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显轻蔑的话音后,苏空弦的面色更见阴沉,微微颤动的肢体清晰表述着几乎压制不住的怒火。
“大言不惭!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教训人也轮不到你!”她冷声喝道,眯起的双眸似是冰冷的刀锋,却没有再冒然出手。但是很显然,她没有放弃这个念头,提到酒楼,便是隐晦地提到苏无群,期望祁云在有所顾忌的时候露出破绽。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你是在提醒我这里有凝元境么?”祁云瞥了她一眼,随口笑道:“不妨告诉你,我今天来,就是找苏无群的。”
“放肆,大长老的名讳岂是……”苏空弦含怒喝道,面色更见森寒,可是这一次她的话也没有说完。只因这时,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她身前,犹似线条荒谬的剪影般,在众人的眼帘下,印着难以置信的一幕。
掠起的风将她的发丝轻盈拂动,露出满是惊怒的双眸,在她身前,祁云悠然浅笑,看起来温和从容,但一举一动却无不呈现出彻骨的冷冽。
只因苏空弦的咽喉,再次被祁云卡住!
万灭掌第五式的效果在祁云掌中悄然绽放,几乎在眨眼之间,苏空弦的身体就变得冰冷、僵硬,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死亡逼近的压迫感。
审视着她,呈现在祁云嘴角的笑容透着莫名的冷意,“本来我是不想给你难堪的,可惜你实在太不懂分寸了,盲目的动手是错,弱者的挑衅就是蠢了。大概是因为有苏无群在,你才敢如此放肆吧,可惜苏无群能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紧扼住苏空弦的咽喉,祁云将她拉近了些,再度响起的嗓音似是死神的低吟:“你,就这么想死么?”
苏空弦极力睁大双眼,眸中清晰呈现出内心难以压制的惊恐,然而这已是她唯一能做到的反抗,在‘彻骨’的威压下,不仅全身变得僵硬,就连元气也变得冰冷,难以调动。
这时候,她才真切地感受到双方实力上的悬殊差距,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或者,还不算?
“你过来吧。”
无声无息间,这道话音莫名地传进祁云耳中,或者不该说是耳中,而是直接传进了意识里。与此相连,是一阵熟悉而悚然的莫大压力,似是沉浸在万丈之下的冰水中,浑身不由地一阵刺痛。
祁云当即松开手,任由无力的苏空弦颓然倒地,发出一声撞响。
这时候,酒楼四楼的一间房间打开了房门,在感知中清晰而扎眼,毫无疑问,那就是苏无群的住处了。
感受着潮水般褪去的压力,祁云轻扯嘴角,看也没看苏空弦,径直朝着楼道口走去,留下身后的诸多苏家族人,在一片惊愣的表情下任由波涛起伏的心绪肆意激荡。
“太强了,三长老竟然全无抵抗之力?难道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开窍境巅峰?”
“不会是返老返童的老怪物吧?看他腰间系着柄剑,应该是用剑的高手,居然举手投足就擒下了三长老,而且之前击溃三长老的指劲太奇怪了,你们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三长老之前用的是万灭掌第一式,听你这么说,好像那家伙也用了,难道他也会万灭掌?是苏家人?”
听着身后隐隐而来的窃窃私语声,祁云悠然浅笑,之前的‘表演’可不是给他们看的,而是给苏无群看的。
也只有如此,才能促成谈话的契机。
很多时候,言语都是苍白的,只有行动才能证实一切,为了取信苏无群,祁云甘冒惹事的风险。
“幸好,在杀了苏空弦之前,苏无群没有阻止,即使真正动手之际,苏无群也只是制造了压力,这已经说明了很多事。对于这张脸,他还是很在乎的,而且现在的他应该很疑惑吧,在明知道他存在的情况下还敢惹事,那么必然怀着别样的目的。”
“可惜,知道的太多不见得是好事,尤其是听了我的描述之后……”
走出楼道,祁云毫无迟疑地朝着那扇大开的房门走去,浅笑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而刚走近苏无群的住处,一声低沉的话音便先一步传了开来,没有夹杂丝毫情绪,却更显得压抑、威严:“真是好大的胆子,第一次登门便打伤了我的族人,你是哪来的底气,认为我不会杀了你?”
下马威?
祁云微微扯动嘴角,全然不以为意地走进房内,循着声源看去,只见一名仪容华贵、气质轩昂的中年人正盘坐在一张软榻上,俊美的面容上一片平静,平静地几近淡漠。
年纪、音容,全都与白鹰有着八成相似,尤其是那双幽暗中也难掩冷漠的眸光。
很显然,他就是苏无群了,而他的身体在祁云的感知中自然扭曲了周遭的空气,使得整个人晦明不定,难以看清。反倒是周身闪耀的一层微光很是夺目,在幽暗的视野中熠熠生辉,隐隐间,泛着淡淡橙色的光影中传出一阵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这是特性?
祁云微微皱眉,神色却从容不迫,随口说道:“我又没伤了她,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无碍了,何况让她认清和我的差距,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得以在未来的路上走得更谨慎些。”
“可是你刚才想要杀了空弦!”苏无群轻吟了声,不带丝毫烟火气,但房间内陡然沉重的氛围却清晰表述了他藏在心中的怒意。
或者说,是另一种试探?
祁云轻笑了声,就这么席地而坐,视笼罩在周身的压力于无物,“我想你叫我过来不是问罪的吧,不然直接将我毙了不是更省事?”
苏无群难得地皱起眉头,眸光冰冷地审视着祁云,全然没想过在自己的压力下,祁云竟是态度从容,一张和他相似的面孔上看不出丝毫忧虑。而更怪异的是祁云说话的语气,非但没有惹事后遇上正主的紧张,反倒很是轻松熟络,仿似认定了自己不会伤害他。
是哪来的底气呢?就因为和自己相似的容貌?
恍然间,一道身影闯入眼帘,从见到祁云就浮现的疑惑再次没入心间,使得苏无群的眉头皱得更紧。
“你是谁?”他肃声问道,身形下意识地前倾了些,似是拉近了些许距离,便可以更早一些听到答案。
注意到这些,祁云的神色更见从容,“我的名字应该不用介绍了,至于我和苏家的关系,源自一个二十年前离开苏家的人。”
“是谁?”苏无群紧跟着问道,沉缓的话音明显多了抹急迫。
“他叫苏陌。”祁云回了句,看到苏无群的眸光有了一瞬间的凝滞,笑了声后接着道:“他还活着,不过正因为他还活着,你才需要担心。”
“这是什么意思?”苏无群沉声问道,皱紧的眉头似是起伏的山峦,凌厉而森然。
祁云却是不以为意,淡然笑道:“你知道么,这些年来,他一直对《冥渊诀》念念不忘,连带着我也有些好奇心了。”祁云说着,目光紧盯着苏无群,从他的面容上看出最细微的变化,随即说出冲击心灵的话:“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又为何离开苏家,但我看得出来,他非常恨苏家的人,包括我,也包括你!”
话音刚落,房内的氛围陡然沉重,凝滞的压力下,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身下的地板上,四周的墙壁上,连同房间内的木质家具,皆在沉重的压力下发出阵阵呻吟,崩出了丝丝裂隙。
看来白鹰很有一番不堪回首的过往啊!
聆听着四周的破碎声,祁云微微扯动嘴角,状似随意地说道:“忘了告诉你了,现在的他已经到了凝元境,只是很可惜,他放不下过去,所以断了突破到金丹境的路。你认为,如果你是他,会怎么做呢?”
咔嚓!
苏无群还未回话,四周便先一步传出声响,在眨眼都显得艰难的沉重压力下,只见布满纹路的墙壁轰然倒塌,迸射了一片如雾的烟尘,可又在沉重的压力下,难以起伏。
看着那一颗颗拥挤在一起的烟尘,以及缓缓落下的碎石,祁云没有分毫避让的意图,只是悠然浅笑,静待苏无群的回复。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好一会后,略显疲惫的话音才响了起来,此时的苏无群面色凝肃,一点也看不出原先的云淡风轻。
这时候,四周的碎石悄然落地,撞击声中,起伏的烟尘很快弥漫了这间房间,将本就昏暗的视野萦绕地再不能视物。
重重烟尘中,祁云轻捂口鼻,略显嘲讽地道:“我刚才说了,他恨苏家所有的人,包括我。这就不得不提我们这些年居住的环境,在离开苏家之后,苏陌进了一个组织,很显然,他并非自愿,因为此刻在他身上有着效果很是严苛的禁制。”
祁云随口胡诌,在听了曲长青描述了芜炔草的作用后,便有了这个猜测,此时不妨往严重了说,“在它的影响下,人会变得越来越偏激,行事越来越极端。理所当然,他们会忘记很多事,而印象深刻的,会越来越清晰。”
祁云低笑了声,接着说道:“所以你明白了么?他会来找你,到了那时候,就是带着他的恨意和杀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