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渊从珍馐楼中辞别了贵霜,被贵霜催着快点回去和沈安雁退婚,然后向陛下提请与她完婚。
到时候贵霜成了自己的妻子,自然不会不为自己的事情上心,沈祁渊知道她说的有道理。这话他无法辩驳,只能淡淡的先应下来,而后再慢慢回绝否定。
虽然也算是有些收获,但他离开了珍馐楼之后并没有觉得有多轻松快意,反而觉得更加的焦虑和压抑了。
他从贵霜那里得到的消息实在是太糟糕了,以至于沈祁渊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告诉沈安雁。这是一个比他们两个所想到的最坏的结果还要糟糕的结果,如果贵霜没有欺骗他们的话,那这次翻案复仇,恐怕难于上青天。
当然沈祁渊最担心的还是沈安雁的反应,上一次同三姑娘说完了林家的事之后,就把沈安雁惹得做了噩梦进了梦魇。
沈祁渊当然没有觉得沈安雁脆弱的意思,他只是太明白沈安雁对这件事的在意,是远超其他事情的。可以说,沈安雁对这事的在意已经成为了一种她坚持生活和向前的动力和信念。
一旦让沈安雁知道这件事的翻案难度极大,他怕沈安雁接受不了,受到更大的刺激,到时候反而更不利于这件事的继续调查。
沈祁渊正在渥宁阁里面左右为难,一边想着如何和沈安雁循序渐进的说清楚这件事,一边想着贵霜那边又该如何答复。既然对方已经提供了线索,那他不做些举动出来,恐怕下一次的情报可就不像这一次的那么好获取了。
最主要的是他方才在珍馐楼里喝了太多酒,虽然算是把贵霜给灌醉了,说出来了些有用的话,但是自己也离喝醉差不了多远了。此刻随着时间一过,酒劲一上来,便也有些脑子不太灵光了。
沈祁渊正昏昏沉沉地想把脑子里面那团浆糊给搅.弄明白,就听见门外头的小厮来报,说是三姑娘来了。
沈祁渊从昏沉之中微微打了个激灵,稍微醒了醒酒意,然后很快看到轻玲给沈安雁打了帘子,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的厚厚实实,被裹得跟个小粽子似的姑娘。
沈安雁进来便先解了披风递给轻玲,然后捧着手炉来和沈祁渊抱怨道:“轻玲听闻我要出门,逼着我套了好几层衣裳才肯放行。叔父可不准笑我。”
她瞧着休息了之后精神已经恢复如常,那种焦急和忧虑消减了,入目所能看到的都是一种非常单纯的平静与温婉。
然而沈祁渊只道:“我怎么会笑三姑娘。我这屋里头炭火少,多穿些衣服是对的。”
沈安雁看出沈祁渊神色有些不对劲,身上也略微有些酒气,只当是他又出门和人应酬了,并未做他想。毕竟这次和贵霜会面,因着沈安雁病着的缘故,沈祁渊还未来得及与她讲。
只听见沈安雁道:“叔父可是酒上头了,吩咐人上醒酒汤了吗?”
沈祁渊真正醉酒之后倒也不是非常的多话,只是觉得十分的困倦,好像脑子已经无法转动了,只能思索一些非常简单直接的问题,故而回答起来也非常的简略。
“没有。”沈祁渊觉得自己眼皮有些沉重,仿佛是灌了铅。
沈安雁瞧他这种冷淡中略带些厌倦的口气,不由得也是心中一叹。她并未见过沈祁渊真正醉酒的模样,但总之她是知道沈祁渊醉了的,所以只是忧心他。
沈安雁难得见到沈祁渊这样呆头呆脑的样子,于是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那我去给你备一碗好不好?”
沈安雁本以为沈祁渊已经醉的没意识了,看他眼皮子都快合上了,就想着赶紧去喝了醒酒汤睡一觉,不然直接这样睡下了一会儿醒过来可是要头疼的。
她正欲走,就被人抓住了手腕,沈祁渊方才醉的睁不开的眼睛此刻却看着她,眼中好像已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泛起了些微的红血丝。
“不许走。”
沈祁渊的语气是有些恐惧的,沈安雁听到这样的语气不多,恐怕只有在自己前生自刎的时候,才能见到沈祁渊这样的惊慌失措。
沈安雁一时间也触及了旧事,心中隐隐作痛。她从前自刎的时候那样潇洒,只顾着自己解脱了,却未想过,沈祁渊当时看到了自己那样死在了他的面前,心中究竟会留下多大的阴影。
沈安雁想着,却便狠狠的心软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挣脱开沈祁渊的手,反而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不走,我一直就在这里的。”
沈祁渊此刻眼睛虽然睁着,但已经不知道脑子里头真正想到的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了。
他只是用那种悲痛欲绝的眼神看着沈安雁,那种眼神是那样的有穿透力和感染力,以至于沈安雁在那一刻也觉得自己好像也在亲身经历那些悲惨的故事。
然而还没等沈安雁出言安抚沈祁渊,就被沈祁渊用力一拉,倒在了侧边小榻上。
那猝不及防的被扯倒了,脑袋还懵懵的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还好是自己撑了一下,不然这次鼻梁就要砸在渥宁阁里面了。
沈祁渊很少这样喝醉了胡乱动作,他从来都是直接睡倒的。然而此时沈安雁在这里,让原本就喝醉了的沈祁渊以为自己犹在梦中,故而便并不克制自己的行动了。
沈祁渊拉着沈安雁的手腕,低声之中仿佛无限委屈:“你真的不会走吗?无论如何,也不会赶我走吗?”
沈安雁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生了私生子的无良娘亲,想要抛弃可怜的幼子和贫困的现状,然后改嫁到富人家中,以至于要狠下心来把唯一的可怜孩子给丢下送.养。
可惜她很快反应过来,不是啊?她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姑娘被普通的叔父普通的扯着手。
唯一不普通的是,沈祁渊未免也戏太多了。以至于让沈安雁这样的都被醉酒的沈祁渊带进了场景里面,满脑子都是自己抛家弃子,丧尽天良。
但此时她对着醉汉,也不能说什么,只好低声抚慰道:“对啊,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