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坐下吧。”城主叹声说道,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却只字未解释,或者根本不想解释。
殿内的人这才纷纷坐下,只是脸色却依旧没有好起来,所有人都知道,经过修殿下这一闹,城主的心情肯定很糟糕。
“青严,你先带秦墨下去,处理一下他的伤口,顺便找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初零突然开口,魏青严看了一眼秦墨,有些不乐意,却也只能点头答应。
秦墨在面具下微微一笑,起身刚准备离开,一旁的千昭却突然开口阻拦:“请等一下。”他看了看秦墨,面带笑意,秦墨的心情却不禁一沉。
“我弟弟方才鲁莽,理应由我这个做哥哥的赔不是。”千昭对秦墨说道:“皇城内有座宝大祥,专为贵族人士裁锦制衣,制作精巧手艺高妙,我看你身上的衣衫也有些年头了,便送你一套。至于你手上的伤也只是伤着皮肉,未害筋骨,皇城多的是神丹妙药,你涂上一些,一日便好。”
千昭转头看向石台,说道:“初零大师,劳烦你带秦墨走一趟,衣服与药物我房内就有。”说话之余,千昭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旁人未注意,初零却看在了眼里,神色一变,微微点头。
秦墨脸色凝重,千昭这番举止意图明显,便是不想让自己轻而易举踏出这“永夜殿”,即便是魏青严这样的灵将,他也不敢让其与自己独处,偏偏找这位实力高深莫测的初零大师。而他不亲自陪同,便是顾忌靖仇还在殿内。
白靖仇在一旁同样眉头微蹙,很不理解这位昭殿下的作为,既然他已经看穿,为何不直接在这里揭露出来,而非要搞这些奇怪的动作?
千昭上台从初零手中接过千舞,小姑娘咂咂嘴吧睡得极香,千昭席地而坐,看着台下众人,笑意犹甚。
初零缓步下台,走到秦墨面前,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跟着我。”
秦墨心神不知为何有些颤动,竟是生出些许害怕之意。
柳不荫看着两人走出大殿,抬头酒尽,眼中却是射出一道剑意。
......
秦墨跟在初零身后,仔细想想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当年自己捧着那本《通明宝鉴》看着十分欢喜,对初零大师也是崇拜至极,原以为他是个老态龙钟的古稀老头,却没想到居然如此年轻,而且相貌又这般俊秀。
秦墨正想着,初零却开口问道:“你是尘剑山庄的弟子,为何灵体非剑?”
秦墨细细一想,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便开口说道:“我出生便在尘剑山庄,灵体之事由不得我。”
“你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初零直言不讳。
秦墨心头难免不好受,嘴上却只能平静道:“是。”
“原来如此。”初零说道:“你可认识月华?”
“不知大师说的可是落音庄的月庄主?”秦墨故意道。
“你还认识别的月华?”初零反问,语气冰冷。
“只在天峰论剑大会之上见过几次,并不熟稔。”秦墨小心回答,额头不知不觉渗出了细小的汗水。
两人走进一座宫殿,初零淡道:“把门关上。”
秦墨不可拒绝,只能照做,回头便看到初零正盯着自己,秦墨仿若踏进了一座极寒冰窖,全身不由自主地发冷。
“你先前可是在‘少司殿’见到的宗祀大人?”初零问道。
秦墨点头:“是,魏灵将可作证。”
“这里的宗祀大人年逾百岁,身子虚弱到无法踏出‘少司殿’一步,体内的灵力更是残弱到几乎没有。”初零说道,语气则是越来越冷:“你脸上的面具材质特别,根本不是皇城内的东西,而且附着极强的灵力束缚,也不可能出自那位宗祀大人。”
秦墨不作声,或是没办法出声,因为他此刻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根本不敢说任何话,做任何动作。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初零凛道:“将你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秦墨抬起头看着初零,虽然看上去很镇定,心中却已经慌乱无措。
怎么办?拼么?若是硬拼,自己连九死一生的机会都没有。可若是摘下面具,后果又会是怎样?华姨只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看到真容,可这背后的原因和后果却从未说明,想来也肯定是非常严重。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呢?
秦墨心中纠结万分,但看着初零的眼神却仿佛被下了咒一般,不敢违逆半分,于是右手缓缓抬起,按在了面具之上,准备摘下来。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魏青严听着有些恐慌的声音:“大师,‘永夜殿’内有情况,请您速速回去。”
初零皱眉道:“何事?直说。”
魏青严犹豫片刻,只能答道:“天河宫宫主私闯‘永夜殿’!”
秦墨心头一颤,天河宫?这不正是死在司空前辈手下的上官云所在的门派?
初零有些惊讶,道:“上官海牙?上一次已经饶了他一命,居然还敢如此胡来。他带了几个人来?”
魏青严说道:“就...就一人。”
“一人?”初零难得一愣,却突然冷笑了两声,厉喝道:“可笑!”
魏青严在门口接着说道:“虽说只有一人,可他看着奇怪。衣衫褴褛,满身是血,口中诳语不停,像是一个发了疯的乞丐。而且...而且他手中捧着一个棋盘...”
听到此处,初零的脸色才突然一变,显得更为苍白无色,不禁惊出声来:“阎罗天亡盘?!”他再也顾不得眼前的秦墨,快步开门,对一脸惊慌的魏青严说道:“你留在这里别让他踏出一步。”说完身形一动,便消失无影。
秦墨立刻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手心里的汗水,心中却莫名疑惑,直到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才回身看到喘着重气的魏青严。
“你看着好像很害怕?”秦墨淡淡说道。
魏青严勉强笑了一声,道:“胡说,区区一个天河宫宫主竟敢私闯大殿,只怕他会死的很难看。”
“哦?”秦墨表示怀疑,说道:“既然是区区一个天河宫宫主,大殿之内这么多高手在场,初零大师为何还会如此着急?真是耐人寻味。”
魏青严脸色立刻暗了下来,说不出一句话。
“是那个阎罗天亡盘的关系?”秦墨问道。
魏青严低下头,眼球凸显乱动,很是惊惶不安,却依旧不作言语。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们这么害怕?”秦墨紧追不舍,辟尘剑却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里。
“闭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魏青严抬头一怒,吼声未停,秦墨便已经来至身前。
辟尘抵在魏青严咽喉之处,丝丝凉意透入肌肤,魏青严瞳孔急速扩大,惊得嘴唇急颤,却说不出一个字。秦墨左手一抬,冲他的后颈狠狠一击,这位年轻灵将便昏死倒地,不省人事。
辟尘收入体内,秦墨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虽说过程有些出乎意料,但现在终归是自由了。他看了地上的魏青严一眼,正要开门,却嗅到了身上那久散不去的“青露”味道,眉头不禁皱了皱。
于是,秦墨便用最快的速度从房内搜出一套衣衫,又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换上。
华美新服替旧衫,威严气势比起千昭来不差分毫。
右手伤口来不及清理,秦墨便夺门而出,朝着与唐三藏约定好的地方狂奔而去。
两人约定的地方是在皇城最中央的“舞修殿”。唐三藏躲在此殿外的某个角落,灵力暂收,身形尽现,正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打量着,只是眉宇间的急燎越来越浓。
突然,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唐三藏立刻舒展眉头,惊喜回头,却猛然发现一个面戴古怪面具,一身皇城衣衫的人朝着自己奔袭而来。
这下还得了?唐三藏心中暗叫不好,脸色一变,墨黑灵力便迅速起势,将他的身子再度隐藏起来。
秦墨顾不了太多,立马取下面具,俊颜再显,嘴上大声唤道:“三藏,是我!”
墨黑灵力一缓,唐三藏惊奇地看着秦墨,伸手指了指他的衣服,又指了指他手中的面具,疑惑道:“小墨,你怎么...”
秦墨急道:“来不及解释,趁现在快去‘禁锁宫’。”
唐三藏点点头,伸手朝秦墨一挥,身边的灵力便陡转而去,将两人包围了起来。
“我的‘化字隐符’坚持不了多久了,要赶快。”唐三藏说完,两人便隐匿于空气之中,“舞修殿”外再次恢复平静,仿若无事发生过一般。
......
皇城的西边有一处废墟,广如荒漠,却也只有荒漠。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里一直没有人烟,也没有其他鸟兽,甚至草木皆无,连皇城那舒适的暖风也不会吹到这里来。
这里一片死寂,是真的死寂,没有任何气息,也没有任何声响,仿佛被隔绝于世,从此被人遗忘。
然而,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正在发生着一些变化。每隔几分钟,这里的大地便会剧烈地震动一次,震响从地底传来,沉闷厚重,听着幽怨深沉,让人惊恐震撼,地上的冷沙伴随着每次震动便会流动,沙沙作响,形成数道沙河,流波缓慢,却依旧能够吞噬万物。
伴随着震动,不断有声音从地上传来,虽然听着有些微弱,但同样让人心生寒栗。这声音似是某种巨大的野兽咆哮而出,像是愤怒,却更像是悲呼;像是呐喊,却更像是呼唤。
只是,这茫茫废墟广袤凄凉,这怒吼悲呼有谁能闻?这呐喊唤声又是叫于谁听,谁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