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若愿看着他的脸色,见他大力揉着两鬓,十分头疼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开口。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会在这儿?鬼才知道!
长时间熬夜固定了生物钟,不到点儿怎么都睡不着觉,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辗转反侧上。索性冲了个澡,让自己彻底清醒来到了书房,准备把明天会议上需要核实的部分再理顺一遍。
谁料打开房门,灯光骤亮的一瞬间,他透过亮如白昼的光晕,就看到枕着自己两条细嫩如藕段的手臂,伏在硬木桌案边安然沉睡的她。
神色平和,气息绵延悠长,连呼吸都给人一种恬静的感觉。
几缕乌丝顺着柔美的脸部线条缓缓垂在案头,轻吻花瓣般的两片娇嫩,红唇黑发愈加衬得她眉染如黛,肤白胜雪。
詹景冽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的同时,更多的是被鬼缠身一般的错愕。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视别墅重重门锁于无物,凭空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了。如果说第一次还能归结为别有用心,那么第二次该怎么解释?
倘若詹家是如此轻而易举能随意出入的地方,这里早成观光公园了。可要说别墅的拦截系统依旧严密,毫无漏洞,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如何做到,一而再再而三进出这里如无人之境?
詹景冽握住头顶那截凝了霜雪的皓腕,略一施力将身后的人带至跟前,右手轻扣着她尖尖小小的白玉下巴,冷冽的剑眉挑起,清俊得不可思议。
“这句应该由我问你,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我面前,到底想要什么?”
他周身散发的阴冷气势,实在太过浓厚。章若愿直视詹景冽黑如点漆的瞳仁,眼见他幽寒的眼睛里全是警戒和不耐。顿时了解到,恐怕他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见面,也是同样的措手不及。
章若愿真心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知道她只是在书房里多看了一会儿书而已。
在章若愿解读对方眼神的时候,詹景冽也在紧盯着她每一个神情变化,像是要透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不经意,就能够精准判断出她真正的目的和意图。
半响,詹景冽在章若愿坦诚清澈的目光中,收回固定住她的那只手,淡淡道。
“我不管你有什么意图,没有下一次。”
放开茫然无措的章若愿,他合上电脑,起身朝门外走去。刚打开门,感官敏锐到变态的詹景冽,立刻听到从楼梯处传来笃笃的拖鞋声。
有人来了!他眼明手快重新阖上门。
将紧随其后的章若愿,一把捞进怀里。匆匆环视一圈,詹彻寒提着她连拖带抱拉到那张半人高的硬木桌案面前,紧急催促道。
“钻进去。”
随即不等她有所动作,使了个巧劲儿,一把将娇娇小小的章若愿推入桌下。
章若愿还没反映过来,詹景冽已经动作敏捷,在她正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睡袍下两条骨骼匀络,肌肉健美的长腿也随之挤进狭小的地域,抢占她的生存空间。
桌子底下本来便不是人呆的地儿,又窄小又密闭,也幸亏章若愿体量纤瘦娇小,才堪堪盛得下。原本已经很是吃力,偏又插/进两条大长腿。即使她已经很努力把身体蜷缩在一起,仍是不可避免紧紧贴合着他的皮肤。
“你……”
她刚想开口要求他往外挪挪,詹景冽似乎料到她想说什么,伸出宽厚的手掌,像摸小狗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沉声道。
“不许出声。”
下一秒,书房门吱呀被打开,轻盈的脚步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声音很轻。但章若愿还是可以判断出,双脚的主人正越走越近。
她本想得过且过,暂时先忍一忍,无奈空间小到让人无法正常呼吸的地步。她实在受不了,伸手轻轻推了推詹景冽的大腿,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如她所愿,詹景冽的目光的确是被吸引过来了,不过他的心思却没在这上。
此刻两人的姿势本就无意间暧昧无比,引人遐想。再加上大腿是男人非常容易受到鼓噪的部位,章若愿那一星半点的推搡跟撒娇的小奶猫似的,落入詹景冽眼中不异于蓄意撩拨。
以他的角度看来,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乖乖顺顺卧于他两/腿之间。大概是空气流动不够畅通,她白皙稚嫩的脸蛋给憋得透出一股子嫣红,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挑衅般直勾勾盯着她,澄澈而又狡黠。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看到这般活色生香的场景,他不能免俗的……硬/了。
詹景冽的身体变化,瞒不住与他做了三年枕边人的章若愿。见殿下一贯深邃的眼神亮得惊人,她立刻僵直着不敢乱动了。
不自在的低下头,章若愿耳根都羞得晕出一层淡淡的绯色,直看得詹景冽身上又热了三分。
大儿子今晚有些不对劲儿!这是季语婵走进书房后,第一个想法。
不要问她为什么,每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情绪变化,都具有一种天生的感知能力。听起来似乎有些玄妙,但到目前为止,应用在两个儿子身上,可谓屡试不爽。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表达下对儿子的关心,这才是正理。
季语婵把手中端了一路的柠檬汁放在桌子上,对越发英姿笔挺的儿子关切道。
“怎么还不睡?已经很晚了。”
好熟悉的声音,章若愿悄悄竖起耳朵,不可避免倚着詹景冽的大腿,土拨鼠般听着外边的动静。
詹景冽原意是怕母亲看出端倪,想借玻璃杯遮掩不自禁上翘的唇角弧度。随即想到无中生有,反而欲盖弥彰,索性张嘴喝了几大口。
他本不喜欢这类水果味饮料,无奈母亲坚持认为鲜榨果汁补充维生素。渐渐的,他也养成了当着母亲面,眼一闭心一横直接灌入口中的习惯。
此刻,酸酸凉凉的柠檬汁,恰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一大杯灌下肚,胸臆中那股积聚的邪火,不觉间散去不少。
詹景冽放下杯子,对满脸关怀的季语婵扯出一个难得的笑脸,淡淡解释。
“一些资料明天开会需要用。”
顿了顿,又问道:“您呢?这个时间点不早该睡了?”
“刚刚一觉醒来口渴的厉害,下楼倒杯水,见你这儿还亮着过来看看。”
季语婵言简意赅揭过,看着儿子眉心难掩几分疲惫,忧心不已。
“还要很久么?”
詹景冽摇摇头:“快了,结个尾的事。您别操心了,赶快回去睡吧。一会儿爸醒了找不着人,咱们都睡不成了。”
听到这儿,章若愿才恍然。怪不得声音如此熟悉,原来是她正经婆婆,皇后娘娘。
季语婵知道大儿子这是在故意调侃,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当初那个大人样十足的小奶包早已成长为如今独当一面的男人,清隽的眉眼、冷酷的个性无一不像极了当年的丈夫。
那份强悍如山的冷漠表象外,背负着沉甸甸的家族责任。有多大的光环,就要挑起多重的担子。荣与辱,舍与得,从来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要不,我跟你爸商量一下,让景沐去嘉盛帮你吧。你每天熬这么晚,妈看着心疼。”
季语婵斟酌片刻,轻声提议。詹景冽面对时常母爱泛滥的母亲大人有些没辙,肉麻温情的话他难以启齿,只能尽量用安抚的语气开口。
“不用,景沐不喜欢商场的尔虞我诈,就让他放开手脚,全力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我们俩兄弟有一个为詹家的未来打拼足矣,总要有个人去追寻肆意人生。”
詹景冽难得说这么长的一番话,也难得如此掏心掏肺。没有过多的修饰成分,他的每个字都真实到心上的纹理,情之凿凿,言浅意深。
章若愿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她知道,此刻殿下脸上一定连嘴角都是柔和的。
他是一个鲜明执着的矛盾体,可以血腥至极的手腕,将可能造反的势力残酷绞杀,将任何胆敢背叛他的人,挫骨扬灰。
同时,他又那样至情至性,竭尽全力守护着每个他在乎的人。
犹记得当初曾有官员向天借胆,当着满朝文武大臣,扬言太子独霸社稷江山,寸功不让于鼎北亲王。一旦继承大统,必先疏手足而诛之。
最后殿下怎么做的?
以离间皇子,扰乱朝纲为罪名,拔剑将其斩于金銮殿之上。血溅三尺,自此朝之重臣再无一人敢以鼎北亲王为伐,进攻太子。
事后,她曾似真似假嗔笑他们兄亲弟恭,手足情深。他看出她眼里满满的不屑一顾,神色自若,一字一句道——若随之有心,这天下拱手何妨?
随之,乃鼎北亲王詹景铭的字。
当时,她虽含笑点头,内心深处却是不肯信的。他这种意气风发、运筹帷幄惯了的人,尝过权利的甜头,会舍得放手?
可如今,她信了。
只因一个强大至斯的男人不需要说谎,也不屑于虚情假意。若他想要,天大皆在手中,这样的人何必装腔作势,虚与委蛇?
季语婵自然也听明白了大儿子言辞背后的珍之重之,幸好她不是多愁善感的林黛玉。她很明白,儿子说出这番话绝不是为了要自己感动,纯粹只是表达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而已。
这时候,心领远比夸奖更容易让儿子感觉自在。
于是,季语婵像模像样拍了拍詹景冽的肩膀,格外意味深长道。
“那行,你就拼命奋斗吧,等什么时候找到媳妇儿,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再让你儿子接班!
革命尚未成功之前,同志可要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