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吢费力地看着太后,心尖却像是铁匠所铸的铁,一下一下震动着,让她除了疼痛什么也感受不到。
她张了张嘴,“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有冤要禀。”
吕贵妃似笑非笑地撤来凤眸,“有冤情?既是有冤情,你与三姑娘同为一家如何她不来禀告,你来禀告?”
这话方讫,吕贵妃脸色登时古怪起来,若是旁的妃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晓得其中曲折倒还情有可原,但她近来得圣宠,其儿二王爷还亲自为沈安雁的家事出过头,她怎能不知?
而她还这般问出来,岂不是偏偏给沈安雁难看。
吕贵妃不禁望向圣上,却见圣上端坐在位子上,明黄色的五爪金龙的肩庾正澄澄发亮。
沈安雁不知吕贵妃内心波折,嘴角微翘轻笑道:“贵妃娘娘久处深宫不晓得臣女府内俱细,是而不知臣女与大姐姐等人关系犹如冰凝,莫说代其沉冤,便是他们作何也不关臣女何事。”
太后方方蹙眉,沈安吢便含着热泪抬头,“三妹妹这话说得轻巧,那只是因你是这得利之人,所以不觉得什么,可我,还有睿哥儿,便是二妹妹如今也因你滞在家中,白白糟蹋了大好时光。”
沈安雁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辩质这些,都是些陈词滥调的事,再翻出来谈,不过是叫这些观大戏的闲人日后又有了好一通唠嗑罢了。
所以,沈安雁只是渺渺垂下眼帘,“大姐姐方才说有冤情,是何冤情?有冤情不说冤情反倒在这里揪着我的事来问是为何?还是你觉得胳膊折在袖子外才是好的?”
沈安吢一噎。
太后点了点头,“今日中秋夜宴为的是阖家团圆,举国欢庆,你作何在此时此刻将自家的事拿来公布于众?岂非失了女子的德行。”
沈安吢面色煞白,嗫嚅着回,“太后娘娘........”
一语未讫,另一声轻嗤从旁顺着风潲进沈安吢的耳朵里,“大姑娘有什么话还是尽快说,有什么冤情尽快澄,别耽误了众人的时间。”
沈安雁抬眼看过去,原是谢崇逸遥遥隔着案几凛凛哂道。
沈安吢盈满眼眶的泪登时滚滚如注地流下,“臣女自知沉冤无望,是而不敢抱有希冀,只是想起尚在家中未能入土的母亲,心头只觉得栗栗然更戚戚然,为着尽孝不管前方是下油锅还是走刀山也要咬着牙前往。”
谢崇逸颇为不耐烦地吁了一口气,“沈大姑娘大抵听不懂本王的话,本王叫你尽快说,莫要耗着众人的时间陪着你。”
说这话时,有风动,捎着垂帘翻扬出微微的响。
沈安吢脸上神色难辨,默然半晌才见她又伏惟在地,嗫嚅道:“还请圣上为臣女母亲沉冤,臣女母亲绝计没有陷害祖母,更没有陷害三妹妹之心。”
吕贵妃听闻这话只觉得沈安吢比沈安雁还要面目可憎,这事她有所耳闻,毕竟当时还是她儿去替沈安雁作的公道之人,是而,若是这事有异,岂不是说她儿不公道,更是当着她的面打她的巴掌?
但,这事,吕贵妃并不急,毕竟这事是圣上亲下的旨意着的二王爷等人去的官衙替沈安雁辩证此事。
说白了,便是这事就算沈安吢之母有冤,但圣上心里偏颇着谁,谁就是那个受害之人。
圣上面色沉寂,斜签在位子上动了动身,端坐起来,适而道:“冤情。”
夜色浓重,清辉月色只照出疏疏朗朗的几颗星,而圣上的面孔就盛放在沈安吢的眼际,犹如黎明前的那段夜色,尤其的黑和沉重。
“朕记得这事,尚奕几人也都去了,明眼瞧见了那姨娘伏法,是而有何冤情需澄清的?”
圣上换了个姿势,让旁边的太监给他倒了一杯酒,粼粼的水光潋滟在他的眼里,将他的寒意丝丝缕缕地照了干净。
“倒是你,费这么大的功夫过来要澄这所谓的冤情,而谬视宫规,妄顾王法,该当何罪?”
这话圣上说得轻渺渺,分量却是尤其重,让在场众人听闻直笃笃地跪了下来直道:“圣上息怒。”
沈安吢照旧的那个姿势,却瑟瑟发抖,但抬起的眼是幽怨的,“圣上,您不能因进来宠爱着三妹妹,故而偏颇失律了。”
“大胆!”
吕贵妃愤然高喝,“你这样颠倒是非黑白,污蔑圣上和沈三姑娘真是狼子野心。”
沈安吢不为所动,双颊划着泪,萋萋可怜的模样,“贵妃娘娘,臣女有何错话?近来三妹妹不是时常被圣上叫去上书房,一谈便是半日,而祖母那事亦是圣上私自遣了众位王爷来与三妹妹力证清白?这样难道不是圣上宠爱三妹妹?如果这个都不是宠爱,那什么是宠爱?赏赐金银首饰?”
这话说得颇为嘲讽,暗指方才吕贵妃那事,直叫吕贵妃脸色铁青。
圣上却是猛然拍了桌子,“大胆,圣意岂是你妄图揣测的?更何况,你觉得是朕包庇了沈三姑娘,所以才害得你们落得如此地步,蒙受冤屈?”
沈安吢伏惟在地,“臣女不敢。”
太后脸上神情凝得如铁般沉重,“圣上何必同这等女子多言,直接叫宗人府拿了惩戒便是。”
沈安吢攥紧手,丹蔻扣着袖上的澜纹,“太后娘娘,您曾经不是最爱臣女的?为何如今也向着三妹妹说话了?”
沈安雁只觉得沈安吢说话不对劲,她这样的人如何能说这样的话,但是旁人不似她所想,沈安吢犯了圣听,被圣上敕令拉下去惩罚,而这一场闹剧也在月色凄迷下落了幕。
圣上因着这事没了赏月的兴致,只道还有公务草草走了,撂下一干妃嫔在原地怨望,时不时还有人挟着妒流连在沈安雁身上。
先前那个坐在沈安雁旁边的那个贵妃款款上来,盈盈笑道:“方才我便说,万事还得端看圣上的宠爱不是?”
沈安雁皱了皱眉,直感觉后脊梁有数道寒刀般的视线刮过来,她蓦然一怔,突然反应了过来,“贵人是觉得,臣女.......日后.....会和贵人姐妹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