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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作孽不可恕(1 / 1)

谢清源居住在大夫第的后院。,最新章节访问:ШШШ.79xs.СоМ。

袁秋华穿大堂,绕过道,进入后院。

庭院正中是天井,天井有座假山,上有小桥流水,下有‘花’卉盆景。天井左右各有四间厢房,南面是厨房,杂物间,茅房,左边两间是睡房,客厅,右边两间是书房,藏书室。藏书室内排列着书架,层层堆满书本,中有一排书桌与板凳,供喜欢读书的人,在此阅读家族历代的藏书,且书籍分‘门’别类,左半间是‘成’人读物,右半间是少儿读物,皆免费向族人开架备借。

袁秋华说明拜访来意,谢清源的妻子引她登书房‘门’,面见族长详谈。

书房里,每面墙都摆放着书橱,像个图书室。途经窗口,她探头一瞄,谢清源在书房,手提‘毛’笔,正在练书法。书桌案头摆放着笔墨纸砚,一本摊开的字贴,中封压着‘玉’石镇纸,帖边有一面放大镜。

他人高,身瘦,年近六十,长脸,大嘴,方鼻,厚耳垂,下巴上留一撮山羊胡子。一年四季不是穿唐装,就是着汉服,秋冬是天蓝‘色’对襟大褂,棉布青‘裤’,黑‘色’布鞋,‘春’夏是纯白绸衣绸‘裤’,纸扇轻摇,墨镜推额,走在街头巷尾,像个算命先生,出现在文化馆所,羽扇布衣,手仗布鞋,文质彬彬,谈吐优雅,像个文艺工作者,手拿线装书,走在乡村田野,摇头晃脑,‘吟’诗诵词,又像个‘私’塾先生。

手中的羽扇,紫檀‘色’,丝绸扇面,上绣中式传统‘花’卉与云纹图样,古‘色’古香,典雅大方。扇子上有文学大师沈从文提写的《六悔铭》,官行‘私’曲,失时悔;富不俭用,贫时悔;艺不少学,过时悔;见事不学,用时悔;醉发狂言,醒时悔;安不得息,病时悔。

沈大师的书法,那可是无价之宝。离旧地委行署约二十里的向阳湖,是原中央***五七干校的所在地。69年,沈从文从北京下放到五七干校,参加劳动改造。当地流传一顺口溜,北京佬,穿洋装,戴手表,住得孬,吃得好,想回北京,回不了。当时的村干部和居民,对“发配”和“流放”到干校的文化人,言语间颇多鄙视,行为上不缺趁火打劫,偷‘摸’哄抢不时发生。沈从文年近古稀,体弱多病,负责看守菜园,轰‘鸡’驱猪赶牛,防人顺菜‘摸’瓜。

谢清溪在地区师专读书,慕名而去拜师,诚挚好学,勤奋上进,志趣相投,与沈从文结下‘门’生之缘。71年,沈从文转到三十里外的双溪镇一破教室落户,天晴室内晒太阳,下雨房中观瀑布,青蛙脚下跳高,老鼠‘床’上跑马。谢清溪按时去探看老师,带些吃食和衣物,帮着干活,翻修屋顶。沈从文病发,也是他背到医院抢治,陪‘床’护理。病稍稳定,他将老师接到家里养病,‘精’心伺候,像儿子照顾父亲一样。这期间,沈从文心情舒畅,留下了墨宝。病好后,沈从文回了北京,之后推荐谢清溪去武汉大学进修深造。

儿子缠着袁秋华吵闹,要爬假山,要摘‘花’‘花’。

谢清源的妻子弯腰抱起他:乖孙嘞,太‘奶’带你去吃糖果,好不好?

儿子走后,袁秋华轻叩三下房‘门’。

谢清源开‘门’,将她让进书房。

谢清源穿灰棉袍,套棉马褂,着棉布鞋,窄看他古代文人的穿着装扮,就此认为他是不苟言笑,严肃古板的古董,则属于以衣衫量人了。袁秋华早就听族人说过,其实呢,族长是个快活人,极好搞笑取乐,喜欢嬉嬉哈哈,嬉戏闹腾,跟人逗趣耍笑,正经话,机智言,又隐藏在嬉戏的开玩笑里。言轻意重,意味深长,当时不觉得,某天因某事,就忽然醒悟过来,原来他话里有话,事里有事,原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明白了他暗有所指,会心一笑,越来越佩服了。

袁秋华还知晓,他越活越不拘礼节,越老越顽皮,跟晚辈嬉笑,不分上下,不论大小,不讲尊卑,更像老顽童。虽在非正式场所,他是老顽童,一到正经场合,族长开始问事,却威风八面,特有一股威严,自扬一股豪爽。他判事动机相当纯正,对做好事的好人一贯维护,对兴风作‘浪’的坏人,一律严加惩处,不怕得罪小人,哪怕是得罪沾亲带故的一大群人,也要秉公而断,主持正义,维系公共利益,维持家族秩序。

房中,一盆炭火燃得正旺,红通通,暖烘烘,热腾腾,室温宜人。谢清源搬把椅子放火盆边,摆手一请,示意袁秋华坐下烤火。

袁秋华环顾四周,触目所及,四壁皆书,她喜不自禁,伸手翻阅起来:哇哇,像图书馆耶,啧啧,好多古书啊!真不愧是书香‘门’第,诗书人家。

谢清源说:哈哈,爱书之人看见书,犹如酒徒嗅到酒香,双目灼灼,发贼眼之光!

袁秋华抚额一愣:看到这些买不到的古藉,我正想偷呢。告诉你一个小窍‘门’哦,在武汉的时候,我经常去兰陵路的古藉书店淘气,碰到绝版又买不起,手里就拿本套封皮的旧书进去,偷偷将封皮套到绝版上,把旧书放回书架,手里再拿着绝版,大摇大摆地出来。

谢清源拍手大笑:你这孩子,确实淘气,古灵‘精’怪喔,不过孔乙已说,“读书人窍书不算贼”。我这些书,免费向族人开放,你不必耍心机,看上哪本,就借去读,记得归还,就好。

袁秋华合上手头的书:今日,鄙人就借这本文言文版的《道德经》,可行否?

谢清源说:行!好货遇到识货人,幸哉乐哉!好书遇到爱书人,不亦悦乎!

袁秋华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而,士为知已者死!唐突来访,惊扰雅兴,惭愧啊!

谢清源说: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还剃个光头,打着赤脚,满屋‘乱’窜,活泼‘插’嘴,我以为是男孩子哩,一问你父亲,才晓得是调皮小丫头。令尊,令堂,近来安好无恙乎?

袁秋华说:托您老的福,家严,家慈,都岁月静好!恕晚辈放肆,仗着父辈的‘交’情,我斗胆冒昧,请教一事。

谢清源说:嗯,什么事?但说无妨。

袁秋华说:白对联之事,我‘摸’不着头脑,特来请教,打扰了,请见谅!

谢清源说:呔,什么都不用说了,喝杯茶吧。

袁秋华说:我还没坐下,你就端茶送客?真没法看出哪里有一丁点礼貌待客,连礼节礼仪都意马心猿。

谢清源说:来者何人?是甚名谁?以何为业?

袁秋华说:容小‘女’子自报家‘门’,鄙人姓袁,贱号秋华,是族中晚辈,无名小卒。本是城镇居民,今嫁给谢河畈农夫,乃为农‘妇’,种田为主,种‘花’为辅,写文码字,乃是业余爱好也。

谢清源说:‘女’秀才,找老朽,何故?信道,莫跟人,更莫跟错了人,一失足酿千古恨!

袁秋华说:问白对联之卦象,凶兆否?水深几许?有鱼雷乎?卜家庭之未来,可有解难之法?

谢清源说:人活脸,树活皮,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霍‘乱’之家,没人恪守‘妇’道,却个个活得有滋有味,究竟是咋样说服自己的呢?这点连我族人都拍案惊奇!

谢家人理自个儿讲,不让别个讲,好用他们的理,把别人的理驳倒。要与对手斗智斗勇斗狠,最巧的谋略是反其道而行之,说话不置可否,进可攻,退可守,预留回旋的余地。袁秋华假装当局者‘迷’,懵懂傻愣,糊里糊涂,理也罢,事也罢,自个儿不讲,让别人讲。

旁观者清,说得直白无遮,袁秋华却故意打岔:一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三刻拍案惊奇,末世拍案惊奇,还有三枪拍案惊奇,我都看过,却不知你指什么惊奇?拜请点拔一下,细细讲解!

谢清源说:生命苦短,时间有限,不要为别人而活,也别幻想别人为你铺路筑桥,路要自己走,果要亲手栽。

袁秋华说:这话没头没脑的,想表达什么?我没听懂,能否换个说法?

谢清源说:避羞惹羞,遮丑张丑,‘欲’盖弥彰,越描越黑,不如不说。与已无关的事,听见装聋,看见作哑,免生事端,惹火烧身。

袁秋华说:白对联,我咋就整不明白呢?麻烦你,给我详细讲解!

谢清源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涉嫌,相关当事人是谁?路人皆知,心照不宣啊!

袁秋华说:白纸黑字,还不宣?相当于贴大字报唷,就不怕当事人告其诽谤,对簿公堂?

谢清源说:在其位谋其职,宣又咋啦?他们所做之事,既违国法,又背族规,对溥公堂,正好明判官断,他们不怕,我们又怕什么?

袁秋华说:纸包不住火,墙倒众人推咧!

谢清源说:空投的定时炸弹,到点就爆炸,自作孽不可饶。你是新人,我奉劝你一句,躲得远远的,免得血溅到新衣上。

袁秋华说:可我也是家庭成员之一哦,怎能独善逃脱?

谢清源说:为尊者讳,你懂,但你只拘泥于一家之隐恶匿丑,可我是一族之长,必须匡扶正气。

袁秋华说:指证他们十罪不赦,须要先说服我。先有里子,后有面子,要不然,休怪我不给你面子!请别忘了,我手中握有一支秃笔,抵得千军万马!

谢清源说:三日后,由我召集一个家族小会,你来旁听!

袁秋华说:谢了!静候佳音,我随传随到。

谢清源说:做好事有风险,得罪了小人,可能会麻烦不断,做坏事欺世人,得罪了君子,可能你原本就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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