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府震惊过度，没有反应。
朗清疏高声提醒道：“柳大人，升夜堂有何疑难吗？”
柳知府这才回过神来：“升夜堂没有问题，只是，只是……”
朗清疏没有多加责怪，反而温和以待：“柳大人，你已是沧邑民望最高的知府，你在大堂之上，审讯残害众生的极恶之人，会出什么事？”
柳知府惴惴不安地回答：“朗大人，以鬼药师的性子，见到聚集而来的百姓，定会信口雌黄。到时民心浮动，只怕大堂之上，会一片混乱啊！”
朗清疏却回答道：“身为知府，主控大堂、解民惑、消民虑是为官之根本，柳大人，你只需认定这是鬼药师逃死的托辞。”
柳知府知道不能多问，可是不问清楚，又怎么能放心？他咬了咬牙关，继续说：“可是大人，璃公子的脸色如此沉重，想必是瘟疫无疑了。”
“柳大人，病是看出来的，不是想必出来的，”一旁的贝琉璃已经穿上了隔离衣，用大布包裹了药箱，还取出了给喜洋洋预备的鼻塞和超大号的口罩，开口道，“武捕头，请带我去看一下那些病倒的百姓。”
武捕头惊慌地望着柳知府，心里祈祷千万不能答应啊，只要上官不允许，就不得擅自行动。事实上，就算有了允许，他也不敢去疫区！
柳知府吃惊不小，怎么也想不到璃公子敢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该如何交待？不假思索地阻止道：“璃公子，请留步。医馆的医者已经去了，还是等他们回来以后再作打算。”
贝琉璃总觉得凡事应该自己去确认一下，瘟疫这事一旦传开，很容易以讹传讹，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坚持：“柳大人，我穿着防护衣，去看看是否真是瘟疫。如果是，必须尽快设立隔离区，并且封锁全城。如果不是，就该迅速辟谣，让百姓们安心。一切只在实事求是。”说完，她望向朗清疏。
朗清疏与她对视的瞬间，移开了视线，转向柳知府：“柳大人，升堂吧。璃公子，你只要在大堂之上驳斥鬼药师就可以。医馆的医者回来，就能见分晓了。”
贝琉璃立时怔住了，眼见才能为实吧。
朗清疏坚定地注视着她：“我相信你的推断不会有错，你只管驳斥鬼药师就可以，我们走吧。”
正在这时，另一名差役小跑而来，在武捕头耳边嘀咕了一阵，转身走了。此刻，州衙外的嘈杂声已经无法压制，沧邑瘟疫的传闻越传越烈。
武捕头走上前来，对柳知府和朗清疏一拱双手：“二位大人，医馆的医者们正在往这边赶，再过一刻钟就能到达。”
贝琉璃站定了脚步，说道：“那就等医者们回来，我仔细询问过再说。瘟疫之事，再加上鬼药师的嘴脸。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只怕百姓们会被他误导。”
朗清疏和柳知府两人互看一眼，觉得这样似乎更好，也停了脚步。
武捕头又禀报道：“回二位大人的话，方才已经查明。走露风声的是今晚当值的末等差役，他刚得了一个儿子，还没满月。恰恰听到鬼药师的胡言乱语，信以为真跑回家报信，让家人赶紧带着孩子离开。他媳妇和父母不愿意走，半夜闹开了，因此惊动了左邻右舍，”
柳知府冷哼一声：“那位差役现在何处？立刻把他押回来！”
武捕头立刻往外跑去。很快，就将那名浑身哆嗦的差役押了过来。
柳知府勃然大怒：“你身为州衙差役，不明辨、不是非，听信恶人之言，行以讹传讹之事，该当何罪？”
那名差役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带颤地求饶：“柳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真的知错了。请大人往开一面，饶了小的吧……”
贝琉璃向着夜空翻了一个大白眼，鬼药师的话也能信，和活见鬼没什么差别吧？这差役脑子里装着什么？就能这样跑回家，让家人赶紧逃？
自古以来，谣言能传得快，就因为传播者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反正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唉，这个关心自己儿子的父亲，着实把沧邑城都坑了。
贝琉璃还陷在自己的神游之中。一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正在跪地求饶的差役，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直刺贝琉璃。
柳知府还没反应过来，差役已经掠过身旁，他目瞪口呆地转过身去，完全无法反应。
朗清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软剑直卷差役的颈项。
殷红的鲜血，毫无征兆地溅在了毫无防备转身的贝琉璃一身。
差役躺倒在地，死死地握着匕首，喉间皮开肉绽，发出嚯嚯的微弱声响，死死地瞪着贝琉璃。
贝琉璃被突如其来的鲜血，惊得倒退了几步。
……
临时州衙外，两尊石雕獬豸在众多灯笼火把的照耀之下，显出了异样的红。
乡绅、保长、甲长们本来站在临时州衙外的最下层石阶，每隔一段时间就上一层台阶，漫长的等待之中，他们已经站到了州衙的大门前。虽然他们心中一样心惊胆战，但是瘟疫事关重大，他们还是愿意相信柳知府是有担当的好官。
“大家都安静！不要乱猜！柳大人不是那样的人！”最德高望重的乡绅站在最高处，抬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
可是这样的话，不足以安抚众人惶惶不安的心。
稍稍安静的人群迸发出一叠声的质问：
“为什么柳大人还未出来？”
“难道柳大人和差役们都逃跑了？”
“州官弃城吗？”
闻讯而来的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越猜越愤怒，也越猜越恐惧。与此同时，临时州衙被围的事情，同样传遍了沧邑城。
越来越多的百姓向临时州衙这里聚集，很快就挤满了巷子，每张脸庞都忧心忡忡。
乡绅、保长和甲长们数次拍门，都没有回应，不禁也议论开了。
“不论是或不是，总该告诉我们一声，这样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心里犯嘀咕的这样说。
“瞧病人不也要等嘛！望闻问切也要时间啊！”坚定地支持派这样讲。
就在众人嘈杂之时，州衙大门缓缓打开……