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威站在院子中央,盯着一脸肃然的欧阳风云高声叫道:“贤侄,动手吧!”
欧阳风云停下脚步,冷眼看着杨威:“你为什么不肯说出事情的真相呢?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不杀你。”
“休再多言,要杀便杀,老夫今天陪你。”杨威已决意求死,有意激怒欧阳风云,接着又对其他人说,“今天之事与诸位无关,如有人上前,就是跟我杨威过不去。”说完,大喝一声,一挥紫金大砍刀,冲向欧阳风云。
欧阳风云没想到杨威会主动出手,不禁怒火中烧,长啸一声,冲天而起,人在空中,迅疾拔出飞虹剑迎向杨威。
“爹!”杨晟刚跨出客厅大门,见父亲竟然主动出手,心下大急,惊叫一声,想要阻止,可哪里来得及,一眨眼工夫,两人已经交上了手。
“当”的一声,刀剑相撞,欧阳风云却并不收势,长剑顺着刀身一滑,削向杨威握刀的手。杨威一生交手无数也禁不住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欧阳风云动作如此之快,自己出手在先,不仅没有抢得先机,反倒险些一招失手。他毕竟身经百战,年虽老而宝刀未老,轻功更是非凡。他虽然决意求死,可风风光光地死总比窝窝囊囊地死要好得多。当下刀身急转,荡开欧阳风云的剑,脚尖轻点,身子飞旋而起,双足在院墙上一蹬,刀锋旋起一团密集的白光,飞向欧阳风云。
欧阳风云也自是惊异不定,他这一剑不仅快,而且巧,虽不指望一击得手,能伤及对方,可也绝未料到对方竟然如此轻易地就避开了,不仅如此,还能于瞬息之间反击,其还手之快也是他从未遇见过的。他不敢怠慢,飞虹剑急挥,缜密的剑光在身前舞成一道坚固的墙。
一阵叮叮当当的刀剑之声过后,一红一白两道光芒倏然分开,欧阳风云和杨威均被震得暴退了四五步,方才稳住身形。两人都不敢稍事喘息,一分即合,缠斗在一起。红如晚霞的飞虹剑和白似硝烟的紫金大砍刀相互纠缠,交相辉映,倒也宏伟壮观,煞是好看。然而,在场的人跟杨威不是生死之交,就是莫逆好友,知道这是一场事关生死的决斗,谁还有心情欣赏,都默然静立,为杨威捏着一把汗。
欧阳风云剑走龙蛇,杨威刀行霹雳,刀来剑往,转眼间两人就厮斗了两百多招。盛怒之下,欧阳风云将风雷剑法和冷月梅花刀法交错使出,招招怪异,式式冷竣,越战越勇。可杨威的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尽管他的刀法精湛,毫无破绽,轻功也好,然而毕竟年老,体力渐渐不支,自是攻少守多,处在了下风。
欧阳风云岂能感觉不到杨威的劣势?剑招更加凌厉,他一剑隔开紫金大砍刀,剑尖长驱直入,当胸刺出。
杨威虽然处在下风,欧阳风云要想在短时间内将他击败却也困难。他见剑已刺到,刀顺势横切,迫开欧阳风云的剑,身子却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远离了欧阳风云的攻击范围,随即刀法一变,左一刀,右一刀连续劈出,泼风似的,四面八方全是他的刀影,连绵不绝,甚为怪异,反扑过来。
欧阳风云见状,低喝一声,身子急旋,剑随身势卷起一道疾如龙卷风的强劲,一浪又一浪,汹涌而出。
杨威正随刀势快速前进,忽然感到一股奇怪的力量迎面扑来,刀像被什么粘住似的,难以施展开来,身子也像撞在了一堵墙上,顿感胸闷异常,心似火燎。他情知不妙,拖刀急往后退。欧阳风云志在必得,速度并不比他慢,身形一晃,剑随身至,紧跟着刺到。杨威情急之中,身子一侧,紫金大砍刀用力砍向刺到的飞虹剑。
“铿”的一声锐响,厚实的刀尖被削铁如泥的飞虹剑硬生生切落,直飞出去,深深没入了院墙边一株粗壮的洋槐树,杨威的身子却借刀触剑之力,一个倒翻,掠出一丈多远,险险避开了欧阳风云这致命的一击。饶是如此,他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神秘剑客果真名不虚传,难怪他能将几位结拜兄长悉数击杀,今天能死在他的剑下也不冤,至少不会辱没自己一生的威名。
“啊——”围观的人先是齐声惊呼,只道杨威这次难逃劫难,要不是他有言在先,这些人谁也不会袖手旁观。直到他逃离险情,大家才为他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大家却更是为他担心,照此情形,杨威明显敌不过对方,继续斗下去,他只怕是鼎罐里的雀儿——死的多活的少了。
欧阳风云一击得手,却也对杨威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刚刚所用的是他武功中最厉害的招数之一,对方尽管仓皇脱险,却也毫发未损,而自己只是凭借宝剑之利,仅仅将对方的紫金大砍刀削断而已,丝毫也没占到便宜。他又惊又怒,大喝一声,加快了进攻的速度,每使出一剑,都是两招合二为一,并且带着一股霸道至极的阴柔力量。
这样一来,杨威既要挥动断刀抵挡欧阳风云凌厉的招式,又不得不分出部分内力与源源而至的怪异力量抗衡,很快就被欧阳风云密集的剑影罩住,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难以施展出来。他越斗越心惊,深知长此下去,必死无疑,好在他已万念俱灰,决意求死,所以心中也没有多少恐惧和怨恨。他一身轻松,视死如归,手中的刀丝毫不缓,仍拼命抵挡。
欧阳风云看出杨威已是强弩之末,却也不愿伤害他。虽然他已经承认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依然不明朗,更何况,自己答应过杨晟,在事情没弄清之前,决不伤害杨威,尽管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可也不能言而无信,失信于人,让天下人耻笑,可如此没完没了的斗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样一想,欧阳风云剑势回旋,剑锋贴着紫金大砍刀的刀背向杨威当胸滑去。杨威正感吃紧,忽觉刀身一沉,对方的剑已经攻到面前,急将刀身一转,强力压向剑身,却不敢去触碰剑锋。
不等刀碰到剑,欧阳风云剑已撤回,身子滑到了杨威侧面,长剑迅速递出,剑尖在他鼻梁前一寸处停住了。紫金大砍刀压空,杨威方觉上当,想要格挡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中,他只得飞身急退。然而,他后退的速度有多快,欧阳风云跟进的速度就有多快,剑尖就像粘在鼻梁上似的,既不往里刺,也不离开半分,拿捏得恰到好处。眼看就要退到墙根,杨威自知已无路可走,索性双眼一闭,不再后退,干脆等死得了。
欧阳风云正待撤剑,猛听一声:“大哥!”他一惊,这不是霜妹的声音吗,她怎会在这里?他急忙扭头一看,只见杨晟将刀架在如霜白皙的脖子上,神情凝重地站在门口,如霜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栗。原来,杨晟见父亲已处下风,根本不是欧阳风云的对手,再战下去,必定凶多吉少,急得不行,可又不敢违逆父亲上前相助。无计可施之际,突然想起跟欧阳风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何不将她劫持,以此来解救父亲呢?要说他杨晟向来行事坦荡,光明磊落,从来不做劫持妇孺之类的丑恶之事,在武林中也颇有口碑。可为了救父亲,他也不得不为之了。于是,他急忙赶到悦来客栈,将如霜劫持到了别云庄。
“杨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此一来,欧阳风云却是不敢撤剑了,他不解地盯着杨晟吃惊地问。
杨晟一脸苦笑,羞惭至极:“对不住了,欧阳兄。如果家父有什么不测,我只好对这位姑娘无礼了。”
欧阳风云已然明白杨晟的意思,对他的一片孝心更是惊叹不已。他缓缓地撤回剑:“我答应过你,在事情没弄清之前,我不会伤害令尊,杨兄为什么信不过我呢?”
杨晟见欧阳风云已经垂下了剑,知他一言九鼎,的确无意伤害父亲,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这……我实在是害怕欧阳兄对家父不利,是以才做出这等不齿之事来,还望欧阳兄见谅。”说着,收起了刀。
杨威正闭着眼睛等死,让他奇怪的是,剑不仅没刺进身体,反倒听见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睁开眼睛,看见儿子杨晟劫持了一个不认识的姑娘,瞬即明白是怎么回事,怒声喝道:“晟儿,爹平常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连这种偷鸡摸狗为世人所不齿的事也做得出来?”
杨晟颇感委屈:“爹,孩儿也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
“还要狡辩!”杨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儿子吼道,“你……你真给我丢脸。哎——”
杨晟见父亲动怒,急忙走过去,跪倒在父亲面前,低着头说道:“爹爹息怒,孩儿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众人见状,也七嘴八舌劝杨威:“杨兄何必责怪贤侄,他也是为了你好啊。”
“杨老哥,你有这样至孝的儿子,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说他的不是呢?”
“就是。贤侄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你性命,此乃英雄之举,有什么丢脸的?古有割股救母之说,贤侄所为又有何异?”
杨威没有理会众人,只是长叹一声,凄然道:“想不到我杨威英雄一世,到头来却要儿子劫持妇孺来救命,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啊。哈哈哈。”笑声凄惨绝烈,令人心恸。他仰望苍天,神色凄凉,静默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说:“晟儿,你千万要记住,做事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要像爹这样,干下有背天理之事,天都不容呀。”接着,他大叫一声:“大哥,我对不起你!”猛地举起断刀,往脖子上一抹,鲜血一喷而出,踉跄了几步,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