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次日慕容夫人便到了王府,慕容夫人身份贵重,安王府少不得一番迎接。(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她还未至府门前,倧瑞已经携两位王妃在门前等候,马车缓缓停住,慕容夫人由菱悦扶着下了马车,她只一袭湖蓝品制命妇服,装饰简单,可依旧掩饰不住通身的大家风范,她款款行至倧瑞前,正要行礼,倧瑞急忙扶住她:“尊主何须如此多礼。”
慕容夫人道:“礼数不得不尊,王爷见谅。”说罢依旧对三人行礼如仪:“老身独孤氏参见安王,参见两位王妃。”
慕容昭忙扶起母亲,声音略梗咽:“母亲请起。”
倧瑞看向慕容昭,关切道:“先让尊主进府吧,免得受寒。”
说罢领着慕容昭母女二人进府,并未在意身后的凉玉。
可凉玉仿佛并不在意一样,只默默跟在后面。冬日的风,一丝丝吹进凉玉并不厚实的棉服里,府上的下人似乎见惯了这些场面,都紧跟在慕容昭母女身后,一时间只剩她和采吉在后面孤单的走着,采吉实在看不过眼,低声道:“主子······”
“闭嘴。”凉玉低声怒道。
慕容夫人似是察觉什么,转身看见凉玉二人被远远落在身后,忙停下脚步,似是打趣道:“王爷,玉王妃莲步姗姗,你怎的将娇妻落在身后?”
“是小王疏忽了。”倧瑞笑道。
慕容夫人忙上前赔罪:“王妃莫要怪罪,是老身失礼了。”
“尊主何须如此,原是我脚步慢,不妨事。”凉玉忙扶起她。
慕容昭见此,也略略后悔自己疏忽了,但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欠身行礼,以示歉意。
几人在府内花园中转了半晌,不觉到了午后,倧瑞知道慕容夫人此次来探看女儿,知道母女二人定有许多话说,自己不便打搅,就以为慕容夫人准备晚膳告退,凉玉也知趣退下,一时间只剩母女二人。
慕容夫人仔细打量慕容昭几眼:“王妃这段时间丰润不少,想必与王爷夫妻琴瑟和谐罢。”
慕容昭笑道:“母亲,女儿房中准备了母亲最爱的云片糕和银针,母亲可否愿意前去品尝?”
“不知你做云片糕的手艺是否还如从前?倒愿意一去。”母女二人相视一笑,挽着手走去。
见她们二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凉玉从背后的假山中走出来,对跟在身边的采吉使了个眼色,采吉心领神会呢,悄悄跟在二人后面,凉玉远远看着二人背影远去,慢慢的冷笑出来。
“你这园子倒也别致,定是王爷特意选给你的。”慕容夫人细细打量着慕容昭所住的骊园,轻声赞道。
“母亲过奖了,不拘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那怎能一样,你看这廊上的彩画,不都是你喜欢的纹样?再看着满园的玉白梅和红梅,不都是你所爱么?”
母亲说道此处,慕容昭心下也微微触动,是了,自从邙山归来后,王爷特意安排她住进骊园,她起初只觉满园梅花冬日景色别致,却没想到是倧瑞有意安排。她的喜好,他都暗中留意,就连她喜欢梅花这样的细枝末节他都记在心里,还记得旧日时候,她晨起梳头,总会用冬日贮藏起来的梅花制成梅花凝露梳头,指尖轻触青丝,皆染上了淡淡的梅花香气。他没有问过她,却送她满园梅花。
她思绪微微停滞,却依旧低头微笑道:“王爷确实待我极好。”
慕容夫人看着她道:“王爷待你是好,可是就算对你再好,你也是侧室,不是正妃。”
“母亲此话何意?”
“今日我也瞧见了,那位并不得宠,王爷也不把她放在心上,左不过是养在府中罢了。”慕容夫人顿一顿又道,“母亲只问你,是否想过取而代之?”
采吉听得这句,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一个趔趄靠在门上,慕容夫人道:“谁在哪里?”
采吉见自己被发现,急忙逃了,慕容夫人走近左右查看,确定周围无人后才进来,叹道:“看来傅家那位也不是善茬,竟然派人来听墙根。”
慕容昭为母亲斟上一杯茶,徐徐道:“母亲怎么知道有人偷听,还不忌讳的说什么取而代之的话?”
慕容夫人抿一口茶,道:“走到半路时就发觉背后有人跟着了,看身影和傅家身边的丫头很像,方才那些话不过是吓吓她罢了,不过也可以见得,那位按捺不住了。”
“昭儿,这次送豆蔻进宫的事,你做的很好,即送走了豆蔻,又为慕容家在朝中添了势力,更要紧的是让豆蔻从此对我们慕容家死心塌地,就连你父亲,也不住的夸赞你。”慕容夫人赞叹道。
慕容昭低头叹气:“母亲送来名册的那日,我就知道母亲是觉得豆蔻留在我身边不好,我也觉得豆蔻这孩子过于善变,但是若强行送她走,只怕会让她心生怨怼,所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给她慕容家的地位和名分,兴许能稳住她,孩儿不过是小计谋罢了,不过她还只是个孩子,送她入宫也的确有些狠心了。”
慕容夫人执过慕容昭的手:“何必说这样的话,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慕容家,何来狠心之说?”
慕容昭摇摇头,沉思片刻,复又道:“母亲不必宽慰我,女儿知道从前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已经不一样了。”她感叹道。
慕容夫人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当年的自己嫁入慕容家,虽说日子安稳富贵,却也日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可是又能如何呢,世家女子身上背负的不仅是家族荣誉,也是家族命运,一旦出了差错,自己倒也没有什么,可是将族人置于何地呢?
可是这些话,她哪里能不懂,慕容夫人见勾起女儿失意之情,话锋一转:“几日前听人说豆蔻已经封了才人,还赐了封号,敏。”
慕容昭微微一笑:“这封号倒也衬得起她机敏伶俐,看来皇帝喜爱她。”
“是了,昭儿,她既然得皇帝喜爱就说明她还是个有造化的,所以你不必再感慨良多了,母亲今日来,除却探望你之外,也要告诉你件事情。”
慕容昭看她神色凝重,心下不禁疑惑,忙问道:“能让母亲来府上告知女儿的事,绝对不是小事,是不是阿月的事?”
慕容夫人摇摇头,摆手道:“你可否还记得数月前的秋宴?”
“女儿当然记得,怎么?”
“秋宴时你并未见你父亲在场,是么?”
慕容昭疑惑不已,点头道:“圣上只告知女儿父亲旧疾复发,没来参宴,何况父亲的腿疾复发也是常有之事,女儿并未在意,女儿实在不太明白?”
慕容夫人叹道:“以往你父亲年年腿疾复发,却也不曾少了宫中重要宴席,如今山陵崩,你父亲居然连参与宫中宴会的资格也被取消。”
慕容夫人的语气虽看似平淡,却字字见血,戳在慕容昭心上,慕容昭强自镇定:“按照母亲说来,皇上是真的对慕容家起了疑心······”
慕容夫人呷一口茶,道:“皇帝的疑心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太后薨逝,他的疑心反倒越来越重,可见我慕容家的处境是越来越艰难。”
她着重在这艰难二字上,慕容昭听了,心下愈发不是滋味,高门大族,本就是这样了,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步步艰难小心,一旦失去了权势,便活的连普通百姓都不如,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不过,昭儿你不必过于担心,如今在朝中以你父亲的分量,皇帝还不能动我慕容家,何况当年太后为了庇护我还给了我这个。”慕容夫人说着从袖中间掏出一枚半虎头螺纹玉佩,递给慕容昭。
慕容昭端详片刻,问道:“这是?”
慕容夫人道:“这便是那虎符,当年你父亲在太后面前发下毒誓,绝不反叛,太后这才将这一半虎符赐给他,他为了不让太后疑心,又将这虎符给了我,如今,我把它交给你。”
慕容昭听得此言,忙跪下道:“女儿万万不能受这虎符,还望母亲收回成命。”
慕容夫人摇摇头:“昭儿,母亲知道你有顾虑,可是如今慕容家被盯上,多半是和这虎符有关系,母亲将它给你一是为了避免有人盗走,二也为你将来打算,你若有它在手,便是有了权力,慕容家也会得到庇佑,而你将来的路也会更平坦。”
慕容昭读过那么多史书,她如何不知有多少人为了权力互相残杀,血流成河,有又有多少人拥有它生杀予夺,翻云覆雨。
可是若没有它,只能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慕容夫人扶起她,将虎符放在她手心,郑重道:“昭儿,拿着它。”
慕容昭看着手中泛着光泽的虎符,又看向母亲的脸庞,她突然发现,这个一生要强的女人竟然也生了华发,眼角也有了皱纹。纵然母亲做过许多不得已的事,可也是为了慕容一族。
“母亲,孩儿一定好好护着它。护着慕容氏全族。”慕容昭心中千百个念头转过去,却还是道出这一句,“母亲年迈,妹妹远去,慕容家族没有男儿,只有女儿自己,还望母亲多多保重自己。”
慕容夫人点点头,执过慕容昭的手,款款道来:“昭儿,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你能理解我,我独孤云苏大半辈子走过来了,没有对不起慕容家,也没有对不起独孤氏,可是,我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慕容昭看着她眼角的泪,蜿蜒在脸庞上,开出一朵朵晶莹的花,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伤心落泪,那泪仿佛一滴滴砸进自己心里,泛起了点点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慕容昭拿起绢子,轻轻拭去母亲眼角的泪水:“母亲,这一切都是命中定数,母亲何苦自责,何况王爷也对我很好,虽说是演戏,可是女儿却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女儿这一生,若也能与他相携白头,便也没有遗憾了。”
母女二人相对凝噎,在房中谈了许久,直到下人过来请二人用晚膳。
却说凉玉在房中,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了采吉在房内问话,采吉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半天,凉玉急道:“你倒是说啊,究竟如何,可曾探知什么消息?”
采吉当下哪里敢说自己被发现的事,只说了他二人闲话家常罢了,更是省去了慕容夫人那句取而代之的话,若是被凉玉知道,少不得是一场风波。凉玉白了采吉一眼,冷冷道:“不中用的东西,这点子事都办不好,下去。”采吉听得此句,却是暗暗松口气,她不知为何,主子的脾气是越来越乖张,自从新妃入府后,她渐渐开始沉默,眼光也越来越尖刻伶俐,几日前小丫鬟为她梳头,不小心扯了她的头发,她迎头便将梳子打在了那丫头的脸上,但是面对着旁人,她还是往日的模样。
采吉刚走到门口,凉玉又唤她:“采吉,进来给本宫梳妆更衣。”采吉默默叹口气,掀起帘子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