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古里拉军营的白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相反,他脸色阴沉,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庞因怨恨而皱成一团,十分阴森恐怖。
他甩了甩袖,每一步走在了大家的心上。
坐回原位上,白漠冷冷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见他们个个垂首不语,不禁心头火气,质问他们:“怎么?诸位是哑巴了?话也不说了。”
白漠不是好惹的,当年有人就曾经骂过他是媚上的佞幸,竟是被白漠寻到机会施以炮烙之刑。关键是那人还是辅助金屠查明的功臣,然而金屠查明不闻不问,连风光大葬都未曾拥有。
想到那个人的下场,即便有人对白漠的上位有再多意见,也不敢说出来了。
只见一左副将拱手作揖,对白漠说道:“大将军,眼下咱们跟骆图联盟,攻打大魏,不宜起内讧。”
估计也是看出白漠心情不美丽,特意出来劝说一二了。
白漠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稍有好转,反而愈发愤怒,不屑道:“骆图算什么?不就是一个小地盘的州县吗?也好意思到我们这边撒野?”
论地盘大小,骆图压根就没有戎狄的三分之一大。甚至也不富裕,国内百姓打猎为生,不懂种地,简直是不毛之地。
当然,论地域辽阔,大魏称第一,没有人说第二。
要不然,戎狄骆图干嘛眼巴巴地过来攻打大魏?
左副将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大将军,骆图再小,民风悍勇也不容小觑,北罗当时那么强大,骆图都能抵挡一二。”
的确,北罗气焰嚣张之际,想过吞并骆图这个小地方,倒是没想到,骆图这个很不起眼的小地盘,给了北罗一个很大的下马威。
北罗人吃了败仗,又因骆图土地贫瘠,没有太多油水捞,只好班师回国。
这件事当初可是传得沸沸扬扬,骆图一战成名,左副将至今记忆犹新。
白漠一听,玩弄了一下桌案上的扳指,似笑非笑,“你们因为本将军会不知道吗?像骆图这种光脚不怕穿鞋的作风,确实很难缠,但是,我们就难道差过他们了?反正……能否打下大魏,全凭本事,不是吗?”
“大将军,大王说过骆图是盟友,战争尚未结束之前,切勿争执。”
右副将这时候跳出来反对了。
白漠挑了挑眉,如果说左副将是自己的心腹的话,右副将只不过是金屠查明跑过来监视他的人。
别人都说他神威大将军深得帝心,眼下还当了主帅,前程一片光明,可是偏偏忘记了,为什么古里拉是元帅,他只是将军?
——迟早有一天,他要把这里的人一一解决。
白漠掩饰住自己内心中的情绪,面上平静无比:“右副将说得对,骆图是我们的盟友,戎狄讲求诚信,说到做到,骆图那边我们不能发生冲突,要尽量避免。现在最关键的在于,如何拿下南阳关。南阳关是大魏的屏障,只要拿下它,那么绥宁城,也就指日可待了。”
绥宁城是划分大魏戎狄接壤地的边境线,地理位置显赫,易守难攻,而且当地水源充足,物产丰富,同时乃大魏粮仓之一,倚靠着天然草场,也能当做军马场,只要拿下绥宁城,远道而来的戎狄骆图大军就不怕粮草问题了。
对,他们拿下了黎平县,暂时不用担心,可黎平县的储蓄大部分在南阳关,剩下来的粮草不够用的。
白漠最关注的就是南阳关与绥宁城,寿阳郡也是接下来至关重要的一环。
寿阳郡那块地方相继连接着大魏好几个郡县,长驱直入,大魏都城平城近在咫尺了。
军中将士面面相觑,没有想到可靠的方法。
白漠皱眉,大声呵斥:“平日养着你们是干什么的?该出主意的时候一个两个哑巴了啊。”
别看白漠是依靠桃色绯闻当上大将军的,可毋庸置疑,白漠自己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乖乖听他话了。
又是左副将出来说话了他淡淡道:“大将军,绥宁城暂时无法打下,黎平县我们暂时很难稳住,攻打南阳关一事,末将倒有一计。”
“左副将请讲。”
白漠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出来。
只见左副将侃侃而谈,提出自己的议程:“末将听闻,此次大魏派了一位公主前来当监军,这位公主是大魏皇帝最喜欢的公主,又是皇太子的姐姐,如果我们可以借她……”
“左副将是想说把她抓过来吗?大王已经让人去办了,左副将不用操心了。”
右副将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
戎狄官职里,左右副将是左右将军的候补,只能二选一,否则的话左右副将就不会从刚刚到现在一直互相针对了。
白漠不悦地瞪着右副将,似笑非笑,“本将军还没有请右副将说话,右副将别太激动了。”
右副将效忠金屠查明,自视甚高,瞧不起白漠这种裙带关系爬起来的人,而白漠恰好更重视左副将,得罪了右副将,是以,这对名义上的上下级关系很糟糕。
“末将提醒大将军一声,大王等着大将军的捷报。”
右副将高傲地看着白漠。
在军中,谁的拳头最大谁就是老大,这一点放在白漠右副将身上很合适。
右副将利用自己金屠查明倚重大臣的身份拉帮结派,与白漠对着干,而白漠也一样利用自己金屠查明宠臣的身份,在军中俨然跟右副将形成对峙。
这要是放在大魏,指定要被骂死,关键时刻了还搞党争,难道不知道轻重缓急吗?
白漠不气反笑,“这一点我也一样。”
双方无声地进行了眼神的厮杀,过了一会儿,右副将败下阵来,只能灰溜溜地告退了。
右副将走了,其他人可就没有右副将的“闲情逸致”打白漠的脸,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进谏讨伐南阳关的相关议事了。
“那位晋阳公主……”白漠勾了勾唇,“无论大魏皇帝会不会救她,我都可以利用她狠狠地宰大魏一笔。”
谁叫晋阳公主代表了大魏皇帝的脸呢?要是连她也被戎狄骆图控制住,那么岂不是证明大魏不如戎狄骆图?
左副将面色淡淡,“南阳关我们进不去暂时碰不到晋阳公主。可是,大将军,我们是不是可以联系一下他了?”
“的确,该他们办事了。”
白漠与左副将的算盘顾文澜自然不清楚,她现在正一本正经地偷偷打听戎狄骆图的相关情报。
黎平县的酒馆茶肆照开,只不过,这人数显然不比往常的多。
没办法,自打戎狄骆图打下了这个地方,大魏百姓人人自危,不敢出来,除了上街买菜,其余时候能躲着就躲着。
顾文澜这样大大咧咧地出来,实属少见。她后面也没人,看上去只是单独出行。
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喝了一口热茶,顾文澜暗暗评价,这茶水泡得不如京城的醇厚清冽。
“哎,戎狄那军营里来了一个女子,你知道吗?”
一个年轻书生对着自己的同窗好友小小声说着这条八卦。
顾文澜耳朵灵敏,赶快竖起耳朵听着。
老板饭菜上来了,顾文澜一边吃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
只闻那同窗好友不小心地“啊”了一声,不以为然,“这怎么可能啊?我听说那戎狄骆图大军最是不喜欢女人进军营里,连军妓都没有,你说的那位女子,该不会是军营将士吧?”
“军营将士?开什么玩笑?”
书生被同窗的质疑激到,开一字一句地说道:“有哪个将军敷着脂粉,穿着裙子,说话还柔柔的?一看就是女孩子啊,明明是你想太多了。”
戎狄骆图大里进了女子实在是有趣,顾文澜吃着饭,心里暗暗想到。
一般来说,军纪严明的军队是绝不允许出现军妓这类人的,因为怕影响士气,连士兵家眷都不能带,何况是军妓。
顾文澜小时候从邵彻陈绍之那边不止一次听过他们对这件事的反感,自是明白戎狄骆图必不可能出现女子。
除非那个女子是人质这类的。
顾文澜这厢胡思乱想,书生和好友继续有板有眼地说着这个八卦:“哎哟,不是我看见的,是我隔壁的邻居的四叔的堂兄的表姐的二哥那里见到了,然后跟我说的。听说那女子长得很漂亮,还能自由出入戎狄骆图两位主帅的营帐。”
“哦?真的假的啊?”同窗显然不是那么相信,一脸怀疑,“既然是秘密怎么会被你听说到的?即便是听人说的,多半是道听途说,不是吗?”
如果真的有这件事,他不相信黎平县会这么太平。
要知道,多少人盼望着大魏军队收复黎平县的,如果戎狄骆图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不就是最佳攻打时机吗?
对于好友的质疑,书生继续加大马力,详细描述了那位女子的衣着打扮,“那位姑娘花容月貌不提,关键是脾气暴躁,很容易生气,并且我还听说她是哪个地方的富商家的小姐,以前在本地是出了名的刁蛮小姐,她曾经看上一个公子,结果对方是女子,可差点没让她沦为本地笑话。”
刁蛮小姐?喜欢一个女子?
顾文澜不知为何心里徒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书生说起这件事,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你说说,为什么好端端的小姐,咋一时眼瘸,看上了一个女子,还是女扮男装的女子?”
“你都说了你是听说来的,是真是假都不能确定。”
同窗还是怀疑这件事。
书生这会儿也不跟他争长短了只是戏谑道:“戎狄那位大将军不是说跟戎狄大王有那关系吗?你猜怎么样?他跟那个女子单独相处呢。”
“人家喜欢谁那是人家的事,你说那位女子是富商的千金,我看是烟花酒地来的风尘女子还差不多。”
同窗说道。
如果真的是富商家千金,为什么她会跑到戎狄军营里?还是那样的身份。
书生摇了摇头,“好像是那位姑娘家发生了什么变故,不得不替戎狄卖命,然后这位姑娘被戎狄看上了,带走了。”
说到这里,语气里不免带上几分同情。一个大好年华的貌美小姐,奈何命途坎坷,这不禁令人唏嘘了。
“哎,如果是真的,也太惨了。”
大概是聊起了一个不好的话题,书生跟同窗后面谈起其他了。
旁听的顾文澜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要是刚刚那书生说的是真的,那么对方很有可能是她在淮州遇见的宋仙蕙。
好端端的,为什么宋仙蕙会跑去那个地方?
顾文澜带着满腹心思返回了叶紫别苑。
叶紫见她心事重重的,于是好奇问她:“怎么了?顾公子,你的事情办妥了?”
顾文澜出门可是要想办法打听消息的,然后里应外合,拿下黎平县。
顾文澜被她这么一唤,意识回笼,摆了摆手,说道:“差不多,叶小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问吧。我如果知道,必知无不言。”
叶紫笑了笑。来这里好些天了,想知道什么还是很轻松的。
顾文澜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望着她,提及了她在茶肆打听到的一些情况,并担忧不已:“该不会,真的是仙蕙吧?”
“宋小姐吗?”
叶紫摸了摸下巴,“这个传言我没听说过,不好说是真是假,不过我离开时,宋家好好的,不像是发生啥大事的样子。”
顾文澜走时,也是差不多情况。
可是这会儿……
顾文澜神色一肃,“仙蕙倘若出了事,那么杭家也有可能出了事。”
杭娇与宋仙惠是表姐妹,没道理一个出了事,另一个袖手旁观的。
顾文澜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禁方寸大乱。
叶紫见状劝道:“顾公子,一切还没有定数,别太急。我先把这件事查查清楚,问问有没有这件事,如果有,再想办法也不迟。”
“嗯。”
顾文澜也很快冷静下来了。
月黑风高夜,一个安眠的夜晚,一些人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