多年相处,就是条狗都能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尽管他调皮捣蛋不知礼数,但是他同样是个值得被珍惜的孩子
而现在,看到陆安然一条手臂被活生生从肩膀砍断,看到他上下破碎的衣物遮不住内中青肿的躯体,看到他跪在地上磕着一个个含着血带着泪的头...
他又怎能不感到挣扎?
骂声随着陆安然的一个个响头愈发剧烈,村民对赵人的畏惧全部倾泻在了一个刚刚十五岁的孩子身上,所有的不安、恐惧、气愤在一句句吵闹声中升温,而那百将的面色也愈发阴沉
直到白中明开口
圆圆的脸没什么气势,但那双眼睛中蕴含着的意味,却极其复杂
声音低沉,陆安然喉头有些闷
“陆小子,白老叔,平常对你咋样?”
“俺们白家村人,对你,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