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感觉像是毒蛇的信子那样舔过铃奈的身体,肩头不断耸动,铃奈手上的UNO牌从指间散落了下来。
“铃奈酱?”
顺着散落下来的花花绿绿的纸牌,小春、京子、花、库洛姆、艾德海蒂与真由美一起看向了铃奈。六人讶异地发现铃奈原本拿着牌的手正在颤抖个不停,而铃奈的脸色则变得如雪一般煞白。
“……不、行……要去……”
没有听清铃奈小声地嘟囔出的那几个音节,小真由美和库洛姆等人忍不住纷纷开口。
“铃奈?”
“铃奈姐姐?”
“北条?”
雪白的脸上泛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铁青,铃奈猛一咬唇就站起了身。
“不去不行!!我……不去不行!!”
脱下京子借给自己的睡衣,顾不上避人耳目,铃奈抓起自己外出时穿着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铃、铃奈酱……?”
被铃奈这种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的京子一时回不过神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觉得我不去不行!”
三两下穿好了衣服,把威尔第给的半成品匣子挂到腰间。铃奈拿着黑色的长筒袜往自己的脚上套。
笹川家的洗衣机是洗衣烘干一体式的多用途洗衣机,在铃奈等人洗澡的时候京子就已经把铃奈等人的衣服全部拿去清洗烘干过了。烘干过的衣服多少还有一点闷潮感,放上一/夜让水汽彻底蒸发、衣料纤维恢复弹性后再穿会比较舒适。可现在的铃奈显然是想不到这些的。
——玛雷指环中的大空指环被粉碎的那个瞬间,铃奈仿佛听到了嗡鸣。眼前闪过粉碎的玛雷指环以及白兰的笑脸,潜伏在铃奈身体里像是本能的某种东西猛然甦醒,奇妙又奇怪的预感催促着铃奈快些做出反应。
“对不起,大家!之后、明天……对,明天我会对大家好好地解释的!”
虽然对自己能不能好好解释这是发生了什么没有信心,但现在的铃奈也只能对京子还有小春等人这么说。
“等等、铃奈——”
真由美来不及阻止铃奈,因为铃奈就这么跃出了京子房间的窗户。
右手的食指、中指上分别套着两个雷属性指环、两个晴属性指环以及一个云属性的指环,连到玄关拿鞋子的时间都不想浪费,穿了袜子就从二楼的窗户一跃而出的铃奈在房屋之间如履平地一样上下跃动着。她的双脚被死气之炎所包裹,柔之炎作用于内,刚之炎则作用于外,两者的结合为她带来了常人不可企及的机动力。
这份机动力虽不及纲吉、不及XANXUS也不及匣动物们,但对于心急火燎往前赶的铃奈来说却是够用了的。
“……我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瞳孔因为愤怒而收缩成一点,浅紫色的眼眸有刺骨的杀意汹涌而出,大睁着双眸的白兰瞪着被名为“裕理”的白发少女护在身后的另一个自己,神情中有欲把另一个自己挫骨扬灰的疯狂在涌动。
“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超级道具呢——”
“从别人手上接过的东西也能算是好不容易得到的吗?”
遥遥望着从未来回到现在的另一个自己,粉碎了自己的玛雷指环的白兰嘲讽地轻笑。
他并不后悔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不,应该说:这样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唯一错误的只有自己没有更早的作出这个选择。
(但是不要紧。)
白兰·杰索知道自己能够修正自己的错误。
白兰·杰索知道自己有能力修正自己的错误。
“哈————?”
原本美好的脸孔被仇恨愤怒不甘与不屑所扭曲,眼睛都被污浊的情绪挤成了大小眼的白兰指上的玛雷指环猛地一亮,强大的死气之炎波动立刻像无形的巨浪一样冲击了所有人的身体。
(五十万FV……不,六十万吗?!)
裕理心中骇然,额上亦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
支配着完全觉醒的玛雷指环,全盛时期的白兰竟是只需要一秒就能轻易地将炎压提高到六十万FV。被六十万FV的死气之炎迎面直击,哪怕自己全力抵抗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再说这还只是一秒的时间……
来自未来的毁灭者、自己所不知道的那个白兰·杰索依旧在积蓄着炎压。那炎压能被提升到多少FV裕理完全不敢去想象。
(母亲……)
被切尔贝罗机关奉为“神”的裕理并非真正的神。
她除了能够通过献上代价获得选择某个时间点的“选择权”以外一无所有。从未和敌/人实战过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那是无法抵抗的绝对暴力所带来的精神压制。
(可是,)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自己身后的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这片天空之下还有着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母亲所看重的人们!!自己不保护他们还有谁能保护他们?!
(就算死——)
父亲和母亲缺一不可。没有他们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出生?
(所以我早就决定了。)
若是自己的生命能够帮上一点点父母的忙……
“父亲,请不要离开我的身后。”
白翼展翅,没有回头的裕理双眸之中倒映着的是既是自己父亲又不是自己父亲的男人。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使要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住或许能与母亲心意相通的父亲。
“裕理。”
裕理的炎压以更快的速度提高着。
“抱歉~”
她只觉得身后传来的那个声音如同幻听。
“虽然做你的父亲只有很短的时间,不过……我爱你哦。”
套上了备用指环的那个男人像白鸟一般掠过,零落了几根白羽。
“父——”
夜风之中裕理试图抓住那人的衣角,伸出的手却只能触摸到那人背影的虚像。
这个刹那长得宛如十几秒、几十秒甚至是几分钟。
带着洒脱的笑容,白兰迎向了来自未来的自己。
(啊~啊~……)
啊啊,人类为何如此冲动?
啊啊,人类为何如此愚蠢。
会被区区的“感情”所驱动。
会为了区区的“感情”而行动。
无论是来自未来的白兰·杰索还是现在的白兰·杰索,究其本质都同样是“白兰·杰索”。表里一体的两人互为因果,其中一个被消灭,另一个也没法继续存在下去。
穿越平行世界,进行时间溯行这种行为本来就容易引发时间驳论。更不要说两个白兰此刻要做的事情同样都是杀掉未(过)来(去)的自己。无论是他们中的谁杀死另一个自己,时间驳论都会产生。而时间驳论一旦产生——
(“白兰·杰索”将不复存在吧。)
时间与时空同样具有自我修复的特性,它们自我修复的方法十分粗暴简单也十分有效。那就是从一开始就消灭掉会产生这个时间驳论的源头。
就像削木头一样,一根原木上的所有凹凸都会顺着被一刀削掉。
(所有平行世界的“白兰·杰索”都会消失吗?)
那么,那个把自己当成了神、将她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未来应该不复存在了吧?
那么……亲手得到了她又亲眼见证了失去她的那个未来,是不是也会跟着变成“不可能发生”?
(哈哈……这可还真是有点——)
令人释然。
同时,又令人遗憾。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